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之王》光中尘

6、膨胀的表现欲

　　班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大口深呼吸，然后说道：“你不要太过分——”
　　李沁心在这时抓住他的肩膀，轻咳了一声，然后对导演说：“我们尽快继续下一幕吧。我的日程只能排出这几天，要是拍不完就麻烦了。”
　　付导演立即说：“好，下一幕！”

　　舒一帆没能从班斑嘴里听到对自己演技的肯定，心里颇为遗憾。可既然导演开口，他也只好配合地投入到戏中去了。
　　剧组和演员慢慢磨合，很快时间就到了中午。
　　付导演喊了最后一个“CUT！”，满脸笑容地说：“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舒一帆从许璋然的励志严肃状态脱离出来，欢呼一声扑向弗洛伊德。萨摩耶缩在角落呜咽了一个上午，见到舒一帆也扑过去，一人一狗抱头痛哭。
　　小程冷眼看着他们，对着化妆师连声叹气。
　　演员脸长得好有什么用？耐不住脑袋里装了一个大海啊。

　　李沁心从助理手中接过寿司，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拿起一个塞进嘴里。
　　付导演蹲在她身边吃着盒饭，抬头问了一句：“营养午餐？”
　　李沁心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声音并没有平日刻意的甜美：“大导演，你就吃盒饭？”

　　“和大家同甘共苦。”付导演毫不在意，“不过沁心，你看舒一帆怎么样？老舒的儿子，很有他年轻时的样子。”
　　“舒老师年轻时也比他沉稳太多了。”李沁心望着一边和萨摩耶玩耍一边吃特制盒饭的舒一帆，微微摇了摇头，“他天赋当然好，但是他的性格——还有的磨练呢。”

　　舒一帆吃着特制盒饭，仔细检查了里面没有自己不吃的成分，才动了筷子。小程取出高级狗粮喂弗洛伊德，还要处理它的排泄物，忙得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舒一帆悠闲地多。他摸着弗洛伊德的毛，戴着虚拟眼镜看小视频，脸上的幸福几乎可以溢出来了。

　　弗洛伊德胆子小得很，任何陌生人走上去它都会逃跑，如果把它堵在墙角它就只会瑟瑟发抖。但是在舒一帆面前它相当活泼，摇着尾巴围着他转圈圈，似乎要把它给圈住。
　　它的圈人活动遇到了一点障碍，弗洛伊德一头撞在陌生人的腿上，吓得汪了一声，逃回舒一帆的腿间。

　　舒一帆连忙摘下虚拟眼镜，伸手护住它心疼地安慰着，随后才看向来人。
　　对方是个女生，还是个挺漂亮的女生，但舒一帆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不由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对方脸红了：“我叫张佳佳，是来这里帮忙的学生。”
　　“是这样。那你找我做什么呢？”舒一帆正说着，被人扯了一把胳膊。他一转身，小程在他耳边飞快地说道：“一帆，怎么和她说话？这剧组人多又杂，你别坐得离导演太远……”

　　“没关系，这姑娘没恶意。”舒一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小程坚持道：“那你也得过去。”
　　“……好吧，小程哥。”舒一帆抱起弗洛伊德，抱歉地看向姑娘，“看来我得先离开了，不好意思。”

　　张佳佳低着头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么？”
　　“唔，我会视情况考虑……”舒一帆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张纸条，然后就见到张佳佳低着头飞快地走开了。
　　他一头雾水地打开纸条，只看见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舒一帆：“……”
　　舒一帆：“是邀请我去那里谈心？”
　　小程白了他一眼：“这事要我处理么？”

　　“不，没那么复杂吧。”舒一帆随手把纸条塞进口袋，抱着弗洛伊德问小程：“我们现在还要去导演那里么，小程哥？”
　　小程被他的迟钝气笑了：“去！省得这些人找你麻烦。”
　　“她们不是坏人，我还希望有人管我要签名呢……”

　　舒一帆走到付导演身边，却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想来个热情的抱抱可自己怀里好抱着弗洛伊德，只好站在对方身边眼巴巴地说：“谢哥，你怎么来了？！”
　　他想起来怀中的狗，揉了揉弗洛伊德的头：“弗洛伊德，打个招呼。”
　　弗洛伊德：“汪！”

　　谢蔚笑着伸手娴熟地挠了挠弗洛伊德的颈子，萨摩耶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舒一帆低头看着弗洛伊德，惊讶地说：“难得它这么亲近人。”

　　“以前我家也有一只，它们不喜欢人摸头，要挠下巴，或者抚摸背部。”谢蔚朝舒一帆一笑，安抚了一会儿小狗，收手转身看向导演等人，“老付，正好他也来了，趁我有空给我演一场吧。我特意拍摄第一天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演得怎么样。”
　　付导演豪爽一笑：“没问题，我就叫人！”他提高音量拍手叫道，“大家暂停一下，我们提前上工，等会儿早点结束！”

　　片场悠闲的气氛一扫而空，剧组成员纷纷放下午餐起身回到自己的岗位，忙碌了起来。
　　舒一帆把弗洛伊德交给小程，去找化妆师补了妆，回头看见谢蔚笑眯眯地看着他。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我对你的表演印象深刻，这次也要加油啊。”

