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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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碎云渊的第四天，寒潭囚室中气氛依旧一片祥和。
这一边穆鸠平磕着瓜子，兴致勃勃地看微风指导赫连春水凝气聚神；另一边顾惜朝按住了戚少商，正仔仔细细检查他身上伤口的恢复状况。
戚少商是武修，本就身强体健，现在又有灵力相助，身上伤势恢复很快。顾惜朝扒了他上衣，一点一点评估：“后背的刀伤已经基本没有痕迹了，右手骨头也恢复得不错，就是肋骨这边看不太出来，我这样按疼不疼——你坐好别乱动，我会控制手劲的。”
“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疼， ”戚少商心说你要是用力一点按还好，这样不轻不重地东摸西摸，哪里能不动？可偏偏顾惜朝一点都没有跟他说笑的意思，认认真真查看着他的伤势，戚少商也没什么理由反对，只好眼睁睁看顾惜朝把他摆布了一番，确定身上外伤已无大碍，他只当检查结束，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顾惜朝没有罢手，顺理成章地去拉戚少商的腰带。
戚少商方寸大乱，赶紧按住他：“还做什么？”
顾惜朝微微仰脸，疑惑地停住：“腿上不是也有伤口？我记得膝盖也流了好多血的。”
“比身上轻多了，早就好了。”戚少商按着顾惜朝的手不敢放，“你要是不放心，我把裤腿拉起来给你看。”
他手上的力气太大，表情又说不出的微妙，顾惜朝一下子领会到自己方才诸多举止颇有不妥之处，脸上有些发热。
虽然他跟戚少商自那一个轻吻之后依旧同往常一般相处，但互为依靠、目光相接的时候感觉又跟从前大为不同。有时只是跟戚少商有一点点亲近，或者是肩膀挨着肩膀，或者是手背贴着手背，相接之处的触感就会不知不觉在心中无限放大，等察觉到的时候，对方的体温早已借着这一点触碰流遍了全身。他已经察觉到这仿佛不能再算作知音挚友，但又心中喜悦难以言表，如此绝地险境一如桃源胜景，此前踽踽前行数百年，回想起来竟不如与戚少商相知相伴这几日。
戚少商感觉他原本一直在往自己腰带上使力的手迟疑地停了下来，按着他的力气略略放松一点：“一定要看？那你等等。”他弯了腰就自己去挽裤腿，可是到了小腿就再扯不上去，努力了半天还是尴尬地卡在肌肉上，不上不下。
正当他犹豫着是继续努力一下还是直接放弃，顾惜朝忽然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落在肩膀上的头发。
戚少商动作顿了顿，缓缓直起身体；他的视线里最先出现了顾惜朝圆润的膝盖，然后是修长的手指，宽大的袍袖，衣领中露出的一点点皮肤，精致的喉结，最后是他柔软的嘴唇。
顾惜朝的嘴唇上带着笑，轻轻吟道：“逆流而上，迎风而去。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手指间还缠着戚少商的头发，话音一落就轻轻扯了一下；因着这股力道，戚少商顺势倾身，抱住了他。
这时赫连春水刚好又一次聚气失败，气馁地到处乱瞄，看见他们两个这么抱着就有些狐疑，推了一把穆鸠平：“你们大当家跟大寨主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穆鸠平把手里瓜子壳哗啦啦丢在盘子里，又抓了一把新的：“这有什么，他们经常这么抱着的，劳二哥讲这个叫知音情，跟我们一般做兄弟的不一样。”
“不是，他们前几天也扶着抱着，但总觉得跟现在不一样。”赫连春水摸着下巴打量他们，“要我看现在这时候，如果谁闹点什么事情打搅了气氛，他们两个要跳起来杀人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整个囚室颤动了一下，忽然倒灌进冰寒的潭水！
“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事情不能怪我!”赫连春水有些着慌，他的死士一个都不在身边，难免心神难定，“这里应该有直接到碎云渊上的传送阵吧，我们用那个跑路行不行？”
寒潭囚室全靠结界隔绝潭水，如今结界破裂，不消片刻潭水就能淹没这个小小的空间。
顾惜朝已经找到了传送阵，研究了片刻却没有立刻启动阵法，而是犹豫着看向戚少商：“大当家，赌不赌？”
“赌什么？”穆鸠平已经把装扮打理利索，做好了游出寒潭的准备。
戚少商说：“碎云渊经营许久，以阵法结界闻名，轻易不会在这方面失手。现在这样的变故，只怕是碎云渊上有大变，我们贸然传送，难说会到什么样的境地。”他看了一眼顾惜朝，“不用传送的话，这里深处潭底，一路游上去虽说费时费力，但能暂避险境，或者能反戈一击。”可是顾惜朝尚聚不起灵力，潭水冰寒，只怕对他身体有碍；然而要叫赫连春水和穆鸠平同他们两个一起过传送阵赌命，他又自觉难以代替他们决断。
可是穆鸠平却不是会想这么多的人，他已经走进阵中，喜滋滋道：“我还怕水性不好游上去要拖大当家后腿，原来还有传送阵这种好东西！”
