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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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跟顾惜朝都多少受了外伤，这一夜裹了被子互相挨着就睡过去了。难得能好好休息，两人都不太警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靠近正午，穆鸠平跟赫连春水在囚室中间架起了一个大锅，正在兴致勃勃地往里头添调料。
戚少商吃了一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打火锅！”穆鸠平开始捡着各色的蘑菇往锅里丢，“大当家你跟大寨主睡得怎么样？吃不吃辣？”
赫连春水则是对着这个大铁锅含情脉脉：“红泪真是天下最可爱的姑娘——她这样的仙子平时定然都是含花饮露的，这种羊肉火锅，肯定是她心疼我没有修为，特意准备的……”
顾惜朝原本还想躺会儿，听他一说也来了兴致，从被子里拱出个脑袋：“羊肉？好吃么，你们平时放辣不？”
一个时辰之后，四个人停杯投箸，心满意足，围坐在一块儿共商大计。昨天戚少商搂着顾惜朝心酸的时候，穆鸠平已经用拳头说服赫连春水护送他们一道去找逆水寒；但他手下那些修士，虽然彼此配合精妙，修为到底平平，还是要想法子处理戚少商跟顾惜朝的伤势才好。
顾惜朝也不避讳，当着众人就把微风叫了出来：“上次说的那个方法，你再讲详细些。”
微风虽然平日里不堪一用，遇到事情只能急慌慌地躲着，但毕竟还是朱雀残魂，曾经位列仙班的，这种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他还是能出来讲一讲多年以来的经验教训的：“有一种奇药，叫做箱子燕，传说这是燕子神被困石箱中闷热而死后，冤魂诅咒天地间温暖而成的至寒之物，能暂时改变灵力的属性……”
赫连春水大惊：“真有燕子神？”
戚少商就镇定很多：“听闻千年前的仙陨之前，世间万物都是有神灵的。”
微风恨铁不成钢：“你们蠢不蠢，我都说是传说了。”
顾惜朝立刻帮着戚少商说话：“虽然没有燕子神，但仙陨之前的确是有神灵能掌控凡世的。现在得道飞升的大能们也在不停探究如何继续修炼成为这样的神，我师傅铸造逆水寒似乎也是为这个目的。”
微风嘀咕着：“神灵哪里是能修炼成的？我们都是被天帝点化受封的……”
“说起来，仙陨至今也不过一千多年，对高阶修士来说并不算很长的年头，为何现在不但没有仙陨的亲历者，连相关记载都不甚详细？”戚少商忽然想到这一层。
“因为你们这些家伙能够修行飞升，都是仙陨之后的事情了！”微风拿翅膀点着戚少商的鼻子，“知道你们修炼依靠的灵气哪里来的？都是我们当年的神力！要不然我现在能这么虚？”
顾惜朝皱眉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测，假如真有天帝能点化万物为神，恐怕他最初也是飞升的修士之一，既然灵气与神力是有限的，那等凡间灵气耗尽，非但不再有人能够修行，这些已经飞升的仙人恐怕还会为了神力互相争斗，最后胜出的那一个……获得了天帝的力量。”
“即使如此，他也没能逃过天人五衰，”戚少商接口，“所以在他寂灭后就发生了仙陨，神力重新化为灵气归于凡世，慢慢地就又有新的修士出现……”
说到这里，大家的脸色都有点不好。
别无选择地在绝路上竭力前行一样。
顾惜朝拉回话题，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药瓶，拿给微风看：“这是我在那个灵药铺找到的，是不是你说的箱子燕？”
微风的这个提议有些冒险。
说起来也有意思，戚少商的灵力与顾惜朝的天赋都是火焰基础，偏巧一个以剑入道，雷霆正气，一个潜心得悟，幽寒绵延；大概也是因此，顾惜朝受了戚少商箭上的灵力才被滞住了经脉：顾惜朝的灵台对这道灵力不转化不排斥，兴许是直接当成了自己的，可顾惜朝的根基与修行法门，哪里用得起这雷霆之力呢？
原本戚少商就能够皆由跟顾惜朝接触引导那股灵力，他现在又因为自身灵力被山峦之力干扰；按微风的意思，索性用箱子燕来暂时改变戚少商的灵力属性，再去走顾惜朝的经脉，一来说不定能带回当初那道灵力，二来也能借此摆脱山峦之力的影响，治愈戚少商身上的外伤。
“喂，你确定这个能做到改变灵力属性？”穆鸠平不太信任这个小家伙。
微风哼哼一声：“这可是传说中的燕子神……”
“行了，试一试也没事，”戚少商从顾惜朝手里拿过那个小瓶子，问微风，“对惜朝有别的影响么？”
“惜朝的灵力本来就是幽寒，最坏也就是跟现在一样，没有好转。”
戚少商听了它保证，当即就举了瓶子要喝，微风赶紧跳起来撞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戚少商很是不解：“不是要我喝了这药？”
“箱子燕，不是这个喝法……”
这个传说中的燕子神大概当真死得惨，心灵扭曲，连这个灵药的喝法都与众不同。
原来这箱子燕的药性要拿修士的血作引子才管用的，于是顾惜朝当仁不让地喝了，再等着渡到戚少商身上去。
戚少商捧着顾惜朝的手腕踌躇了半天，还是抬头对穆鸠平跟赫连春水说：“你们转过去，别这么看着我。”
