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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误入陷阱 ...

  •   当天晚上,噩耗传来。
      楚红莲,杜家的七姨太,杜青峰的旧情人,死在自己寓所。警方初步调查,系他杀,被三尺钢丝绞在脖颈上,活活勒死在大红床褥上,死相恐怖,一根细若发丝的钢铁硬生生把人斩成两截,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眼角充血,眼珠爆裂,面色黑青,就如一青面獠牙的厉鬼,在人间受了暴虐,满腔愤恨,要到阴间发泄,不喝孟婆汤,不堕六道轮回,也要记住这仇恨,投胎转世,来世再报。
      警察局立刻找上了杜青峰。
      红莲被杀,杜青峰极为震惊,但仍面不露色,沉着应答,一笑一对中,坐怀不乱,稳若泰山。
      “张警长,我昨天一天都在家中,根本没有到过衡山路,怎么会有人看到我?”
      张警长皮笑肉不笑:凶手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当然会百般抵赖,何况这杜老大和七姨娘的风流韵事,街长里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个不是津津乐道?王人美蝴蝶的艳闻逸事固然色香味俱全,可这□□大当家的私生活丝毫不比女明星的劲儿小,何况这情杀命案如果和杜青峰扯上了,必定轰动上海滩,如果自己能破了这个案,也必定威名远播,升官的日子还远吗?
      “杜先生,您说您在家中,有人能证明吗?”
      “当然有,我家里的仆人,兄弟,我的司机,管家,都知道我在家中,从未出过门。”
      “这不行啊,您提的这些人都是您手下的,很有可能包庇您,所以他们的话不会在法庭上起作用。本来我今天是带来拘捕令的,可是您毕竟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您铐着走,我真是罪过,因此。。。”张警长一双老鼠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杜青峰一下子明白他的意图,上海滩,鱼龙混杂,每天都上演着一台台的戏,花样虽时翻时新,其实不外两种,一种叫名,一种叫利,所有的交易实质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权,一个是钱。这张警长,无非是敛财的能手,就像一只老鼠,生活在最阴暗潮湿的角落,生命力却最顽强。
      “张警长的好意杜某无以为报。。。司徒!司徒!”
      六姐慌忙奔了进来,“少爷,司徒少爷前天离开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杜青峰皱了皱眉,不像他啊,以往他每天都要在自己眼前晃个不停,这回是怎了么?玩得什么把戏?
      “他说去哪了吗?”
      “前天晚上送您回来说是去四马路的天仪楼了,还说您想找他就派人到哪里找,昨天我见您一天都睡着,忘记告诉您了。”
      纳闷,不解,严谨一如司徒,也会颠三倒四,混迹烟柳之地?
      “那你拿我的手牌,去帐房领三百大洋。”
      “是。”
      六姐得令而去,老鼠样貌的男人鼠目放光,越发得意了。
      三百银元,一个不少,响当当地吹弹悦耳,犹如天籁,悉数被推至恶狼面前,等待填满血盆大口。
      “张警长,这里有三百,您先收下,杜某这几天身子不适宜,改日我自会上门解释,有罪无罪,到时自当有定论。”
      “咳咳,杜先生太客气了,既然您身体不适宜,这案子稍缓两天也未尝不可,只是。。。不好拖得太久,虽然我们私交甚笃,但这案子性质恶劣,上头追得紧,我也不好做。”
      杜青峰冷笑:“上海滩死个人,不比死条鱼更容易?还有张警长,您别忘了,这里是青帮,青帮是怎么起家的,您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当然当然了。。。”
      张警长很懂得分寸,收敛不能无限制,如果对方是个狠角色,就要松弛有度,台上的傀儡被线牵扯作出各种动作和表情,幕后牵线的,其实还是这些人,给面子,送银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道程序,或者干脆是一件装饰的外衣。
      杜青峰的半张面孔藏在左手的阴影里,牙齿轻轻磨擦着手指,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双比剃刀刀锋还锋利的眼。

      张警长走后,杜青峰派人去天仪楼找司徒简,人却不在了,据天仪楼的伙计说,司徒大爷要了两大坛子的黄酒,一个姑娘,灌酒调笑,乐不思蜀,最后醉得不省人事,在天仪楼倒了一天一夜,后来和一个酒客发生口角,大打出手,被警察带走了。
      杜青峰大发雷霆,这边火烧眉毛,那边却逍遥快活,还惹上是非,一向冷静内敛的司徒,为何忽然像变个人似的,他想不通。
      可是,生气归生气,把人弄出来是紧要。杜青峰带了两个人亲自到警察局把司徒简保了出来,赔偿了天仪楼的损失,才算善终。
      司徒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跟在杜青峰后面,大气也不敢喘,好几次要和他说话,都不敢开口。
      “青峰。。。”
      他目光如炬,一根白金龙点了几次都没点着,气得揉成一团,摔到地上。
      “你是不是想出去了?”
