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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卫幽 ...

  •   时间已是深夜,在海上茫然渡过了几个晨昏之后,回到罗兰港已经是四月下旬,天气渐渐转热。
      卓仙衣合起绣像本,其实她根本也没有认真看,走到花慕容身边,跟他一起透过窗帘看外面,异域的窗框里并没有糊纸或是雕花,而是镶以一方方整块透明的琉璃,透过琉璃可以看到丝南江的夜色。
      “轻车港有仇人?”花慕容忽然问了一个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谈论过的问题。
      卓仙衣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有,而且很多。”商场如战场,不是合作就竞争,不是朋友就是仇敌,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仗有时候甚至比真实的战场更血腥……
      “有人恨你恨到想杀你么?”花慕容笑着问,他似乎十分喜欢笑,卓仙衣回想起来,见到他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在笑着的,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有,而且很多。”卓仙衣也笑着回答他。
      “当你遇到刺客的时候通常怎么做?”他继续问。
      她眨了眨眼:“把他抓起来,吊在树上暴打一顿。”
      “要是那个人很厉害呢?”他说道,“要是那人厉害到你打不过,只有被他杀的份呢?”
      卓仙衣笑了:“我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估计也是不会轻易做杀手的。”
      “若是真有这样的人呢?”花慕容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好奇追问着。
      卓仙衣耸耸肩:“那就在他杀掉我之前让他变成我的人,我想这世上再没有比轻车港更好的东家了。”
      花慕容听她说完就笑了,虽然之前他一直在笑,此刻则是笑得更加灿烂,甚至是迷人,他点点头:“你听到了哦?我已经替你找好台阶了,是考虑一下再答应还是现在就答应随你的意吧!”这句话并不是对卓仙衣说的,显然她知道,所以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哦……原来你们发现了啊。”一个清淡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来,声音的末尾是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黑色的宽衫,散直的发,一双似乎大梦未觉的眼,微微上翘的嘴角勾着一抹懒懒的笑,这个人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卓仙衣撇撇嘴,嘟哝了一句:“时下要找我的人都喜欢从房梁上来么……”她忽然想起了任孤飞,只不过眼前这人比任孤飞加难以捉摸……
      花慕容一见此人,笑得更欢了:“哎呀,你流年不利,这个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刺客呀!”这句话是对卓仙衣说的。
      男人落地,几缕碎长的发垂在额前,笑了笑,清冷的声音随意的吐出一句话:“我是卫幽。”似乎这几个字就能说明所有的问题了。
      玄黄教五使之首的隐形使――卫幽。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玄黄教内讧以来他便人如其名的隐了形,始终不露面,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卓仙衣还在打量着眼前这人,听他幽幽的叹息一般道:“金绍堂花钱买你的人头。”
      “哦?若是为了钱财么,你倒不如从了我。金绍堂现在是落水狗,他能出得起的价,我相信轻车港给你个双倍不是问题。如何?”卓仙衣淡淡说道。
      卫幽始终淡淡的笑着,声音也与先前一样没有什么起伏:“是啊,金绍堂如今是没有什么势力了。”转头看看卓仙衣:“只是不知道,这颗价值连城的漂亮头颅里可有与之相当的才能呢?又或者……拿了你在手中去号令轻车港也不错。”他慢慢的说,全没有任何威胁的样子,只一瞬间便如一股清烟般向卓仙衣飘了过去!
