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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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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配不上它了，你拿着做其他东西。” 男孩把东西往奈德手里一推，像逃跑一般退开，接着说：“这地方，你真的打算再住下去？”
“……”奈德看了看手里的望远镜，用手指用力抹了一下镜片，确实是没救了，但现在就去追问他放弃这小玩意的原因也一定是徒劳，所以他顺手把望远镜塞在了衣兜里，“的确没办法住下去了，但是我还有几件东西要搬走，你呢？”
“我？寻找下一份活儿，可能会往南边走吧。”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
“呃——快去收拾东西吧，去。”小鬼推着奈德，“我来帮你。”
奈德的东西并不多，无非是几件衣服和武器，他主要的财产都在垃圾山里了。
但要说真正不想放弃的行李就只有新捡来的巧手机器人零件了，虽然现在只找到了它的一条腿和半个头。进了奈德的房间，在路过那个拾荒者的尸体的时候，小鬼皱起了眉，他的眼中有着恐惧和憎恨，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无视了尸体。
这个机器人坏损太严重了，前几天奈德将它拆开放在了箱子里，如果要移动它，最好还是先整理一下。奈德拿起工具，用尽量快的速度拼装着，小鬼蹲在一边看。
“你看上去不像喜欢机器人的人，这就是你最想带走的东西？”
“你不了解我。”奈德把螺丝拧上去，为了固定这个零件他最好找一块布或者其他东西包裹它，但他怀疑这儿还能不能找出这样的东西来，“你的望远镜是谁送给你的？”
“没人。”
“你枪法很好，令人印象深刻，在更远的距离上，狙击枪带有瞄准镜，你并不需要望远镜。所以这一定是一份礼物，也许是一个特别的人给你的，也许是你自己找到的，它对你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小鬼没有说话，他望着别处。许久，他说道：“我捡到的，那时候我天天带着一把步枪，还有望远镜，守在破木头搭起来的公事上。每天，我都会拿着它看着入口，进入镇子的，如果是熟悉的商人，就打个招呼，如果是强盗，我就射击。我不需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太多，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是守住这里，一切都会很好。这个望远镜对我来说………既是护身符，也代表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简单，快乐。我知道有一天它会离开我，之后我的人生中不会再有好事出现了。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好事会有的。至少你的枪法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小鬼笑了笑。
“我叫奈德，你呢？”
“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呢，在废土上死亡和消失是太平常的事，记住一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出了这里，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奈德点了点头，从床边找出了一件破棉衣，将两个机器零件包裹住，背在背后。“走吧。”
门扇被推开，早有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站在门外等待着。他们穿着在废土上算得上是良好的武装，荷枪实弹。站在最前的那个人是个大块头，那张脸上满是伤痕，皮肤上长满燎泡，和这张脸相比，他的盔甲更平整一些。这几个人手里的枪支一齐对着他们。从他们盔甲上的标志来看，这些人称自己为枪手，他们是废土强盗中装备最精良、受过最全面军事训练的一群人，和普通的掠夺者相比，他们更决绝、更残忍，当然，胃口也更大。