穆鸠平倒是听他话，乖乖去角落面壁了，赫连春水却是要跟他唱反调的：“不就是咬开他手腕喝一口血？有什么不能看的，要是你咬得不顺利我还能给你点建议。”
顾惜朝开始还觉得被看着没什么，被戚少商他们这一闹也觉得有点别扭，他也不去跟赫连春水多费口舌，直接叫了穆鸠平：“老八，你昨天打了赫连公子，现在去边上跟他道个歉吧。”
赫连春水闻言抖了一下。
穆鸠平就走过来拉他：“对不起，不该那么用力打你的脸。”
等他们两个去角落里拉扯起来，没了障碍，戚少商终于低下去，舔了一下顾惜朝的手腕。
那个手腕轻颤了一下。
他用力握住顾惜朝的手：“别动，一会儿就好。”他的舌头又回到顾惜朝皮肤上，不断寻找藏在底下的血管，慢慢确定它的位置。
他花了三四个“一会儿”才做完这件事情，然后又轻又快地咬了一口，腥甜的血立刻渗了出来，他捧着那只手吮吸，感觉那一丝一丝的血从喉管一直落到他心里。
“可以了。”顾惜朝手指动了动。
于是戚少商收回牙齿，重新去舔那个咬痕，一遍又一遍；在这几个追加的“一会儿”里，顾惜朝从手腕到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等到戚少商确认那个小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放开他时，顾惜朝几乎是迫不及待把手拿回去藏了起来。
戚少商被他迅猛的动作弄得想笑，偏要故作不解地去问他：“惜朝，怎么了？”
“没事。”顾惜朝掩饰着心跳，盯着戚少商的嘴唇，那里还染着一点点血丝。
戚少商在他注视的目光里把这一点点血也舔走咽了下去。
穆鸠平已经逼着赫连春水说了“原谅你”，转回来关心戚顾二人：“大当家，怎么你跟大寨主脸都那么红？”
戚少商：“羊肉吃多了，燥的。”
箱子燕的药性很快就发作了，戚少商最初只是觉得心口有一点凉意，还没等他仔细分辨，这种凉意就忽然蔓延了全身。血管里如同流淌着冰水，戚少商试着聚集了一下灵力，灵台一片冰寒，他不由地去看顾惜朝，眼神执着地落了他满身。
顾惜朝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挨到他身边：“大当家，你怎么样了？”
戚少商依旧凝视着他：“你灵力幽寒，平时，一直都觉得这么冷的么？”
“你冷得难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概是习惯了，也可能箱子燕有副作用。”顾惜朝抱住他的肩背，“你现在用灵力加持伤口试试？”
“嗯。”戚少商应了一声，还是继续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闭上眼睛。
连日来不上不下的伤口终于有了好转。
几轮运转下来，戚少商的伤势已稳，灵力愈加充沛，他立时去抓顾惜朝，把手掌贴在他灵台之上：“惜朝，配合我，让我的灵力进去。”
他轻巧地捕捉到自己留在顾惜朝灵台的那道灵力，慢慢尝试着连通两人的经脉。
微风看他们双双沉眸入境，想来一切顺利，就扑腾着落去了赫连春水头上：“喂，凡人，听说你一直无处入道，要不要我教你修行呀？”
经脉互通，灵力合一，说起来简单，却很少有修士这么做。首先是人人修行的法门不同，灵力千差万别，经脉走向也略有差异，哪里能一同修炼？再说修士之间也惯常有些利益之争，是不是互有摩擦，要把自己的修行功法透露给另一个人、甚至要把所有弱点展示给另一个人，都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戚少商和顾惜朝与那些修士不一样。
他们是知音。
他们好像很久以前就不知不觉毫无保留地交换了功法、罩门、隐秘、信仰、生命，甚至情感；现在他们用这种方式相交，只不过是在用最实际的方法去验证彼此的契合。
戚少商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才过去一弹指，好像又过尽了一生。
他的灵力渐渐回复正常，伤口也不再疼痛，上一场大战留下的山峦之力的阴影终于被驱逐；但是他依旧能感觉到顾惜朝的灵台中驻扎着自己的那道灵力，这种感应甚至比往昔更强烈。
他突兀地抱住顾惜朝微凉的身体，轻轻唤他：“惜朝，惜朝。”他身体里充塞着的感情终于装载不住，从眼睛里溢了出来，他心酸又雀跃，悸动又难过，小声跟顾惜朝致歉：“那道灵力，好像还是在你灵台里。”
顾惜朝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回手抱了他一下：“不碍事，虽然好像比之前更强，但是柔和了很多。”
这个突兀的拥抱变得水到渠成。
这种时候，戚少商却把顾惜朝从怀里拉出来，两个人面对面正坐着；顾惜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于是戚少商双手伸手捧住顾惜朝的脸颊，慎重地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知音之间似乎不应该存在的亲吻。
知音之间仿佛注定要发生的亲吻。
他们并着肩靠在一起，互相支撑着身体，慢慢讨论起了逆水寒这一事的各种内情。
前路险阻，总归要小心周密，才好有天长地久。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