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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苍穹下,芳草萋萋,翠郁连天。夕阳斜照,余晖拉长了四名骑马行者的身影,镀层金芒。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喂,哪来的牛羊?”沐逸打断了攸勒的兴致,对着空茫指指点点,“这里,除了草还是草!”
      俯身采青,“唉,”攸勒叹了口气,打趣的嚼着草根,“有你在,牛羊早吓跑了!”打从进入草原,沐逸闷得无事,便对着草原上的小动物试验新毒--施过毒的练解毒,解不了就焚尸,弄得蛇蝎狼虫避之千里,夜里都见不着;可她兴致正浓,贼心一起,将魔爪伸向了散养的牛羊,几天下来,可怜的生命又被她“糟蹋”了不少。没办法,攸勒只得拿银子善后,四人一路上没少挨游牧人的白眼,沐逸不但视而不见,反倒理直气壮:"师父说过,没活物怎么试毒?何况我还解过几只羊的毒呢!"众人晕厥。
      “沐丫头,看样子今晚只能吃草根了,哈哈!”夜辰乘机打击一番,幸灾乐祸;话音未尽,胯下骏马猛地嘶鸣狂奔,骇得他竭力束缰,紧拽马鬃,才不至摔落。
      "要吃,也该你先尝尝鲜!"远远地睨见,沐逸扬鞭笑喝,冲他挤眉弄眼。
      顷刻间,笑声荡漾四野。
      过了这片草地,便可进入边陲大郡--跃马,继续往南,半个月后可抵中州。攸勒提议众人远赴中州,为的是打探天空之城的消息--阿修罗,黑暗之神,正是天空之城的主宰。自古以来,中州是天子栖居、王城所在,云集八方神通,洞悉四海劫变,乃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修罗兵团向来神魔共忌,如若连中州都无法探听得,别处更不消提及了。
      除了这个原因,夜辰明白攸勒还是放心不下沙城安危。那夜与漫珈之会,二人心息相通,绝口不提,怕的是被二女知道,又多出事来。中州离沙城最近,若有何动乱,驱步较快。只是有点让夜辰想不通:这一路从禁地绕道,横跨草原,入边陲,才达中州,何其遥远,且费时太久,他难道不是在心急如焚?又或另有用意?但无论如何,眼见攸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想来一切安好。
      天色渐暗,四人准备寻一处水源,整顿休息。
      近水的空旷地上,零散的搭建着几顶粗简的帐篷,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围着火堆煮食物。大略一看,男女老幼好几十口,个个蓬头垢面,象是逃荒的难民。
      四人四马,远远的看着他们,进退两难。
      “要不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沐逸举手提议;撅着鼻子咽口水,“你们闻闻那米饭的香气,我都很久没吃上米饭了,顿顿要咽那些膻腥的畜生肉,真是难受!”
      三人但笑不语。
      沐逸冲着攸勒扬扬右手上的指环,“你看,没反应,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妖怪,可以接近。”又转脸看那堆火,水目焦灼,“再不去,这顿饭就吃不上了!”说完,自顾自的策马扬鞭,直奔而去。

      马蹄声惊扰了聚餐的人们,大家一齐回头,看见一位貌若天仙、笑容可掬的姑娘,骑马前来。
      沐逸翻身下马,冲着他们拱手作揖,“各位打扰了!小女远行至此,见有篝火,想借宿此地,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众人见沐逸一身华衣,貌美谦和,当下面露笑意。一名髯须宽额的中年汉子站起身,朴实笑道:“若姑娘不嫌我等脏乱,尽可与我们的妻儿一起住。”当下,众人和声点头,以示欢迎。
      “如此甚好,小女谢过了!”沐逸大喜,牵马过来;忽又面显踌躇,“不知能否让我的朋友也借住一宿?”
      “朋友?”众人闻言一楞,随即看到三人御马过来。
      四人皆为翘楚之姿,众人眼前一亮,唏嘘不已;特别是攸勒,绝美无匹,竟有老妪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他一脸嫌恶,冷面蹙眉。
      “姑娘一行风华绝代,愿意一同露宿是瞧得起我们这群落魄之人,岂有拒绝之理?”一名蓝布儒衫的老者,好客的微笑点头;侧脸对髯须汉子发话,“阿大,你去收拾收拾,这几位一看就是出生不俗,我们也得讲究点,好让几位睡得舒服。”髯须汉子应声,带着一名妇人往一个看起来大些的帐篷走去。
      “老朽姓李,叫我李伯好了。”蓝衣老者对着四人一拱手,随即命人添了四副碗筷,邀他们一同用餐。
      四人还礼言谢,席地而坐,心知这李伯是众人之首。
      席间,丹枫低眉细量,但见他们手脚粗厚,指甲缝泥黑,象是耕田种地的农民,并非游牧人。而这里茫茫草原,哪来的农民?就算边陲乡村,有流离失所的人,也该往富庶的中原方向投奔,怎的要横穿草原奔往番外?