      说是飘,却是如闪电般的快,眨眼间到了卓仙衣眼前……
      卓仙衣不避不躲,手边案前的花瓶顺势一倾,两指夹住一枝火红的蔷薇,拉扯着扬起一个圆,直攻圆守,花瓶中的留恋着蔷薇的水珠被带着形成一幕水雾,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出一道虹幻美无比。
      饶是卫幽久经阵仗也不由为这虹彩的华美惊诧了,但只是一刹那,毕竟是醒悟了,手中的匕首一抬,挡住要害,唯恐那水雾后有什么稀奇的攻击。
      然而,水雾淡去,却只剩了一支红蔷薇落下,卓仙衣的人影不知所踪。暗叫一声不好,卓仙衣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
      “看来是我输了。”卫幽淡笑着说道,全没有一丝惊急之色。“正好我这无主的游魂也无处可去,做你的随从也不错。”话锋一转,说得心安理得,好象之前那要拿下船王以号令轻车港的话是另一个人说的一样。“不管怎么说,你比金绍堂好看多了。”这似乎是他的理由,当然没有人相信。
      “好!”卓仙衣似乎也没有半分要追究先前他攻击自己的罪过的意思,立刻便正了颜色道:“那么,金绍堂目前人在哪里呢?”直接无比,卫幽只有回答,拒绝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啊,好象是去原南林地了。”卫幽回答道,连一丝犹豫也没有,显然他的心目中似乎是没有“忠心”二字可言的了。有时候这不能不算是他为人的一种伎俩。
      他的回答让卓仙衣的心里忽然一亮,她转头看了花慕容一眼,而对方则仍是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你们在试我?”
      花慕容笑道:“这话怎么说?”
      “你们一方面接受了金绍堂的委托刺杀我,另一方面则来找我要求合作,其实在原南交易冥花的就是金绍堂,而你们则想借我的手得到冥花,试我则是看我不否实力敌得过金绍堂的香党势力。”卓仙衣说完,苦笑了一下:“我还真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呢!”
      花慕容摇摇头:“你说的不全对。我们虽是同教,但从不一起行动,各自都有自己的营生,所以,他接的生意和我的决定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正好被我知道交易冥花的就是金绍堂,所以借他的手试你就算是我不对吧……向你赔不是好象没有必要,我们既然合作,想知道你的实力应当是很正常的吧?”
      对于对方的轻视,卓仙衣倒并没有生气,只是道:“如今你们是否满意了?”
      花慕容没有开口,卫幽淡淡道:“过得去。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黑狐族,那里是内陆,你的十四舟可风光不到那里去。”
      “我们?”虽然料想得到,但卓仙衣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卫幽笑笑:“不错,我们。”
      花慕容道,“黑狐族本是依附于郁金香王朝的一个族群,闭塞且排外,那里的人又精通蛊术,一般人不好对付。”
      卓仙衣点点头表示了解,嘴里则喃喃的道:“看来真的要远行了……”

      山路崎岖,进入玉琼山脉的崇山峻岭,站在山上可以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那里便是原南林地了吧……
      “此间离黑狐族不远了,不若我们入乡随俗,穿他们的服饰吧??”花慕容说道。
      卫幽佯伸了个懒腰:“我还是不换了……你们两个换吧。”说完以很快的速度向前走出一段路站在那里做等待状。
      卓仙衣看看花慕容道:“除非你有男装,否则别想叫我穿女人的衣服!”
      花慕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意见。
      换上黑狐族的服饰后卓仙衣却后悔了,细窄的衣袖,包颈的领口,与宽松的丝南服相比令他颇不习惯,带有独特民族风味的包边和花纹也与丝南江一带流行的服装形成两种绝然不同的风格。
      花慕容自充当搁档物的巨石另一边走出来,他盛装如花,头上甚至裹了一条缀满银片的包巾,微微一动,便叮咚脆响不断,银片则在阳光下闪现着耀眼的光斑,华丽至极。
      卓仙衣不禁皱眉:“我们这一路也算是暗探黑狐族,这样打扮也太招摇了。”
      花慕容笑笑:“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不过是黑狐族普通女子的装扮,他们可是有饰银的风俗的哪!”
      最终,卓仙衣还是没有让花慕容如愿的在自己头上束出一个奇怪的据说是黑狐族特有的髻来,这少年船王毕竟还是不肯放下心里的那点矜持。
      抬头看着眼前高耸的山脉,胸中有种激荡的情感起伏着,海让人开阔,了解了世界;山则让人沉思,看清了自己。正在这时,山峦上出现一骑。
      黑色的马,黑衣人,视线牢牢的锁着他们,卓仙衣心头莫名的一寒,他是认得那马的,再也没有哪一匹马有这样如火般的鬃毛……是他!
