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一刻》玉在山

2、02

　　02
　　顾惜朝打开尸袋的时候有一点吃惊：“这是……卷哥？难怪你要来找我了。”
　　戚少商正在一边戴口罩，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今天早上刚刚发现……原本我是想等这个案子完了再找你叙旧的，但是我们组现在没有法医了，实在太被动。”
　　“叙旧还要等结案？你该不是还怀疑这案子也是我的手笔吧。”顾惜朝利落地翻检起雷卷体表状况，“要不要再问一次‘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你有没有做过’？”
　　“看过被害人资料就知道不是你了。”戚少商熟稔地给他准备各种器械，“还是说两年不见你习惯变了？”
　　顾惜朝给雷卷身上的伤痕一一拍照记录：“变了啊，我现在早上不出去跑步了。”
　　戚少商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看顾惜朝那条腿。
　　他还记得那时候医生说顾惜朝恢复得不错，人没有大碍，刚要高兴，就看见顾惜朝从走廊那头转出来，蹙着眉头，步子一高一低，左腿僵硬而无力。
　　那一次顾惜朝跟他对视的时候，罕有地显出了一丝脆弱。
　　顾惜朝撞了一下戚少商：“发什么呆，证物袋呢？”
　　戚少商回过神，默默递给他：“三号四号被害人的尸体也在，你要是不累就一起看了吧。”
　　顾惜朝点头：“身上虐打的痕迹很重，我猜用到的工具有木棍、皮带、麻绳；右臂闭合性骨折，其他部位要等进一步确认；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刀伤，手指也是在生前被砍下的，很可能失血而死，具体的要解剖以后了。”
　　“和之前的情况一致。”戚少商让自己的目光去追寻顾惜朝的指尖，“要我跟你说说之前的尸检结果？”
　　“不用，我重新做完以后自己去比对。”顾惜朝检查了一遍记录核实是否有遗漏，“我待会儿开胸腹，你也要看？”
　　戚少商说：“看，早想看看雷卷这个瘦杆子身上究竟有几斤肉了。”
　　顾惜朝手上不停，但是表情却软了一分。
　　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柔软。

　　息红泪花了大半天沿着螃蟹河实地勘查了一番，标注了几个可能的抛尸点，以备回头与其他人讨论。她回到市局时候早已过了午饭的点，于是脚下一转先去了解剖室；尸检大概还没结束，而尸体给出的细微线索很多时候能帮助确定抛尸点。
　　走到解剖室门口，息红泪有些惊讶地看到铁游夏站在门外发呆：“怎么站在这里？里面还在尸检吧，那我算是赶上了，你要不要先看看我刚刚在螃蟹河那边拍的照片。”
　　铁游夏指指解剖室：“老戚带回来的是顾惜朝！”
　　“嗯。”息红泪点点头，“他们进去多久了？”
　　“你就一点都不吃惊？”
　　“三门市戚少商熟悉的、干过法医的，除了顾惜朝还有谁？”息红泪理了理头发，“我早该想到这个事情可以让顾惜朝帮忙的。”
　　铁游夏面容忧虑：“别人都以为顾惜朝是因为车祸后遗症不得不离职就罢了，你总不会不知道他跟当年赵家的案子有牵连；况且这两年顾惜朝的消息很少，他是刻意回避审查，这个断指案跟他有没有关系都难说。”
　　息红泪答非所问：“你知道我跟戚少商怎么分手的？他整整一年都在追查顾惜朝，只要得到顾惜朝去了哪里的消息，他就是饭吃到一半都能扔了筷子去跟顾惜朝‘偶遇’；我们两个休假难得碰到一起，约了十次有十一次他最后是去跟顾惜朝过的，恋爱谈得忒没意思。”
　　铁游夏头皮一紧：“少商那时候怀疑顾惜朝屡次教唆他人犯案，苦于没有证据才这样着紧地查他，都是为了工作，工作。”
　　“对，所以我觉得还是跟戚少商做个工作伙伴比较舒服。”息红泪敲敲解剖室的门，接着转了一下门把，机械的摩擦声在走廊中响起来。
　　很快门被打开，戚少商提着证物箱走出来，回头看了一会儿，才把门关上。
　　“怎么就你？”息红泪看了一眼他蹭到一点血迹的白袍。
　　“顾惜朝在重新验看三号和四号被害人，这些东西是卷哥体表收集的，待会儿转给小妖。”戚少商郑重地向铁游夏和息红泪说，“我知道你们可能有疑虑，但是，顾惜朝，我相信他。”
　　铁游夏盯着他：“当年认为顾惜朝不清白的也是你。”
　　“我最终没有找到证据，不光因为顾惜朝心思缜密，也因为他了解我，”戚少商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是很平稳、很有力，“现在我相信他没有牵涉在‘断指案’中，是因为我也了解他。”
　　“你直接说那几个被害人都不满足顾惜朝出手的条件得了，不是他的猎物嘛。”息红泪指节叩叩墙面。
　　赫连春水应声而来：“全在这里？我买了午饭，你们都没吃吧——红泪你的脆皮鸡。”