      心存疑虑,这顿饭吃得食不甘味。
      饭罢,夜辰靠老者坐近,笑着搭话,“李伯,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
      指指火堆旁的那些人,李伯唉声叹气,“我们原是跃马郡外李家屯的村民,因屯内突发瘟疫,不得已背井离乡,准备去西域谋生。”
      夜辰一听,叹息摇头。这一路过来,瘟疫的传言时有耳闻,人们私下议论,众说纷纭,可谁也说不清个子丑寅卯来;于是乎,但凡听说哪个村子一下子死了几个人,就有人乱喊“发瘟疫了!”,闹得人心慌慌。
      “可为何不往中州去,反而舍近求远前往番外?”
      “你们几位定是离家已久,不知现在的形势。”先前那名髯须汉子端着只大碗,插进话来,“中州那边正准备和沙城开战,我们再往那边跑,不是去送死吗?”
      “什么?中州的人为何要与君曦城主开战?”沐逸闻言,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触摸着食指上的指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位城主裹着白裘的身影。
      不论这位城主如何厉害,毕竟只是凡人一个,力量有限,这次面对的可是中州--天子的军队!沙城就算草木皆兵,仍相形单薄,岂能阻御来犯的千军万马?更何况,一抵抗就是谋逆死罪!
      夜辰心中徒然雪亮:难怪漫珈说沙城必破,原来是有天子撑腰。余光瞥了眼攸勒,但见他面色平淡,无动于衷,暗暗吁了口气。
      “姑娘,我们哪懂这官场上的事。”李伯见她反应过激,讷讷的接过话来,“听说那个什么城主拥兵自立,大有谋反之意,惹得龙颜大怒,决意讨伐。”
      “唉,这下真是大乱了,”髯须汉子忍不住多嘴,“先前听说天子已经委派了辅相释大人率领几万精兵,前去平反。哪有什么反啊,百姓们私下议论,估计是因为那个城主锋芒太露,招人嫉恨了,这才无端端地惹祸上身......”话未说完,李伯一巴掌拍他头上,厉声喝斥,怪他乱说话。
      辅相?!攸勒闻言,微微蹙眉。这释大人其实是位占星师,夜观星相,以窥天机,借此协助天子平定江山,营造太平盛世,固而深得帝心,此人一向深入简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并不十分清楚。
      “李伯不必过虑,”夜辰劝架,“我等只因前往中州,才随口问问,听过且过,全当耳旁风了。”
      李伯闻言大为宽心;将髯须汉子赶进了帐篷里,免得他再多舌。

      月朗星稀,晚风和煦。
      篝火旁,一群孩子无忧无虑的追逐嬉戏,玩得开怀;大人们三五成扎的闲扯家常,似乎全然不觉生活艰辛,一副知足的笑容--毕竟有家眷亲人在身边相伴,平安是福。
      水畔的土坯略微潮湿,空气清润宜人;四人临水而立,宛如雕塑,静默无言。
      方才听得沙城的消息令大家心神不宁;眼下正巴望攸勒有什么打算,可他一直抿口不语,一行人只得跟着他石化。
      “吹首曲子吧,攸勒,”丹枫蓦地开口,声音宁静,“好久没听你吹笛子了。”
      攸勒淡然一笑,双手握拳并拢,指缝中透有清光,稍顿片刻,拳至两头拉伸,一管白玉长笛,赫然在手。
      “咦!”一脸惊讶,沐逸凑首打量,“白天幻出的是黑笛子,晚上就成白笛子了,这幻化的笛子难道也识得昼夜不成?”
