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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每段感情都有竞争者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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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那天周宁和林长安一起陪林妈妈过。
老的小的休息,林长安一个人在厨房忙碌。周宁和林妈妈在一起,一点也不拘束,正好老太太最喜欢的话题也是他最好奇的。那就是林长安以前什么样?
母亲眼里的儿子当然总是最好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说的总都是些‘英雄事迹’。有些是她特别引以为傲的,就会翻来覆去说了又说。除了上次周宁已经听过的,这次又添了些新篇,也有些老故事增加了细节。周宁把这些信息自动重新编辑,渐渐在脑子里描绘出一个他没见过的林长安来。
他出生在部队大院中的小院,后来又搬到另外一处小院,父母在那里居住至今。他从小就有很多朋友,是个孩子头,常常有十几二十个人在他家窜上跳下一起玩。他本来也不会做饭的,上高中第一次来和林妈妈过春节才开始尝试,保险起见还从外面请了个钟点工来帮忙收拾准备材料。结果来了个勤工俭学的孩子,什么也不会,后来还是林妈妈自己动的手。他被父亲看好寄予厚望,却没有上军校,毕业后又直接出了国。
那之后的生活林妈妈也不知道了。林长安自己描述的那一点却让老小都不满足。两人一样心思都恨不能跟去看看。犹豫了一会儿,老太太迟疑的问周宁,‘小周,听说你是仁和的大夫。跟你打听个事儿。’
林妈妈想去做手术,她终于还是想把儿子看清楚一点,虽然在眼睛上动刀让她想起来就怕的要死。周宁安慰她,告诉她白内障手术进展至今已经很成熟,危险性很低,不如先去检查一下。恰好林长安这时进来,又劝说了几句就把事情定下了。说好了都由他去安排。老太太拿他当主心骨,自然也就没了异议。
那个新年周宁过的很开心。拜访过林妈妈之后,他们又趁着连休的周末去郊外住了两天。古长城脚下的小镇。周宁没有想到出京城不远还能找到人烟稀疏,民风如此淳朴的地方。
租了个农家院,饭菜都很粗糙,不过鸡是自己养的,蔬菜是大棚里现摘的,简单的加工正好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口感。周宁喜欢那里,喜欢早早来临的夜晚,七八点钟,外面就没了行人,烧着老式土暖气的房间里,他偎在林长安身边,两人随意的说话。也喜欢空气清新的早晨,在废弃无人的古长城上,看看周围延绵的山,枯萎的树,沟壑里的残雪,不感凄凉,反觉自由。没有人,所以自由。可以在太阳下面一直牵着手,可以在破败的敌楼上安静的拥抱,可以在心怀感动的时候,突兀而自然的交换一个亲吻,然后看着两人呵出来的白气在冬日的阳光里交汇一处,冉冉而去。
也有些时侯,周宁自己跑远了,回头一看看到林长安一个人站在原地远眺的背影,衣服被风吹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而去。周宁心口抽紧,忍受不了那种孤寂的感觉,必定要立刻就跑回去,跳到他身上手脚并用的缠紧才能放心。
问他在想什么,林长安说这是以前他们几个朋友一起骑车游玩,在北京到过最远的地方。后来回程的时候有好几辆车坏半道了,只好去拦过路的长途车,派个最小看着最可怜的去跟卖票阿姨说,‘我们没钱了,能把我们拉回北京么?’上了车,大家七倒八歪的睡,醒来已经到了东直门长途车站。那时侯热心淳朴的好人很多。
周宁向往的听着,稍稍有点遗憾,刚才他果然没有想着自己啊,难怪有种会被一个人留下的感觉。这么想着,报复似的抓一把雪塞进林长安的领口,跑,追逐,笑,亲吻。。。
完美假日由一个饭局画上休止符。林长安发小弄的。周宁不喜欢饭局,但是希罕那些发小,所以他也跟着去了。
饭店包间里已经等了六七个和林长安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面倒有四个都叫什么军,不少已经有了发福迹象。坐在周宁旁边的叫马小军,和林长安显然很熟,最活跃,也是发起人。
中年叔叔的聚会,从小就认识,也就没人拿着劲儿,全说的都是些这伙人的事,从前的,现在的,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涉及中国人民解放军高层人事调动,这部分周宁听着和出租车上司机大叔说的差不多,都有随意指点江山的劲头。不过指代不同,他们不说某某某,而说谁谁的爸爸,因为山西帮牵连前一阵刚倒了台,谁谁的爸爸老部下领导的键锐营出现枪杀大案,于是止步中将,含恨退休。谁谁谁自己被老头子送到苏联进修,回来后官路通畅。这些对周宁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反正不管谁谁还是谁谁谁,他一个也不认识。
另外一类和过去的光辉岁月有关,什么现在的合作伙伴曾经是某年某月某日和某院大规模群架中被自己用板砖hai了的人啊;什么昔日和新疆帮干架,被他们砸了的新疆饭庄现在味道大不如前啊;什么老婆儿子坐移民监,儿子揍了幼儿园出言不逊的小黑孩,大有乃父乃祖遗风啊之类的。这些八卦周宁听着倒有趣多了。
马小军怕他插不上话无聊,让服务生开席。有人就说,武宏还没来,要不要打电话催。
马小军说,‘爱来不来。最看不上的就是丫这种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从他老子传出来要入常,见丫一面比见哈雷慧星都困难。’
说着好像较真了,‘要不怎么说文官最虚伪,两面三刀的个个儿都。我还就把话放这儿,今儿个大伙儿陪安哥喝酒,除了在国外的,死了的,都来了。丫要是不来,咱以后就当不认识这一人。
不就入个常么?比家底儿也轮不上他啊。小人得志了都。也不想想当初丫挑事儿,跟十三军副司令的儿子打架,要不是安哥带了人去,那天丫就挂了。还等今天?’
