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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黑狐往事 ...

  •   突然在这蛮荒之地听到有人提起自己师尊的名字,卓仙衣不免大吃一惊,看了看那老者,见他神情激动,流露出的似乎是一种惊奇和喜悦,难道他认识师父么?想到这里,他回应道:“在下卓仙衣,李夜氓正是在下的恩师。”
      老者一听,便笑了起来:“果然果然~~天下能这么快就克得住蛇杖的武功就只有柔指了!看来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他的话令卓仙衣一惊一喜,惊的是想不到师父在这里也会有朋友,记忆中李夜氓似乎是个并不怎么有人缘的人,等人接物也总是冷冷淡淡,即使对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也不多加辞色。喜的则是看来此行似乎可以借师父的交情顺利许多了……
      吃惊的并不只有卓仙衣,红蝶面具下的少女昙华也似乎有些吃惊:“长老?”
      老者笑道:“这话说来还有些长,不如你们随我回寨子里再说吧。”说完一扬手,原本做围攻状的黑狐族人便散开,各自换了站位,随后便又有戴着面具的少女捧着各种奇异的水果和糕点进来……
      原来他们是来举行祭祀的,卓仙衣着他们的行动便明白了,昙华似乎还有些什么犹豫,看着老人道:“他们也可以参加祭祀么?”
      老者点点头,指着卓仙衣道:“他的师尊也是圣姬的故人,他们恰在此时到来,也许是天意引他们前来祭祀圣姬的吧……”
      昙华顺从的点了下头,转来身来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卓仙衣一眼,当她面对墓室中胡姬的灵位时则变得沉静而端庄,她举起手中刚才还是武器的蛇杖,在空中慢慢地舞动,口中念着奇怪的咒文,声音由响至轻,最终她匍匐于地,做拜祭的动作,于是所有的人都随着她重复这个动作,向这位黑狐族的圣女五体投地……
      卓仙衣等三人做为外族并没有必要行大礼,便只站在后面观看这场祭祀,时间并不长,约莫半个时辰,祭祀便结束了,因为有了黑狐族长老的邀请,他们理所当然的跟着一群黑狐族人来到了黑狐寨——黑狐族最古老也是最终的聚居地。
      到达黑狐族的山寨时天色已经渐暗,在一片茂密的棕榈林中,雅致的几座吊脚楼下围着男女老少不少人,大多都戴着面具。
      寨子由数十幢吊脚楼围成圈状,中间是平日集会的广场,直径约人行二十步之遥,周围的吊脚楼又以中心四座小楼为基础向外扩建,以四、八、十六之数共分三层。
      黑狐族长老宁义——也就是带他们来的那位老者在途中告诉卓仙衣,李夜氓二十多年前曾与他的一个好友在黑狐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期间他曾为黑狐族出过很多力,并且与当时还不是长老的宁义成为好友。所以一别数十年,老人看到好友的弟子也是激动不已。
      此时的黑狐族正在举行他们特有的节日,宁义将卓仙衣一行例为贵宾款待,请他们落座后便高高兴兴的去张罗节日去了,而终于得以坐下来休息的三个人,相互看看,不由得微笑,幸运女神似乎非常眷顾他们其中的某个人吧?
      休息了片刻,窗外的欢腾声起来越响,节日的气氛在欢声笑语中传递着,很快便有大胆的人进屋来将他们拉出吊脚楼外的平地上,围着他们跳起舞来,感染到他们的热情,卓仙衣笑着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同时看着他们那五颜六色的服饰好奇不已,这上面的颜色并不是染上去的,而是用五彩的线编织而成的,非常有趣。
      卓仙衣看着人们跳跃舞动的身姿,再看他们脸上戴着的各种诡异的面具,实在不相称,便问道:“那为何他们都带着面具?”
      “黑狐族信奉的神明就是他们自己死去的前辈,所以他们迎回自己神明的日子又叫鬼节。”卫幽说道,显然他对这里的民情风俗非常了解。他笑了笑,有点讥诮的味道:“鬼节这天,迎回来的除了自己家的前辈神明还有别人家的,当然也有仇敌家的,为了不让仇人的神明认出自己,所以鬼节这天都是要戴上面具的……除了被公认的纯洁少女以外,她们负责在节日这天为各方的神明献舞祈福。”
      果然,没有戴上面具的只有一些清纯美丽的少女,而她们都兴高采烈的在巨大的篝火前跳着神秘的舞蹈。人越来越多,很快篝火前便聚满了人,人们口中唱着奇怪的歌,随着歌声踩着节奏起舞,没有任何器乐的伴奏,这种原始的美也是如此动人。
      卓仙衣慢慢退出了人群,她想起金绍堂已然来此交易,那么很可能他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心想着,他向四周打量起来,灯火点点,都是面具人,难以分清谁是谁。
      回头便看到卫幽,他也离开了人群,就站在自己身边,忽然一笑道:“我若是走开一下,你不会逃走吧?”