      他愣住了,不解他的意:“什么出去?出哪去?”
      “出青帮!你这么喜欢鬼混,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我没有。。。”他要否认,但证据确凿。
      “没有?没有你吃花酒?没有你惹是非?没有你让我去保你?。。。”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气,不泄不可,他也知道,一个男人,喝酒找姑娘打架滋事再正常不过,可换作是他,不行。他是他的枪,从不偏离轨道的,百发百中的武器,他不得不惊心,如果连他也偏离了,那他还有什么可信任的人?
      所以,更是恶语连发:“你不如去和大街上的小赤佬混!”
      他被刺痛了,为了他,他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以他的生为生,以他的死为死,不求感激回报,只求相濡以沫,而他却无视他的自尊,赶他走,把他当乞丐,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他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差点忘了他还是个男人,男人需要尊严。
      “青峰,真的要我走吗?”说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是热的。
      他震了一下,看向他,衣衫不整,领带歪扭,面色脆黄,只有一双眼睛仍是炯炯,不畏地望着自己,带着些许哀怨。
      他不忍,都是气话,怎可当真?如果没了他,青帮就没了一半,自己也没了双腿,最重的是,他对他的感情,既是主仆,又是手足,更是知己,除此之外,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是依赖,或是彼此的钦羡。要割舍这一切,怎能够?
      “司徒,红莲她。。。死了。”
      “什么?”
      “昨天晚上被发现死在家里,铁丝勒死的。”
      惊诧暂时把他从绝望那个中拉回到现实,那个女人,他的第一个女人,或许是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也是令他对“爱人”这种行为丧失信心的一个,就这么消失了?
      “死了?凶手是谁?”
      “他们。。。怀疑我,因为有人看到我昨天从他家里出来,可是昨天我一天都在家里,没有出去过。”
      他突然萎顿了,陷在沙发里不肯再现身,楚红莲的死,对他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一个爱过,也恨过的人,突然从面前消失了,任凭谁,都会陷入无望的失落中。
      “既然不是你,那肯定是另有其人,而且目击者如此肯定,那就一定是陷害,冒充你的样子,借刀杀人,安的什么心,太明显了!”
      危机一到,他立刻恢复敏锐的自我,为了保护他,不遗余力。
      “可是,谁要害我呢?”
      司徒简略一沉思,“最有可能就是洪兴伍,或者洪帮的人,他们经常出入四马路的天仪楼,前天我本来是到哪里探听些消息,果真让我碰上了,洪兴伍的手下在谈论烟土的事。。。”
      “烟土?是我们上次被劫的那批吗?”
      “嗯,就是,我怀疑是他们干的,估计他们在想渠道销掉那批烟土。青峰,那批货可是价值连城了,如果找不回来,这次我们不仅损失很多,一旦被查出从英国走私烟土,以后再作这单生意就难了。而且。。。”他上前一步,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词:
      “洪帮——必须尽快解决!”
      他点点头,是内疚,原来他去天仪楼并不为花天酒地,还是为了他,为了青帮。帮他正好了歪斜的领带,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他的心是正的。
      “司徒,原谅我,我错怪你了。”
      亲密的举动让他方才的沮丧烟消云散,他连忙告诫自己,隐遁喜形,保持清醒,“楚红莲的死,你再想想还有谁可能陷害你?总觉得洪兴伍虽然狠辣,但利用女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他还不耻于去做。”
      “下三烂。。。司徒,我想到了!”
      “谁?”
      “司徒,你说最恨我,我死了他能得到最大好处的,又很卑鄙无耻的人除了那个还有谁?”
      司徒简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是他!?”
      杜青峰点点头,眉头锁不住的忧郁。
      司徒简一颗心提了起来,如果真是这个人回来了,以后青帮就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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