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之绚烂(清穿）》凤羽清荷

12、肆 重逢 【船到桥头自然直】【中】

　　翌日，应了卯，穿上女官制服，我踩着花盆底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嬷嬷身后，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宫道上。

　　“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库房清理下物件，及时记录在册，转交给我。”飘蒂嬷嬷边走边训导，“之前记账的是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许多珍品都被她私自转手，一经查出，即刻按宫里规矩处置了。”

　　嬷嬷停下步子来，回转身望着我，“若悠姑娘，期望你能越走越远。”

　　“奴婢晓得了，嬷嬷，今后在宫中还请您多费心了。”我向她福了福身，见四下无人，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翡翠玉镯套到她手上。

　　嬷嬷微微眯眼，抬手对着太阳照了照，面无表情道：“宜妃娘娘昨儿吩咐过，你不用去向她请安了，由我直接带你去库房与小六子他们进行赐品校对。” 说完兀自转身，见此，我连忙在她身后跟上，心中却不禁暗自打鼓：莫不是那玉镯成色不对，是赝品？古人，诚不欺我。

　　“苏绣锦缎五十匹，西番莲花纹妆缎、蟒缎各四十匹，七只猫儿眼小鬓花、石榴绫等各十二匹，蝉翼纱一匹，紫貂皮十张，狼皮六张，白虎皮一张…… ”

　　“四粒夜明宝珠十二颗，五对硬红镶金如意坠，赤金嵌珠手镯两对，金嵌明珠凤簪两枚，镶金象牙老箸一对，翡翠琉璃钏一双……”

　　我、小六子，宜妃派来几个熟练此行的宫女、太监，一行数人分组各自清点着。

　　小六子与我一组，我手持库存记录册，他每报一件，我就在对应处打个勾，若是出现盘盈则补上，盘亏则在旁画个叉，并标注什么原因，如自然毁损亦或人工。

　　遥想现代，会计学于我也是粗略学过的，从业务产生、填制凭证、登记账簿至编制报表，一系列的程序均是靠财务软件做，而现在，一叠叠库存记录册只是流水账，算上这次大盘点，又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若想精确查找某物品，着实不易。

　　我不禁摇头叹息，英雄无所永武矣。

　　“怎么好好的叹起气来？”

　　忽听身后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我扭头，就看到一抹黛蓝色身影，诧异了一番，竟是十二阿哥胤裪。

　　脑中灵光蓦地一闪，顾不上请安，我连忙一把拉住他，“十二阿哥，您能替奴婢取些宣纸及绘画用的炭笔来么？”

　　“这是作何？”许是见我脸上挂着如见救星般的喜色，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本山人自有用处，”我未做解释，见他脸露疑惑，眸光微闪了闪，“现下，山人分身乏术，”伸手指指地上摆满各时期各种式样器具，朝他调皮一笑，“唯有您，十二阿哥，闲人一枚，您就当发发善心帮帮我这个小女子吧。”说罢，便佯装拜佛作揖，惹得在旁的宫女、太监噗嗤一笑。

　　胤裪横了我一眼，满脸无奈，“好。”

　　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个十六七岁地小厮走上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瞅了我一眼，调整下情绪，转头：“走吧。”

　　“黄花梨雕十二扇围屏一座，福寿禄玉如意一柄，琥珀碗一对，翡翠荷叶盘一对，定窑白瓷花囊一对，汝窑美人耸肩瓶一对，……”

　　见小六子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我放下手中的记录册，一起帮着整理库架。

　　“衣服太多没洗干净就去看电视，如果现在被你发现一定会生气，花了好多时间写我的日记，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孩子气，只要和你靠在一起就会很甜蜜，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你给的空气，你越不讲道理我就越想你，难道其实是我我在发神经，你爱我你不爱我你不爱我谁会爱我，你烦我你烦着我你再烦我你就娶我……啊……”

　　低声哼着歌，怀抱美人瓶，走得急些，未看清脚下，一步踩错，右脚向右一撇，眼见又要与大地进行亲密接触一番时，一堵柔软又坚硬的肉墙及时拦腰抱住我，旋了个身。

　　“怎么还跟上次一样莽撞？”

　　温润和煦的轻笑声自头顶传来。

　　抬头，一双如墨黑瞳，流光溢彩，似要望进人的心底。

　　“十三阿哥……”我失神般地低喃出声。

　　十三阿哥——即爱新觉罗胤祥。

　　瞬间，腰际紧紧一收。

　　眼前的少年微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抹弧线，眸中带笑。

　　时间凝滞在这一刻，我心下竟陡地升起一种荒谬的错觉，踏错三百年的时空，仿佛就为这一刻的相遇。

　　“哼，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一道戏谑声自他身后传来。

　　犹如醍醐灌顶，我蓦地意识到自己的狼狈，迅速挣脱了他的怀抱。

　　气宇轩昂的少年长身玉立，一双漆黑墨瞳正定定凝视着自己。

　　我有丝慌乱地别开眼，低下头去。

　　“……咳，十四弟，你怎么来了？”胤祥似乎也很是尴尬，清了清喉咙才出声。

　　“下了学，和九哥打完布库，想着与你一道去遛马，”语气微微一滞，“额娘那遍寻不着，这不，巧了，刚出门，便瞧着您往九哥处拐，就跟了过来，没成想儿看见……”

　　“……十三哥，你怎么会在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十三抬脚往左侧迈了几步，听到耳边有唏嗦的声响，我抬起头，眼中浮起一丝迷惑。

　　厚实的宣纸层层叠加，精细的炭笔寥寥几支。

　　这不是十二阿哥……

　　心底的疑问还未出口，胤祥便做了解释。

　　“这是十二哥的，因临时有事不便前来，故而转交于我。”

　　说着，抬起手中的纸张递至我面前。

　　“谢谢。”

　　我欣喜地伸手接过，将大张的宣纸裁册了几份，手指挑着炭笔转了几圈，略一思索后，我刷刷落笔，将所有物品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文房四宝、珠宝首饰、生活用品、古玩摆件分成几大类，每类下又分了一、二、三级科目，诸如朝代、功效等等。

　　诧异声此起彼伏，却又很快消失，我也没留意，一直沉浸在做明细分类表格中。

　　“这是什么？库存品明细分类表？！”

　　我头也不抬，答道：“这是用来记录出入库物品的表格。”

　　说着，手指向表头，“这是出入库的时间，姓名，用来记录是谁在何时领出，”；指向表行，“我将库架上的物件分了大类，然后下面所属又分了小类，这样做可以根据每一类别的详细划分而使物品进行归类，以应对日后的查找核对，”；指向表尾，“这里是期初数，领用/入库数，及结存数，如此，方便每月月末做个汇总，知晓总共领了多少物件，库房还余多少物件。”

　　说完，依样画葫芦，按第一份又炮制了几份明细表。

　　“完成了。”划到最后一笔，我轻吁口气，吹了吹纸上的炭屑，“小六子公公。”

　　“姑娘……”

　　“这些是我赶制出的，你分发给他们，等全部整理完毕，我们比照登记。”

　　抬起头，迎面对上的不是小六子，却是十三和十四俩人诧异的目光，我不禁吓得倒退一步。

　　他们站在我面前做什么？

　　“我们只是好奇罢了。”胤祥讪讪而笑，迅速拉起十四向一侧闪避。

　　炭笔轻轻搁置案桌，我缓缓将手中纸张递于小六子。走至库架，本想继续帮着整理，耳里却又听闻，“即以分大类，这物件又何必鉴别何年何代？宫女、太监暂不必说，恐怕，就连你自己都未必样样识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