      卫幽淡笑:“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啊。”
      卓仙衣失笑,不再多说什么,向暗处走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他的原则。卫幽不忠心,他很清楚,但是他与自己一路行来并没有不良之举,可见他来此也是有他的目的的,那又何妨只当是个同行者呢?思及此,便心宽了。
      四处走走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卓仙衣知道急也是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便索性信步闲逛起来,不觉便走出山寨,人声渐远,原始的森林里只剩了虫鸣鸟啼,再行不远便听到潺潺的水声,走近,眼前赫然开朗,那是一池在夜色中倒映着繁星冷月的幽静湖泊,湖水轻轻的拍打着湖岸,水声便是这样发出的吧。
      想不到这里竟然有如此雅致的一处风景,卓仙衣为这眼前的景色轻笑了起来,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夜风轻轻的送来了一串幽幽的歌声:
      ……骄阳不与争艳。步摇碎梦,惊穹宇,雪舞凌乱枝头。……辗转反侧,多少向往难酬。忆当年笑平明,单衣初相识,执手为偶。……生华发,缘起灰飞湮灭。踏破城池,……一夜成空。此间幽冥,一花开谢一世。
      断断续续的女声唱着幽伤的调子,卓仙衣心中却是一惊,这歌词自己曾在哪里听过?恍然想起竟是听叶沅吟唱过。
      当年卓仙衣甫出世,生母已亡,而同时生产的叶沅又正好幼子被弃,便乳了卓仙衣长大,失宠的她虽挂着船王侧室的身份,却是形同乳母般的担起了抚养卓仙衣的任务,而在仙衣幼时便曾听着这首歌谣入睡,时隔多年卓仙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遥远的黑狐族听到这幼时的催眠曲……
      是谁在唱这首歌?于是走近,便看见岸边坐着的女子,红蝶面具在夜色中显得颇有种诡异的味道。
      “卓公子。”她显然发现他了。“是你在那里么?”
      “……是的。”卓仙衣回答道,感觉颇尴尬,此刻的自己竟似有登徒子冒犯佳人之嫌。
      昙华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出现,轻笑了一声道:“山寨简陋,是不是村民们招待不周让公子觉得不耐了?”
      卓仙衣连忙道:“当然不是,只是随意走走。”想了想,看着女子道:“昙华姑娘为何在这里?不与族人一起庆祝节日么?”
      昙华回答道:“昙华是族里的祭司,除了祭祀时外不能随意在族人前露面……”她轻轻的笑,透着无限寂寞。
      卓仙衣愣了愣,见她一身落寞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来,想了想决定问一问关于那歌的事,便问道:“刚才的歌可是姑娘所唱?”
      昙华道:“我在此怀念我的义母,昙华是个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记得,很小就被义母收养了。”她看着湖面幽幽地道:“刚才的歌是我小时候义母教我唱的。”
      卓仙衣愣了一下,昙华的义母是谁呢?她和叶沅有什么关系?
      “哦?请问姑娘,你的义母是……”
      昙华挺起了胸,用一种几乎是崇拜的声音说道:“她姓胡,是黑狐族前任女祭司,人们称她胡姬。”
      卓仙衣再是一愣,想不到被黑狐族奉为神明般的胡姬竟然就是这位少女的义母,更想不到胡姬竟然也知道这首诗,那么胡姬与叶沅是相识的了?甚至有可能叶沅根本就是黑狐族的女子……可是父亲显然是与郁金香王朝为敌的,又怎么会娶了一位其附属部落中的女子为妾呢?难道就是因为叶沅是黑狐族的女子才不被父亲宠爱的么?
      他突然用力摇了摇头,为自己心中竟然泛起对父亲的质疑而皱眉。
      “公子。”昙华轻唤着他。
      “呃……”卓仙衣从自己的思绪中恢复了,心中突然一亮,对了!黑狐族本是郁金香王朝的附属,很有可能族中有人识得金绍堂……“请问姑娘,最近可有陌生人来到黑狐族?”
