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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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知味虽说已臻心动，听上去比戚少商高了一境，但他平时里时光大都消磨在厨房里，实力当真有限，此刻与戚少商对峙，气势上反倒落了下乘。
戚少商见他踌躇着并未立刻动手，手中青芒一闪，笑道：“原来也是修行人，既然大家是同道，是否不必兵戎相向了？”
尤知味眼里满满都是惋惜：“这么年轻的高阶武修……真少见，难怪我看走眼。要是先前知道，也就不动你们了，可惜如今宾客已至，哪里能让你们走呢。”
戚少商悄悄拿腰带缠住顾惜朝，待会儿动起手来好抱得稳一点。
尤知味这时候倒笑起来：“年轻人，是不是没听说过我尤大厨师尤知味的名头？”他肥胖的脸上显出孩子一样炫耀的表情：“我这个人，的确不擅长动手，但是我还是晋升到了心动境，你知道靠什么？”
已经能够走动的阮明正，突然又跌在了地上：“大当家，他下毒！”
“怎么能叫毒呢！”尤知味哈哈大笑，“你们要是听说过我，就知道我有一道拿手好菜叫做滋味粥，偏偏这碗粥从来没有人喝到过。”
“但是有很多人闻到过。”戚少商接口。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从进入这里，周围一直都弥漫着一股粥香。可是，有谁会在厨房里，提防米粥的香气的呢？
“你怎么还不倒？”尤知味惊奇地看着他，“你早就应该动不了了，为什么还不倒下？”
戚少商诚恳地说：“因为我其实还能动。”
他说话时剑气已出，尤知味猝不及防，护身灵玉连碎两块，才堪堪挡下这一击。
“真可惜，你虽然还能动，但到底灵力滞塞；好险好险。”尤知味扶着米缸，伸手进去掏出一把小米洒在地上，“最多只有一个时辰就要上主菜了，捉住他们，不用顾忌手法。”
散落的米粒仿佛在地上砸出了深渊，一个黑漆漆的怪物从里面探出头来。
“捉……住……他……们。”它复述。
戚少商的形势不太好。
尤知味召来的这个帮手只怕是铁锅成精，刀砍不动手劈不移，好在它力气虽大行动却笨拙，也不会什么法术，戚少商尚可一面护着不能动弹的阮明正一面同它周旋。但他手里还有一个人事不省的顾惜朝，只得一条右臂御敌，又被滋味粥扰得灵力难聚，俄顷身上就添了几道血口。
“好香好香。”尤知味守在一旁，“我改主意了，今天先吃那个小姑娘吧，你跟这个小鸟儿，都是值得好好烹调的美味。”
“你不是答应了楼上的仙子，要给她更好的？”戚少商手上忙，嘴巴倒是闲，“要我说，你不如把自己烹了，才显得有诚意。”
“你去过我们的雅间？倒是小看你。”尤知味赶紧往地上又添了一把小米。
那个黑漆漆的怪物瞬间又大了一圈，戚少商长剑与它的利爪相触，居然哐一声断成两截。他迅速倒转剑身，激起剑柄上的灵石挡了片刻，眼睛到处去找还有什么称手易得的武器。
这时坠在他左臂上的分量忽然一轻，顾惜朝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我灵台里你那道灵力……你拿它召一下我的剑试试。”
戚少商面上不显，好不叫尤知味看出顾惜朝已醒，心里却在狂叫：我要怎么去你的灵台里召你的剑！
顾惜朝看他试了几次不成功，反而分了心多添了伤口，“……算了，你带我往灶台那里去。”
“红袍还在这里。”戚少商倒是摸熟了跟顾惜朝共着同一股灵气暗地里说话的法门。
“一时片刻，尤知味最多给她抹个盐，总好过一块儿交待在这里！”
“恐怕他要卸了胳膊腿再抹盐的。”戚少商胸口长长一道爪痕，皮肉外翻，动作间血滴不经意就落到顾惜朝脸颊上。
偷偷舔了一下腮边的血，涩得顾惜朝皱起眉头：“你不愿意，回头就别怪我自作主张。”
戚少商只见那怪物怒吼一声合身扑来，下意识紧了紧搂着顾惜朝的手臂，但顾惜朝成心出招，重心一偏，利爪落在他腰侧，原本绑着两个人的腰带瞬间断裂，顾惜朝顺势跌落一旁。
尤知味精神一振：“先捉这个！”
看见那怪物冲着顾惜朝而去，戚少商也顾不上阮明正，抄起那把断剑，灌注全身灵力直直插进它后心；他身上的伤口失了灵力护持，顿时血流如注。
它已经捏住了顾惜朝的脚踝。
戚少商死死把剑往它身体里压。这里肯定是它的死穴，只要他的剑再长一点，再锋利一点……
顾惜朝手按在炉灶底下一个小小的花纹上。
它的趾爪已经钩住了顾惜朝的皮肉，划出深深的血坑。
戚少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那柄断剑上。
为什么它不再长一点，再锋利一点！
他好像听到了一声鸣叫。
是顾惜朝？
顾惜朝掌心下泛出一点光芒。
