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桂花落》Ceile

1、chapitre un

　　小姐，夜里寒气大，早点歇着吧。翠环低低的声音透过半掩的窗子从外屋传来。

　　我一惊，抬头才发现已经是五更天了，忍不住叹口气，吹灭了灯。罗裘不耐五更寒，这床上硬生生的像是冰窟一般，为何呢，为着何呢？果然是为着何吧，何青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同何青羽两小无猜。

　　豆蔻梢头二月花。我轻轻提着裙子，不顾鞋袜上浓重的露水，到何家哥哥的窗下，痴痴的看着他秉烛夜读。

　　记得一个桂花飘香的季节，他夜里读书倦了，推开窗，整个人呆在了那里。我就在他家院落里的那棵桂花树下，傻笑的看着他，桂花落了我一肩一身。

　　他跑到我身边，趁着皎皎的月色，双眼明亮的望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很久很久以后，他轻轻地呼唤我的名字。

　　“云蓝。”

　　“嗯。”我仰着头望着他，桂花落到了他的头上，今夜，落花如雪。

　　“云蓝。”

　　“嗯。”

　　“云蓝。”

　　“嗯。”

　　……

　　何青羽走的时候并没有同我道别，爹爹对他提亲的羞辱是任何一个真正的男人都接受不了的。他写了张字条给翠环，让她转给我。自此便杳无音信。

　　人闲桂花落。

　　便是短短的五个字。

　　何青羽骨子里是个骄傲而深情的男人，我知道，他会回来的，衣锦还乡，然后在一个桂花如雪的日子里迎娶我。

　　我等。

　　可如今却无法让我再等，青羽此去，已有三载，我不在乎耗上女人最好的时光去等他，然而爹爹却再也不能容忍我的任性了。知府大人的聘礼已经放在了院子里，那些红的绿的，金的银的，珠玉满箱。

　　爹不是在乎那点东西。爹坐在椅子上叹口气，云蓝，你心中的那点心思你以为爹会不懂？你想等那个小子，可是三年了，他只字片语也没有捎给过你，爹倒觉得当年给你拒绝了他是对的，要么他今天落魄街头三餐不继，要么他现在飞黄腾达早就忘了你，总之都不值得你等。

　　我垂着头。

　　云蓝，你弟弟的前程都握在那个知府手里。

　　我忽然发现爹显得苍老了很多。我能够任性地等下去，可是这份等待却会伤害到旁人。

　　于是我温和的看着爹说，爹，女儿的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

　　爹点点头，明显的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那云蓝，我就先走了，你放心，你虽然过去是做小，但是爹会给你风风光光的置办，去了之后也没人敢欺负你，过两年你若生的一儿半女，爹会想办法让知府大人把你扶正，他那正室，三年无所出。

　　我微微一笑，那云蓝就多谢爹的宠爱了。

　　我看得出，爹背影明显的佝偻了，他眼角，也有着不愿我望见的潮湿。

　　爹不遗余力的筹备着我的婚事，而且不许任何一个人提出我是去做小。

　　弟弟和爹大吵了一架，说爹乃是卖女求荣。这个傻孩子，我心里忍不住的一软，够了，有他这句话，变为了他如何也使得了。我甩了他一巴掌，怒喝这让他给爹跪下，他是在往爹的伤口上撒盐啊。

　　爹已经年近五十，又为自己求什么荣呢？这句话我没说出来，何必让弟弟因为我背上个包袱。

　　弟弟，我轻轻的走到他身边，这男孩子剑眉星目，个子高挑，满脸的正义与焦急，伤痛与忧虑。姐姐过得很好，你在担心着什么？

　　姐，你一直在等何大哥的。

　　我忽然心里停了半拍，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只是说我去做小委屈了，但是都若有若无的尽量不提何青羽。只是弟弟，只是云彤这个孩子口无遮拦。

　　傻子，我笑了起来，整了整弟弟的衣服，何大哥是我们的大哥，我对他跟对你是一样的，你切莫再说这些，让你未来的姐夫听到了不好。

　　你……云彤脸色通红，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把衣服从我的手中夺走，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我双手就停在半空，看着爹爹，却又笑了，爹，你看云彤，多好的孩子啊。

　　爹转过身去，云蓝……难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