　　舒一帆瞬间被注入了活力，朝着谢蔚竖起了拇指：“看我的吧！”
　　他在心里认真地想：有谢蔚在看，自己一定要加倍表现！

　　但他的小算盘很快破灭了。事实上，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拍摄之中，谢蔚的关注重点不仅不是他；正相反，谢蔚关注任何人都比他多！
　　不过，这对于舒一帆来说，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对于被谢蔚重点关注的班斑来说，这简直就是噩梦。

　　“CUT！”付导演刚喊完，谢蔚就在旁边冷冷说了一句：“Not good.我觉得还是再重来一遍比较好。”
　　“谢总，这次相当不错了，我们就……”
　　“别人的确不错，但是他不行。”谢蔚指着班斑摇了摇头，“我不能接受这种表演。”

　　这已经是第八遍了。
　　这半个小时之中一直重复着同一幕场景，而谢蔚没有一次对班斑的表演满意。尽管拍电影要求还算高，大部分场景重复两三遍也算正常，但是一连八遍都不通过，这已经超过班斑的承受极限了。
　　不，不仅是班斑，整个剧组都有点受到惊吓；一连喊八遍NG的导演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外人这样喊——多少让人不太舒服。

　　其中最不舒服的就是班斑了。他来拍电影的确是有学习的心，但那是向导演、向前辈学习，不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谢蔚屡次为难！
　　他从布景中愤怒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谢蔚面前问道：“你到底对我什么地方不满意？！”
　　“我对你整个人都不满意。”谢蔚冷冷说道，“你要表演的人是我，不应该先让我认同么？”

　　班斑本来脾气就不好，听到这种指责根本不买账：“谢总，电影是艺术，是高于生活的。难道电影里的场景你都经历过么？！既然没有，你凭什么说我演得不好？”
　　“就凭我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你那种表现！”谢蔚说得十分强硬。他本来就不是耐心很好的人，对方也不是他要下功夫笼络的对象，为数不多的耐心在就在一次又一次不满意中用光了。

　　他眼睛一扫，直接走到布景中去，一屁股坐在班斑的位置上，坐在舒一帆身边。舒一帆心立即跳了起来，头都不敢转过去。
　　他感到谢蔚把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上，听到对方另一只手敲着桌子说道：“我来演一遍你瞧瞧吧。”

　　舒一帆缓缓转过去看着谢蔚，对方自然地拍了拍他，笑着问：“没问题吧，一帆？”
　　“当然没问题！”舒一帆的信心膨胀起来，像吹满氢气的气球一样飘了起来。谢蔚对班斑和对自己冰火两重天，这简直是……太开心了！
　　付导演只好叹口气，大声叫道：“Action！”

　　这一幕是主角三人组在讨论公司的发展。
　　李沁心开口道：“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雇一些人继续研究。我有点闲钱，能支撑到这个技术产生初期成果！”舒一帆兴奋得脸都有些红了，难得失去沉稳期待地看着两人，但是谢蔚和李沁心的表情却并没有那么积极。

　　李沁心犹豫地看向谢蔚，后者把项目书扔在桌子上，摇了摇头：“这技术源自斯坦福，初期成果和抄袭没什么区别。”
　　他的表演和班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班斑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正义和苦涩，饱含着内心道德的煎熬；而谢蔚的态度漫不经心，力道四两拨千斤，单纯是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行而已。

　　可所有人都得承认，这才是谢蔚。

　　舒一帆的兴奋冷却下去，他恢复理智，眉头也渐渐锁了起来。他摩挲着下巴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谢蔚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从包里掏出另一份项目书，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要做出成熟的成果！”

　　这只是这一幕最初一部分，但这已经足够了。
　　谢蔚走回班斑身边，只又和他说了一句话：“不要表现得像个道德模范，那不是我。”
　　他说完，不管班斑怎么反应，一边摸出烟和打火机一边走出了片场。

　　班斑紧握着拳头，眼睛盯在舒一帆身上。他没有听进去谢蔚刚才的话，心里想的都是刚刚谢蔚和舒一帆的互动：谢蔚根本是在打压他，给自己包养的小明星开路！踩谁不好，踩到他班斑身上了！还讽刺他是个道德模范，真是可笑！
　　付导演看着班斑的状态在心里叹了口气，叫道：“大家辛苦了！都休息一会儿吧！”

　　付导演一说这话，舒一帆立即跑出门，弗洛伊德跟在他身后跑了过去。
　　舒一帆没跑多远就看见了谢蔚，对方靠着栏杆吞云吐雾，精致的脸在烟雾中有种颓废的美感。舒一帆站在他面前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汪汪叫声，一转身被弗洛伊德扑了上来。

　　舒一帆没有预料，差点被它撞倒，手忙脚乱地安抚他：“弗洛伊德别这样，爸爸忙着呢……”
　　弗洛伊德一脸无辜地汪汪汪，让舒一帆无可奈何。

　　“噗。”谢蔚忍不住笑了出来。
　　舒一帆一僵，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出丑了！

　　“你真可爱。”谢蔚按掉烟头绕到他的面前，蹲下抚摸着弗洛伊德的背部，“你的演技也很棒。”
　　“是么！”舒一帆很努力才让自己不要笑得太灿烂，“你别区别对待，也给我提点意见呗？”

　　谢蔚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真要说的话……许璋然他比你还要更过分一点。”
　　“哎？”舒一帆的表情也古怪起来了。

　　他很过分么？不，重点是……
　　许璋然到底对谢蔚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