周宁看见林长安微微皱了眉,倒是没说什么,忽然想起林妈妈以前说他把人打个半死的事。正想着,外面有人大声反驳说,‘那TM是我吗?那TM是李笑君。他什么脾气?炮仗还得点呢,丫根本就自燃。’
说着走进来一个人,恍惚看着和林长安风格倒有些象,至少身材保养得宜,人看着很精神。周宁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马小军拉着说话。马小军说,‘小周,别搭理他们,没劲。哥给你讲个笑话。
原来吧,馒头花卷是一家子,关系铁瓷。拉面看了很羡慕,哭着喊着要跟他们一块儿玩儿。后来拉面非说自己有个外国亲戚,改个名叫加洲什么面,看见馒头花卷就瞎得瑟。馒头看不惯揪了一群人去打他。刚好方便面路过,馒头冲过去一顿胖揍,说,以为烫个钢丝头,爷就不认识丫的了!’
他的声音并不小,武宏头上烫了点小卷听了只能装没听见。周宁看着直想乐,又觉得不好,眼睛不时瞟去看一眼,忍的辛苦。回过头来马小军却正看了他有点发愣。
后来差不多的人都醉了,除了周宁,林长安和武宏。马小军看出来周宁不太能喝,替林长安拦着不让大家灌他,自己喝了不少,喝完了就是话多,一个接一个给周宁讲笑话。林长安对敬过来的酒都来者不拒,可怕的是,大家都倒了他还没倒。武宏没怎么喝,一直坐在林长安旁边和他说话。
‘安哥,其实军子说那事儿的确是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带着你爸的警卫员那个叫魏什么来着从8341叫了人来,我和笑君真惨了。我也没今天。后来事情闹大也亏了你才压下来,姓魏的还被处分了。他一身好功夫,又跟你家那么久,挺可惜的。不知道后来去哪儿了。’
‘魏红军。处分以后转业了。我大哥调兰州军区的时候把他弄到下面一个基地。他老家在那边,现在挺好的。每隔一阵还来看看我爸。’
‘老魏啊?’旁边马小军大着舌头接了下去,‘那人真不错。那什么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去安哥家玩。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几把五四。我TM刚朝着安哥脑袋上一瞄,他就扑过来把安哥护在自己下边,结果脑袋撞桌子上,一大血窟窿。其实那枪里根本没子弹。
还有上回,要不是安哥,你丫武宏和李笑君都TM得死。可要不是老魏在,估计那SB什么公子也得被安哥打死了。所以我说,你丫今天要不来就是白眼狼。是不是,啊?你说,是不是,笑君?’说完,他就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周宁吓了一跳,赶紧去扶。武宏笑着说,没事儿,他们都喜欢躺地上。周宁四下一看还真是。不过这马小军刚才一直很照顾他,看他这么躺着有点不忍心。马小军自己倒还舒坦,嘴里碎碎的都是话,‘你丫。。也有今天。怎么。。不。。TM耍狠了?kao,打不动了?。。。总是我们TMD给你收拾。。’如此之类不知所云。
晚上各回各家。基本上都早有觉悟不可能竖着回去,到了点就有人来接。周宁如果通诗词大约会说,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他不会,当然说不出,不过虽然没喝多少,却同样感觉尽兴,还有点小兴奋。跑进林长安的圈子,他觉得很有趣。这些人不管在外面是不是呼风唤雨,关在一起都展现的是真性情。一言不合还会拍桌指名对骂。可是痛快鲁直的马小军也好,心机深沉的武宏也好,看的出,对林长安都很服气,感情也很深。
难得的是林长安居然一如他平时所见的那样,不多话,也不冷场,不象马小军那样激昂夸张,也绝对不是冷漠无情。看着他一杯一杯的喝酒,眉头都不皱一下,周宁也忘记了原来这人还是个病人来着,他听着他们的述说,跟着他们一起为那段激情四溢的光阴心动。
归程,周宁斜靠在车门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长安。刚刚从郊区开车回来,又喝了酒,他竟然不显得十分疲倦。
路过的路灯一盏一盏,橘黄的光不时从林长安的脸上划过。周宁看着很想去亲他。
‘唉,你爸爸是不是叫□□?’
‘胡说。’失笑。
沉默。
又一盏灯被抛到身后,‘唉,’有点不怀好意,‘刚才我看见你的眼角有皱纹了。’
林长安的眉毛扬了起来,好像在说那又怎样?
‘我觉得,’周宁的声音温软,好像是他喝了很多酒,‘那些皱纹挺好看的。’
林长安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伸了一手交握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