“我只是想安静地走点路，难道这世界从来没有这个词吗？”奈德烦躁地去摸身后的枪把，他身边的男孩却按住了他的手。
“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了。”小鬼试图谈判，对方人数远远多于他们，硬来没有好处，况且对于这个他们已经打算放弃的栖身地，的确没有什么值得拼死搏杀的。
“我们正在找一样东西，就是这么多苍蝇……蟑螂、还有鼹鼠什么的聚集，盘旋不去的原因，你们没法撒谎说没见过它，它就在这儿，把它交给我。别耍花招！”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本书，小妞。具体来说，是一本尚未印刷的样本，一个该死的贼从我们手里偷走了它！”
“老大，那不是我们这次去虎不理漫画社的目标吗？”旁边的一个人忍不住说道。
“闭嘴，那就是我们的！”领头人再次举着枪，在月光下，他的额头冒出汗水，眼中布满血丝，狂热地颤抖着，“把它给我，它在呼唤我！我可以闻到它、听到它，我不能放弃它！”
“你疯了吗？！这里的确有几个拾荒者，他们的尸体就在这四周，如果你……”
领头人把小鬼拖到地上，几支枪一起对着他，这让奈德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也许是你们杀了那些小偷，东西是在你们手上！！”领头人把目标锁定在了奈德身上，“你！把你背上的东西拿出来！”
“混蛋，你…”奈德知道一个真正的废土人在这时候应该丢下小鬼，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这，远离麻烦。可惜他并不是，他是一个两百年前的男人，所以他用老一套人的办法，缓缓放下了包裹，带着不甘的眼神狠狠瞪着他。并且看着那些暴徒把那件大衣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砸开他修补好的部分，捣得一团乱。
“怎么回事，这里没有！你！你一定是把它藏起来了！”领头人的枪口抵在奈德的下颚，“走！带我们去找到它！”
不太可能找到的，奈德一面走，一面用余光瞄着小鬼——他也被人押着，走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后面还有十多个暴徒跟着他们。
他们沿着垃圾山走了一圈又一圈，发现了所有拾荒者的尸体，但没有战利品，更别说什么书本了。再走一圈，如果还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引起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这些暴徒就要下手泄愤了。
虫子在他们身边慢慢盘旋，毫无目标地，奈德听到身后一声闷哼，那小鬼被什么绊了一下，他夸张地撞在一条废弃的钢筋上，后面的人把他拽起来，他额头上的血流了一脸。然后他看着奈德，点了点头。
“你疯了，小鬼。”奈德双手互握在身前，用手肘猛挥向身后的枪手，那人倒下去，压到了更后面的人，“不过我喜欢。”趁着他们咒骂着爬起来拔枪的时候，巨型苍蝇的嗡嗡声突然出现了，它们越来越近，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新鲜的血液无疑是它们的最爱。奈德立刻抓着小鬼跑进了垃圾山中的一条缝隙中——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钻了。
“老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小鬼跟着他在崎岖的狭小隧道里跑着，总被凸出来的废弃物撞到。子弹跟着他们，遍地开花，嗖嗖的声音像是穿过风的石头，深深陷入散发着臭气的泥土中，被遗弃的冰箱门破损，掉出里面存放了数年的头骨和玉米杆来。
隧道被拾荒者们做过简单的支架处理，以维持头顶上的垃圾不至于坍塌。
这条隧道最先前是鼹鼠挖通的，它们在垃圾山里建筑了四通八达的巢穴，而奈德和几个拾荒者的出现则使得这条隧道更加宽了，人和鼹鼠因此展开了对这座垃圾山的争夺。
奈德拔出腰后的步枪，在他抽枪转身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打在身旁的垃圾上。通过崎岖的隧道，几支手电的光晃动着从入口的方向照进来，枪手们吵闹着，咒骂着，高声叫喊着让他们去死。