      昙华笑笑:“有,不就是公子与你那两位随从么?”
      卓仙衣看着她,微微皱眉:“再没有其他人了?”卫幽明明说金绍堂已然来此,是谁在说谎?
      昙华的声音听上去柔柔的,却是不卑不亢:“公子难道认为昙华会骗你么?”
      “当然不是。”卓仙衣笑了,转而再问:“在下此行正是在寻找郁金香王朝的老臣子,如今第一楼的当家金绍堂金老板,听说他到了这里,想到黑狐族原也是郁金香王朝的部属,才有此一问。”一边说着他一边紧紧注意着昙华的反应。
      昙华淡淡道:“郁金香王朝早已亡了,黑狐族现在是高原王所辖直属部落,与公子所说的这个金老板没有关系,我们也从来没有过联系。”
      卓仙衣沉吟了一下,道:“是么,那在下当真是失礼了。”
      昙华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走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寨子里去罢。”
      卓仙衣点点头:“好。”当昙华走近,一阵轻风拂来,一股幽幽的清香传入鼻中。“姑娘用的香可当真别致。”
      昙华身子微微一僵,幽幽道:“这是一个朋友送的……”
      “哦。”卓仙衣应一声,若有所思,两人再也没有搭话,一前一后回到寨中。篝火会已然结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收拾残局,吊脚楼群静了下来。
      卓仙衣一行三人被安排在一座单独的吊脚楼中,临走昙华嘱咐道:“各位在此好生休息,此地到处是密林,夜深寒气深了便有毒虫出没,劝各位不要出去的为好。”说完便离开了。
      卓仙衣看了看花慕容,他一脸倦态,显然是被那群活泼的少女们折腾得够呛,再看卫幽,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淡笑。
      “这里没有人知道金绍堂这个人。”花慕容说道。原来刚才与那群少女们玩闹之际他也在留意打听。卓仙衣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看来金绍堂并不在黑狐族。”卓仙衣这样说的时候眼睛则看着卫幽。
      卫幽耸耸肩,似乎对于这质问的目光并不在意,但他还是开口道:“虽然不在这里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来,或许他根本没有进寨子,而是在其他地方落脚……毕竟他现在是落水狗,相信除了我们要找他的人还有很多,他躲躲藏藏的倒是正常。”
      卓仙衣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有点道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看着卫幽,那是一张不太被时间看中的脸,没有太多的时光刻印,然而,他的实际年纪已经不小了吧?隐形使的名声自二十年前玄黄教成立便一直存在着……二十年前,那不正是郁金香王朝覆灭的那段日子么?
      “你……认得胡姬。”这是一句肯定的话。
      卫幽笑笑,没回答。
      卓仙衣接着道:“你知道二十年前所有事,所以金绍堂会相信你,因为你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对不对?你也认得胡姬,所以你清楚的知道黑狐族的所在,知道胡姬墓的方向……这些都不是金绍堂告诉你的,而是你本来就知道!”他突然似乎想通了,却又觉得哪里并不对……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微的皱了眉。
      卫幽则笑道:“不愧是大船王。”
      “我想你还有很多故事想要告诉我吧?”卓仙衣看着他说道,语意坚决,不容推辞。
      “这一说只怕便要说到天亮啦~”卫幽淡淡道。
      卓仙衣笑了,道:“那就只好麻烦你说到天亮了。”
      卫幽深深的看了一眼卓仙衣,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开口了:“玄黄教初创在这原南林地,正逢郁金香王朝鼎盛将败的时期。当时郁金香王朝已迁入原南林地近两百年,许多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祖先是极西的移民,与原南林地当地的原住民嫁娶婚配,渐渐的溶入了这里的民情风俗。当年迁居到此的目的也被人们忘记了,他们只知道他们拥有世上最强大的武器:神怒。”他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停了下来,再看了一眼卓仙衣,这一眼中含了许多复杂得连卓仙衣自己都并不了解的情绪。“传说中,‘神怒’就如它的名字一样,一但爆发就如天神震怒一般,范围所及之人畜物体皆成灰烬,这种威力远不是我们所知道的火炮所能匹敌的。而事实上,这种‘神怒’就是他们当年入驻原南林地的原因,因为制造‘神怒’所必须的矿物,只有原南林地才有。原南林地本是高原王朝辖地,被郁金香王朝占据之后原本想这里漳气严重,又多虫蛇不宜管理便也不管不问,直到发现郁金香王朝竟然在此发现了如此贵重之宝物便又嫉妒起来,于是多次提出要求收回原南林地。郁金香王朝自然是不肯,虽然历经几代,神怒的制造方法已经失传,但他们知道只要矿脉在,总有一天能再造出神怒来。”
      卓仙衣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眼一亮:“所以便有了高原王朝攻打郁金香王朝?”