      而卫幽则难得的正色道:“是高原上的强盗,可能是踩盘子的。我们快走,被盯上就麻烦了……”他皱眉,即便是玄黄教也不愿意与高原大盗发生冲突。
      山峦上的人这时掉转马头,转眼消失。卫幽道:“看来,慎重起见,还是到胡姬墓避一避吧。”看了一眼卓仙衣,解释道:“胡姬墓在高原好比一处圣地,就是高原的强盗也不敢轻易惊扰那里,所以那里成了过往旅人的庇护所。”
      三人策马进入树林,高大的树木将阳光挡在树冠以外,只得许些光束透过树叶投在地上,空气压抑而潮湿,伴着腐叶的气味淡淡的散开,密密的丛林中,一座气质清雅的陵墓静静的伫立着,就象它内中安睡的人一样,无声无息,不沾染一丝喧哗。墓室四周以彩泥画着巨大的壁画,似乎是在诉说着一个真实却早已被淡忘的故事。
      卫幽介绍道:“黑狐族原是依附于郁金香王朝的一个小部落,郁金香王朝被灭以后,黑狐族之所以能幸免于难全是因了这位胡姬,传说她是黑狐族的女祭司,长得美若天仙,为了自己的族人她自愿做了高原王的妃子,死后高原王感其性情纯真耿直,专门为她修了这胡姬陵。原来只是个凡人的女子却在死后不知道为什么,但凡高原上的强盗都不进入这里,竟然好似有了神圣一般。”
      “你引我们来这里却是有何用意呢?”花慕容忽然问道。
      卫幽笑笑:“当然是避盗。目下我可是听命于人的,还有何用意可言?”
      花慕容道:“你卫幽肯如此轻易的屈居于人下也是件奇事了。”
      卫幽凑近他:“光是这样说我也真是不公平得很,明明是你将我拉扯到她身边的。再说,你不也是一样么?”
      两人对视,各自心中都有着些什么,于是便都不开口了。花慕容一个旋身,坐到卓仙衣身旁,语声又轻快了起来:“破破烂烂的,卓船王可得将就了。”
      卓仙衣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三人坐下来休息了片刻,都不说话,气氛似乎受着林地或是这陵寝的某种影响而沉淀着,卓仙衣不由得咳了一声想要打破这压抑的气氛,当看到其他两人都看着她似乎等着她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得笑了笑,随意道:“那日在江山岛,你说是去取件事物,是什么?”
      这句随意的话,令花慕容一愣,随后笑了笑:“是教中的事物。”他没有说明是什么,显然并不想多透露。
      卫幽这时插了一句话:“哦?这么说是你得到了咯?”
      花慕容看了看他:“你有异议?”虽然仍是在笑着,言语中却透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卫幽淡淡道:“我只忠心于值得忠心的人。”他看着花慕容,朦胧的睡眼里透着一丝深沉的意味。
      卓仙衣正对于他们之间产生的这种诡异的旋涡而好奇的时候,另一个变故却突然发生了。
      “什么人?!竟然私闯胡姬墓!”
      “来人哪!快将擅闯者拿下!”
      一阵杂乱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从墓室外涌入数名戴着面具,手执利器的人。
      卫幽几乎是呻吟的叹了一声:“黑狐族。”低声又道“不要与他们冲突,黑狐族人擅蛊,相当麻烦。”
      卓仙衣正想着怎样与他们解释,这群人显然对于闯入了墓室的人表现着愤怒之情,但除了口中的喝斥并没有更多举动。
      “等等。”一个清脆的声音喝止住了所有的喧哗。声音的主人戴着一张与众不同的面具,血色的蝶纹附着在白色的面具上,从她妖娆的身材看来可以想象面具后会是一张如何美丽容颜。
      面具美人身旁还有一名长者,这位老人并没有戴面具,他精神矍铄,神情威严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他抬手,围着三个人的人群便有规律的分散排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外乡人,是否因为避盗而来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并不响亮,但稳定而沉着。
      卓仙衣上前回应道:“是的,我们在外面遇见高原大盗,听说只有在这里才能躲避追踪才进来的,实在没有冒犯贵族先灵之意!”
      老人盯着他的眼睛,好象想要看到他心中去一样,然后又道:“你们既然知道在胡姬墓可以避盗,却为什么不知道,圣陵的墓室是不能进的,只要呆在胡姬墓的屋檐下便足矣?”