赫连春水也镇定下来：“传送到大乱中心才好，红泪定然在那里，我怎么好不在她身边？”
顾惜朝向他们确认：“这个传送阵虽然是双向的，但如果那一边情况危急，恐怕无法再回来；甚至出阵就是死地，你们可想好？”
穆鸠平站在阵中一步不移，赫连春水则是催促到：“快点儿呀，我可是赶着去英雄救美呢！”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步入阵中，启阵的一刻顾惜朝悄然向他私语问：“如果这就是末路，你后悔么？”
“那我后悔只亲了你额头。”
他们两个的手指渐渐纠缠到一起去。
天意眷顾，传送点虽然情况不妙，但也不至于太糟。
毕竟没有刀枪棍棒相向，也无天罗地网相守；但即使阵外没有伏击，他们照旧不能放松——此处是凌空栈道上，而熊熊大火已经四处蔓延，许多木质结构逐渐炭化，只怕撑不了多久就要崩塌。
顾惜朝正想拼一记用原型带他们走，却被戚少商一把抓住：“不要妄动灵力，保持体力要紧。”
穆鸠平跟赫连春水已经往主城赶去，顾惜朝只得唤出微风探路，并且牢牢嘱咐戚少商：“这种火我是不怕的，待会儿无论情况如何，你都要冷静判断。”
戚少商回他：“我替你出战冷呼儿跟鲜于仇的时候特别冷静。”
顾惜朝无言以对，只好加快步子。
栈道并不算太长，不多时就接入碎云渊主城；触目之处横尸满地一片狼藉，只有一个碎云渊仙子声息尚存，守在入城关卡，一身白衣却是血迹斑斑，手里还牢牢握了一把已砍出缺口的剑。
赫连春水常年追着息红泪，与她身边几个仙子都相熟，即刻认出她来，赶紧上前搀扶，却被她手中剑光一指，面孔上浮出一道血痕。
“她神志已不清醒，”顾惜朝拦住还想上前的赫连春水，“你认得她？”
“是红泪身边的阿琼，平日出城也跟着她的，”赫连春水忧心忡忡，“她已如此，红泪那里肯定出事了。”
戚少商已经控制着力道试探了一下阿琼，摇头说：“她想来力战多时，如今只知守住此处关隘，却不知关隘早破。制住她容易，但要救她就难了。”
几人脸色都有些沉重，微风却在这时呼啸着回转，直扑顾惜朝：“惜朝惜朝，糟糕了，是黄金鳞！”
顾惜朝面色一沉。
阿琼却好像被“黄金鳞”三个字唤起一般，聚起微薄的灵力重新站起，身形挺拔，手中长剑直指苍穹，冷声呼道：“黄金鳞，你今日屠我碎云渊，明日便要成这崖下白骨，向我姐妹殒身处跪拜万年！”
音绝气绝，她双目犹睁，剑却哐一声落在了地上。
戚少商与穆鸠平安置她尸身在一边坐好，顾惜朝却捡起了那把落在地上的剑：“黄金鳞是渡厄境的正则修士，他手下更有天兵金戈铁马十八尊，与他对阵凶多吉少，只我跟大当家去吧。”
戚少商动容，走过去要跟他并肩，穆鸠平却嚷道：“大寨主你怎么只许大当家跟你同生共死，老八我也要去的，红袍姐还在碎云渊上呢！”
赫连春水只问：“他们在哪里？”
寒潭囚室的四天，他即使受微风点拨入道，却一直不能顺畅聚集灵力，此刻周身灵力流转却生生不息，柔韧绵长。
他是想着息红泪入道的。
黄金鳞带着金戈铁马十八尊把碎云渊众人围困在山顶凌云阁：“息城主，我也不是要为难你，交出顾惜朝，我就恭恭敬敬出城，不然的话……”他手一扬，身边众兵士起手在重弩上唤出一支支火焰化成的利箭，直指凌云阁。
息红泪的身影出现在凌云阁上：“顾惜朝冒犯了碎云渊的城规，就要按我这里的规矩来处置。黄大人先破我城门，再杀我姐妹，现在语焉不详就要带人走，让我这个城主颜面何在？”
“息城主不要光想着面子，也要想想实际。”黄金鳞语毕，他左手的兵士手中火光一涨，一支利箭就直奔息红泪而去。
息红泪不紧不慢，扬手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弓来，手心光芒一闪，一道白光射出弓弦，直奔来袭之箭，二者在凌云阁前相撞，碎成一片光点，瞬时湮灭。
“给城主的警示，如果城主的伤心小箭只是这个程度，恐怕不要说顾惜朝，连自身都要难保。”黄金鳞阴冷道，“我在这里等到日落，见不到顾惜朝，就要自己动手来找了。”
暗暗隐匿在远处，赫连春水低声问：“正面跟他们对上，有多少胜算？”
顾惜朝摇头：“一分也无。”
“未必，息红泪我曾有耳闻，此人声名远大于实力，与各派修士都有交好，”戚少商心思急转，“恐怕其中有人同黄金鳞，甚至傅宗书有往来，所以他虽然硬闯，却没有直接动息红泪。”
“如果他顾忌息红泪性命，不想轻易攻毁凌云阁，那倒是还有文章可做，”顾惜朝说，“但是我们人太少。”
穆鸠平伸长了脖子也没能看见阮明正，不太高兴地接口：“我们怎么人少，我就能一个顶他们十个。”
“我的亲随估计还在附近，日落之前召集他们应该不难，”赫连春水更为实际，“但只怕对付这些人实力不济——这是天兵啊。”
“你能确保召集他们？那可以了，”顾惜朝说，“实在不行，我出去就可以了。”
穆鸠平急道：“大寨主你可别，兄弟们说了要保护你跟大当家的，怎么能在这里跟他认怂！”
“权宜之计，以作后招罢了，我得诸位兄弟倾力相护，决不会自轻性命。” 顾惜朝向他一笑，“况且，就是我要自己去送死，大当家也是不答应的。”
戚少商在他身后哼了一声：“你总算是知道了，哪怕万丈深渊我也是要跟你一起跳的。”
顾惜朝忽然问：“说起来，凌云阁后面是悬崖？”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