      卫幽点点头:“高原王当然不能对外宣布‘神怒’的事,便拿宗教开刀,当时郁金香王朝信奉的是原南林地原住民的鬼教,奉行人祭,高原王以此宣称郁金香王朝‘不仁’,并特意将这消息传到洪洲,令洪洲那些自诩侠义之士的人为之共愤,结党伐异。”他眼看着卓仙衣:“令尊便是其中之一。”
      卓仙衣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花慕容,却竟然发现这厮已经睡熟了……心中不禁摇头。
      “那时,原南林地的原住民其实大多是郁金香王朝的附庸部落,都曾为郁金香王朝誓死而战,黑狐族便是其中之一。所有的人都是冲着‘神怒’而去,包括令尊和当时初创的玄黄教。高原王朝大军攻入郁金香皇城的时候,最后一支‘神怒’被郁金香王引爆在自己的皇宫里……方圆十里涂炭,当时只有金绍堂带着年幼的少主燕南雨逃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出那场浩劫的。”卫幽慢慢的说着,而卓仙衣觉得自己听得几乎窒息了……
      “神怒”岂非就是自己轻车港丢失的“冥花”么?!不对,他说“神怒”已被郁金香王销毁!而且,自己家中的冥花乃是恩师李夜氓所造……卓仙衣心头翻腾不定,一时间太多的资讯在胸中,来不及理清。
      “郁金香王不但毁了自己,更将最后一支‘神怒’以及皇宫中所有关于神怒的记载都毁了,但是天下人既然都已经知道了‘神怒’,便想只要得到‘神怒’的原矿便总有一天也能造出‘神怒’!于是大家都开始查找原矿的来源,当时一名黑狐族的少女无意中透露出原矿便产自黑狐族,结果这名少女因此被黑狐族放逐。”他突然有意无意的看了熟睡的花慕容一眼,“这消息让世人的眼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这小小的山寨。眼看山寨就要被毁,当时的女祭司胡姬突然亲自前往高原皇城,拜访了当时的高原王,当她离开那里的时候已然是高原王新妃的身份,于是碍于高原王的势力,黑狐族总算是渡过一劫。”
      卓仙衣点头道:“好聪明的女人。”转而看着卫幽又道:“这么说你就是当年与江阴白一起参与夺取神怒之时识得胡姬以及金绍堂等人的咯?”
      卫幽轻轻叹了一声:“神怒威力之强,举凡人等都难免受到诱惑,玄黄教初创自恃实力当然也想要分一杯羹。不过我们教中人多是原南林地原住民,与郁金香王朝多少都有些关系,故此只是在旁观望,并没有实质上出手,也因此金绍堂才信了我,实是他身边再无可信之人了。”
      卓仙衣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想到金绍堂最终还是所托非人,不禁为他感到一分可悲。“那么,胡姬将那矿脉的所在告诉高原王了么?”
      卫幽摇头:“这个不得而知,不过看高原王朝这些年来只在西岸统领诸国,并没有向洪洲进取之意,想必胡姬还是没有说出来吧……而且她嫁入高原王宫只十年便过世了,死时不过三十一岁,她与高原王所生之子后来逃出了高原王宫,从此不知所踪。”看了一眼卓仙衣:“关于这些,令师李夜氓难道从来没有提起过么?”
      卓仙衣一愣,是了师父与黑狐族交好,当年也一定多少参与了此事,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最终是父亲得到了神怒的矿脉……等等!他心中突然一亮,联想到昙华所说的歌,再想到卫幽提到的那泄露机密的少女……难道说是她?!这样一想便都明白了,那么如今他们在寻找的是什么呢?冥花难道就是当年的神怒再现?
      他摇了摇头,突然都明白了和什么都不明白的感觉一样让人心头若有所失。而卫幽则将他的动作当成了否定的回答没有再问。
      夜深了,伴着隐约的鸟啼虫鸣声,人也渐渐的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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