      卓仙衣一愣,转头看了看花慕容和卫幽,而后两者都露出一脸事不关己的漠然,这令她不禁恼火万分,然而此刻她只能转过头来对老人歉意的笑道:“我们确实并不知道。”
      老人平静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没有立刻回应而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似乎在考虑对方的回答是否可信。而这时那面具美人优雅的俯身过去,轻轻地在老人耳边说些了什么,她的风姿一点也不逊色于花慕容的女装。她的话似乎起到了些什么作用,老人神情略有变化,随后开口道:“你们是否有意闯入这里,我们已然无从考证,只有圣姬知道你们心里的真实。”他停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无论你们是否有意闯入,都已经触犯了我族最神圣的地方,你们必须接受我们的惩罚。”
      卓仙衣轻叹了一口气,对于这种古老的蛮荒民族还能说什么呢?看老人的神情似乎有着一些怜悯,看来这惩罚一定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看到他们没有回答,老人继续说道:“只要你们各接下昙华一招,便可安然离开。”他示意身边那红蝶面具的美丽少女,昙华似乎正是这少女的名字。
      这时卫幽终于开口了:“如果接不下呢?”
      老人冷冷道:“如果接不下,就说明你们有罪,胡姬要收下你们的魂魄做为赔礼。”
      花慕容不禁苦笑:“好极……”
      昙华往前稍站了一点,道:“你们谁先来?”
      卫幽皱皱眉,没有开口,花慕容叹了口气:“我先来吧……”他走向昙华,经过卓仙衣时轻轻道:“我说我们不知道他们有这个规矩,你信不信?”
      卓仙衣轻叹一口气:“我信。”
      花慕容似乎有点意外:“真的?”
      “嗯。”
      “为什么?”
      “不知道……”卓仙衣看着他,回答道。
      花慕容似乎受了什么震动,盯着卓仙衣看了半晌,点了点头:“好。”说完向昙华走去。
      他还没有站稳,那红蝶少女昙华便出手了,她身上穿着红黑相间的黑狐族服,身上坠着各色水滴形,半月形的亮片,她一腾身便如一只翻飞的凤蝶带着玲珑清脆的声响向花慕容扑了过去,她白皙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奇怪的武器,说是武器更象是祭祀用的短杖,杖顶成蛇头形,直指花慕容咽喉。
      花慕容倾身向前,不退反进,十指轻弹,几束金丝射出,立时缠住了蛇头杖,昙华一惊,轻叱一声,竟然弃杖,短杖失了拉力,便下落,金丝没了着力便松了下来,花慕容暗叫了一声好,正想收金丝夺短杖,忽见昙华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他猛的撤了金丝,双手一翻,金丝结成一张金网护在身前,于是便看着昙华收回了短杖,两相来去不过瞬间,一招便过了,竟然是个平手,此刻花慕容对眼前这少女的观感已完全不同于先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想要杀死自己呢?花慕容微微皱了皱眉,在心里搜索了一番后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名少女,于是便越发觉得奇怪。
      昙华收住身形退回原位时,微微有些气喘,远不如花慕容来得气定神闲,明显在气力上逊了一筹,她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便又开口道:“第一人算过,之后是谁?”
      卓仙衣看了一眼卫幽,见他神色淡漠,显然压根就不想动手,轻叹了口气,上前去面对昙华道:“我来吧。”
      “好!”昙华应了一声,纵身跃起,手中短杖反握如匕首,刺向卓仙衣胸膛,卓仙衣不躲不闪,只一抬手,昙华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手腕一麻竟然被扣住了腕脉,对方只要一出劲,这只右手便要废了,不由得大惊,不敢再动弹,一双的眼透过面具盯着卓仙衣终究是有些惊慌的。
      卓仙衣笑笑,这少女的武功并不弱,如果不是自己师门有一套柔指小擒拿的功夫,也无法瞬间抓住她的弱点,只要接下她一招就行了,所以卓仙衣也没有打算继续追击,松开了手,正想说点什么来安慰这有些失惊的少女,那黑狐族的老者忽然开口了:“你刚才用的是柔指!李夜氓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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