      她这么一问,气氛顿时舒缓。攸勒星目含笑,佯作惊叹,“沐逸姑娘果真细心之人,经你一问,我才发觉原来这笛子也知昼夜啊!”语意调侃;不待沐逸反应,笛横唇边,清音绕耳。
      依然是《水涧》,曲调悠扬,婉转流畅,如同月光倾洒大地,春雨滋养生机,美妙绝伦。那群逃难的村民,闻曲渐静,仿佛曲中的美好尽在眼前,人人无声微笑。
      如此天籁之音,在沐逸她们听来,却觉得有些异样。在禁地城楼听的此曲,大有慑人心魂之惑,可现下听来,虽依旧悦耳,却毫无深陷之感;连夜辰也觉察此音与自己在魔窟所闻大为不同,差异的不仅是曲调,入耳之感,天壤之别。
      沐逸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身前的攸勒;他背直如松,晚风徐来,微卷起衣袂轻扬,颇有几分入画的意境。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攸勒略斜过脸来,睃了一眼,正碰上沐逸扑闪的眸子,不禁莞尔。
      “在他舒笑之前,我看到了什么?为何他眼底有那么一闪而过的悲戚?难道是错觉?”心下暗忖,沐逸不由地一楞,随即大窘,慌忙别过脸去。
      曲终,博得村民们一阵喝彩。攸勒敛手于袖,对众人屈首点头,以示礼貌;这样一来,又引来一阵掌鸣,弄得四人啼笑皆非。
      回眸,见三人眼隐疑问,攸勒抚笛弯眉,轻言笑语,“人有黑白之分,这笛子也有黑白之别。黑笛中隐有‘困魔咒’之音,此音对妖魔具有降伏之力,凡人闻之,虽颇感心息受惑,实为无害;这白笛嘛,音正色润,吹奏起来无须动用灵力,寻常物罢了。”话毕,将白玉长笛平托,弹指间掌中消散。
      其实,那日禁地城楼,事出偶然。攸勒准备等日落潜入魔窟,便猫在城楼上,随手幻出黑玉笛把玩,打发闲暇。无意间抬眼,见到城内青石路上,两名娇媚女子犹为醒目--蓝衣女子拽着红衣女子疾奔,红衣女子手中斜握着一根蓝骷髅头藤杖。如此行为,如此怪异,自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攸勒原本极为无聊,瞥见她们,倒似有了乐子,当下笛横唇边,有意戏弄一番。只是染唇一事纯属意外。不过当时,眼见沐逸摘取朴蓝木叶吹奏,攸勒心下欣喜不已--他自是知道这叶子的用法和解法,怀中隔热的冰丝帕里就包有几片朴蓝木叶。就算那日沐逸没被印染,以后他也会设法让她心甘情愿的戴上那枚神奇的指环......
      这话自然不能和她们实说。攸勒低眉含笑,促狭的想。

      听攸勒将黑白笛的差异清楚一述,三人心下明朗,对一窟妖魔的内毙,思路豁然清晰。
      这一路上,算得是顺风顺水,凡事由攸勒出手,事半功倍。丹枫一向细心多疑,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想漏了,而且是关键。这会儿,突然想起了这漏子在哪,蹙眉对着攸勒,颇有些不解,“公子的功夫,我们三人都略有见识,高深莫测;只是,我始终不明白君曦城主的想法。他本可以直接派遣公子去替沐逸完成庶医仙的夙愿,不必命我陪着她,同夜辰一起四处瞎跑,毫无用处。”扫了一眼他们三人--两人点头,一人面无表情;丹枫叹了口气,“这,实难理解!”
      攸勒最后一个点头,淡定附和了一句:“的确实难理解。”语毕,抿口不言,一副“别问我,与我无关”的表情。
      三人一怔,交换了一下眼色,一致认定他是知道却搁肚子里不说,采取目光行凶法,直盯着他,耐心等待谜底。
      须臾,攸勒被他们看得忍俊不禁,这才慢语斯条的开了腔:“唉,其实理由十分简单。我本隐于城主身后,不现于世。城主自沐逸丹枫二位姑娘走后不久,决定闭关百日。此间原是沙城最为薄弱之际,我应在城中主事,可城有冀将军把守,倒不必我这影子费神操心。”看着他们一脸期待,攸勒故意滞了一下,才接着说:“于是,百无聊赖,便出城找你们。当然,这是我的主意,城主在闭关,自是不能授意。”
      三人一阵抽气,狐疑的望着他:这话是真是假?他也实在奇怪,明明才智过人,却大智若愚、自作主张的趁城中无主时出城,且已知沙城大难临头了,仍没事找事的带着三人绕大圈。
      视若无睹,攸勒一脸讳莫如深的浅笑,声音仿佛有些深远,“主内,不一定能保沙城平安;涉外,不一定就弃沙城不顾。有些事情,得让它得空发生,才不会构成潜在威胁。”瞟了眼沐逸,她正懵懂不清的眨巴着眼,样子煞是娇俏可人;又见那二人似懂非懂的沉思,攸勒敛笑轻语,“我只是想出城透透气,顺便找几个伴儿,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用把城主想得太复杂,也别觉得我异于常人。”
      他还不异于常人?丹枫满脸古怪的看着他,心里泛嘀咕。罢了,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他说的那些是不是真话,毕竟他一直在尽心照顾大家,倒是位极好的搭伴。
      一阵沉默。沐逸突然冲着攸勒清脆地冒出一句,“你是如何懂得吹奏《水涧》的?”一直想问却不记得问这事,今儿得弄个明白。
      “这个嘛......”故弄玄虚的拖长声音,攸勒唇角微扬,凑首耳语,“容我先卖着关子,恕不相告。”继而爽朗一笑,瞧也不瞧她,径自朝帐篷走去。
      “气死我了!”吹胡子瞪眼,沐逸愠恼的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忿忿切齿,“真是可恶至极,小人中的小人!”
      “不是吧,”夜辰冲她狡黠的眨眼,“人家要样貌有样貌,要功夫有功夫,还有大把大把银子,怎么看怎么都是如意郎君啊?!”言毕,没等她楞过神,便一溜烟跑开。
      “夜辰,你......”拉着含笑的丹枫,沐逸羞得满脸通红,撒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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