来不及多想，奈德将枪口对准了支撑着隧道的那根钢筋，一阵枪响之后，紧接着是轰然坍塌的声音。隧道口的那一段坍塌了，将那几个人埋在了下面。不管他们有没有死，把入口弄开把他们挖出来要费不少时间。这点时间够他们跑到隧道的另一个出口了，只要那些枪手没有全部都猜对他们要从哪个出口出来，他们就有可能跑掉。
入口一封，里面就是全然的黑暗，奈德不得不停下脚步，翻找着口袋里的特制子弹。他需要火，虽然这会消耗隧道里的氧气，但总比全黑好一些。
“他们会看见火的。”有个人从身后抓住了他，接着一个又冷又硬的小东西被塞进了他的手里，小鬼的手又暖又潮湿，手心里全都是汗。他握着奈德的手，把那个小东西举到后者眼睛上。“希望这里面的电池还够。”
奈德又能看见了，在一片夜视镜提供的灰白的视野中，男孩就站在他面前，黑暗让他对自己的表情失去了一贯的掌控，他好奇地看着他，望着他大致的位置，观察着，期待着他的声音。小鬼在这一刻看上去像个真正的孩子，年轻又充满活力的样子，像200年前的一个普通男孩。
“我看见了，这是夜视瞄准镜。这个一定花了你不少钱。”
“你用完要还给我。”小鬼瘪了瘪嘴，转而抓住奈德的胳膊，“你来带我走吧，我看不见，也不熟悉这里。”
于是奈德一手举着夜视镜，一手支着枪，拖着小鬼往前走。小鬼则用袖子挡在鼻子前，一边走一边抱怨。奈德首先找到了第一个出口，但他先出去看了一眼就退了回来，拽着小鬼躲到更深的地方。接着几个枪手从洞口外奔了过去，大声嚷嚷着查看这里。他们不得不退回到隧道中央岔道汇聚的地方，这里最为宽敞，一台战前制造的卡车车厢被碎石和土埋在地下，一共可以看到三条岔道。
“为什么我们不躲到他们放弃呢？”小鬼提议道，“如果我们没被熏死的话，这会是个好主意。”
“不，我们必须找到另一个出口，否则他们会……”话音未落，又一声爆炸声替他回答了。
“他们想把所有的出口炸塌！这些该死的混蛋、蠢猪！！”小鬼拔出枪来大叫，但是他看不见，也没法跑。接着他又一拉奈德，“这回我们怎么办？！”
“嘘……”奈德反手拉住男孩，“听。”
他们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一切。遥远处传来人的叫声，还有枪声，由于隔得很远，听不清他们在叫些什么。
“奇怪，他们是发现什么了吗？也许是那本书？”小鬼说，“你听到他们说的了，什么书来着。”
书，是啊，他们说到虎不理漫画。司特吉也这么说过——有人看到它出现，就在他的垃圾场附近，如果他们说的是同一本书的话。见鬼了，什么时候废土上的人都那么喜欢看书了？哪怕是文艺复兴时期，人们也不至于为一本书大开杀戒，更何况都有印刷产业了。
远处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奈德又等了一会才说，“走，我们找其他出口，我知道有一个……”
他们选择了另一条隧道，这一条比其他的难爬多了，走了一段时间以后通道开始往上走了，奈德试了几次，把小鬼拉上来“瘦子，看你能不能爬上去，我好像会卡住。”
小鬼把住两旁的墙壁往上爬，钻来钻去，头总是撞到钢筋石块之类的东西，但他还是努力爬出了隧道的最后一段。
“好极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地方还有一个出口。”男孩小声说，他回身伸出手来，“该你了。”
奈德把夜视镜塞进衣兜，也开始往上攀爬。一个成年人的肩宽超过了这条隧道的直径，他不得不用力推开什么才能艰难地往上几寸。小鬼忍不住在上面催促，奈德也开始急躁起来，他用力推开一块电视机的碎片，垃圾山里发出咔嚓一声，整片垃圾堆晃了一下，接着它们倒了下来，把他压在当中，他只觉得肺都快被挤出来了，一段钢筋正好卡住了他的脚踝。
“你没事吧？”男孩问，他跪在坑边，紧张地看了周围一眼，“快出来，有几个枪手好像注意到这边了。”
“我！也！想！”奈德用力移动自己的腿，但那根钢筋卡得太紧了，而他上面还有一大段距离才能离开这些该死的垃圾。
“奈德！快啊！”
叹了口气，奈德抬头看着那小孩，“你走吧，我们得说再见了，你说得对，不知道名字更好。”
“不！”小鬼刚想下来帮忙，忽的一束手电光从他脸上扫了过去，几个脚步声往这边来了，他犹豫地看着那个方向，又看看奈德。
“走吧，我会有办法的。”
小鬼艰难地踌躇着，他花了很大的劲下定了决心，“我的名字叫麦奎迪，我会回来找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