　　顾惜朝结束全部尸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
　　他走出来的时候，戚少商正倚在一边的墙上等着，见他出来就伸手接了他手里的文件夹：“站这么久没关系？”
　　顾惜朝慢慢地走着：“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不问我这条腿。”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一辈子这么长，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晚问不如早问。”戚少商踩着他的节奏跟他一道慢慢地走，走着走着自己也不由自主一瘸一拐起来。
　　顾惜朝问：“尸检我已经做了，有些分析一时还出不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跟我去会议室，我买了牛肉汉堡，薯条不加盐。”
　　不提还好，一说吃的顾惜朝就觉得饥肠辘辘，咽了口口水说：“除了铁手还有谁？”
　　“还有红泪跟小妖，你也都接触过。专案组这边是诸葛部长拉人组起来的，傅宗书本来属意让鲜于仇带人查，没成功，所以黄金鳞那里一直不太配合。”
　　“难怪，我还想说三门市警局法医还不错，你没必要来拉我凑数，原来是不信他们，”顾惜朝脑子里理了一下各种关窍，“我其实黑过这里数据库，知道断指案最早的经办人是高风亮，老刑警了，不过做人很有一套。
　　戚少商立刻知他语意所指：“这人好哪一口？”
　　顾惜朝摇头：“先别贸然去接近他了，要是黄金鳞只是想阻碍你们查案也就罢了，我怕他想浑水摸鱼，我们先自己排一遍线索吧。”
　　“嗯，待会儿我们把之前的进展都讲给你。”
　　他们没坐电梯，一路走回了会议室，两个影子挨在一起挪动，都走得很慢、都有点跛，看上去有一点好笑。

　　Tbc

　　顾惜朝敏锐地察觉，他遇到戚少商的次数逐渐有些多。
　　比方他有一个积极向上的爱好，就是每天早上绕着湖晨跑。
　　但是自从他偶然认识了戚少商，这人就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晨跑的队列。
　　戚少商明明一直是跟着军区晨练的啊？
　　这还不算什么，之后顾惜朝遇到了更多的异常。
　　戚少商光临技术科的概率直线上升，虽说都有正当理由。
　　每周总有至少一次吃饭时候看见戚少商在同个饭店，然后过来要求拼桌。
　　有一回超市结账时候零钱不够，结果戚少商突然跳出来给他付了。
　　戚少商甚至有一天把宿舍调换到了顾惜朝对门。
　　忍无可忍，有一天晨练时候，顾惜朝跟戚少商打了一架，结果一不小心双双掉进了湖里，不会游泳的顾惜朝还是被戚少商捞上来的。
　　简直耻辱。
　　顾惜朝回头就报了游泳班。
　　他第一天去学游泳时候还是意气风发的，整整齐齐戴好泳帽，兴致勃勃往游泳池走去。
　　戚少商泡在浅水区，咧着嘴冲他笑。
　　顾惜朝：……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