那个怪物终于停下了动作，一柄青色的剑从他心口透胸而出，浓重的黑气从那个缺口逸散，它的身体开始瓦解。
戚少商震惊地看着手里的剑，它很长，很锋利，很陌生。
但是很称手。
尤知味脸色一变，抛开米缸就往传送阵跑。
顾惜朝站了起来。
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赤着脚，只裹了戚少商的外衣，身上分不清是谁的血黏成一块。但他这么走向尤知味的时候就好像一个手执杀伐的大将，万千种生生死死都在他现在的笑容里。
“尤大师，”他停在离尤知味三步远的地方，“怎么不开传送阵离开？你的那个客人，身边应该还是有厉害的守卫吧？”
尤知味瞪着他：“你把我的传送阵怎么了？你怎么做到的？”
顾惜朝看着尤知味满头大汗地试着他的传送阵：“你的幻术不太灵，我来的路上就改过这些阵法禁制了。”他笑了一下，眉间带出一点狂傲：“阵道上，当世能胜我者尚未见！”
戚少商执剑守在顾惜朝身后，觉得心跳得比方才激战时还要快。
确定了滋味粥的药性过段时间自己就会散，戚少商干脆地把尤知味捅了个对穿。
“我还以为你要留他一条命。”顾惜朝惊奇地看他，“比如废了他修行什么的，虽然比死还难受，但是看起来仁义多了。”
“尤知味在这里多年，不知作过多少恶事，他跟些神仙也有来往，留着难免有后患。”戚少商擦了一下手里的剑，“就是可惜了你的剑，饮了恶人的血。”
“这把剑叫青龙，是我在东海所得，但它身有雷霆，我的灵力火焰为表、幽寒为里，用不了它。”顾惜朝给他简单打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好歹看起来不血糊糊地吓人，“没想到你真能把它叫出来，那就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说归说，戚少商倒是好好地把剑系到腰里去了。
顾惜朝本来想说这是灵剑，一般修士都收在灵台，但他看戚少商佩着剑好看，也就咽下去这一茬不提：“过意不去就把你那匹黑马给我——它还在外头吧？”
“尤知味他们应该不爱吃马肉。”
两人料理停当，这才去看阮明正。她还是不能动，精神也差得很，戚少商想背她出去，又顾虑顾惜朝没鞋穿不好走，不由地又去往他灵台打主意：“惜朝，你灵台里除了灵剑，还有没有什么能带人的？”
“你要是不射我那一箭，现在我能带着你们直接飞回去。”但要是没那一箭，他也不会认识戚少商。顾惜朝想着，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你刚刚管我叫什么？”
“惜朝。”戚少商背起阮明正，“微风也是这么叫你的，我觉得很好。”他看顾惜朝不说话，晃着身体用手臂蹭了他一下：“你也可以叫我少商。”
顾惜朝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戚少商建议的称呼：“算了，我还是习惯叫你大当家。”
阮明正：“是走这边出去？上面还有没有埋伏？”
戚少商转了个弯：“惜朝跟着我，我探过路，这里能直接到外面。”
连云寨几个寨主惶惶不安地等了一整夜，平明才见戚少商背着阮明正，黑马上头乘着顾惜朝，倒是一个没少。
可是劳穴光看他们三个，阮明正动弹不得，戚少商浑身是血，顾惜朝倒是除了脚踝上一个血口子看着还好，但他全身上下只得戚少商一件外衣蔽体，还坐在马上恹恹的，想深了就有点不好了。
戚少商把阮明正交给穆鸠平，回头去牵马：“惜朝，你先回去换我的衣服？”
顾惜朝就着他的手下了马。
劳穴光想起之前戚少商还是满口“顾兄弟”，松了一口气。
提起衣服，顾惜朝有些遗憾地说：“四寨主送的那顶狐狸帽子防幻术当真好用，可惜被那胖子丢了。”
戚少商也有感触：“四寨主也送了我一条十二尺六寸长的腰带，的确结实，可惜叫那怪物毁了。”
勾青峰摆手说：“大当家大寨主不用愁，这些走江湖的行当咱们连云山上还有呢！”
顾惜朝说：“我这会儿又不能去连云山，我要去开封找逆水寒的。”
戚少商：“听大寨主的！”
这一回上路往开封，阮明正和孟有威在车厢里，顾惜朝骑着他新得的黑马在外头跑。
戚少商拦他：“你悠着点，新伤旧伤一个没好呢！”
顾惜朝嗤笑：“你怎么不去车里躺着？昨天晚上胸口那伤疼得你直哼哼不是？”
“我要是不喊两声疼，顾公子能体谅我，让我早些睡下？”
顾惜朝不说话了。他昨天晚上头一次行侠仗义的兴奋劲上来，跑去戳醒戚少商翻来覆去地说；戚少商虽说爱听他说话，但毕竟是刚受了伤流了血的，到后半夜就困得慌，只能卖个可怜，倒骗得顾惜朝小心守了他一夜。
劳穴光听他们这话暗暗吸了口气，伸头进车厢：“老三，所以大当家去救大寨主时候你没跟着？去了多久？他们出来时候就那样了？”
阮明正不高兴说这些，哼了一声转头要睡。
劳穴光劝她：“老三呀，你也就见了大当家一面，何苦呢。”
阮明正：“他们不也就多认识一天。”
孟有威也劝她：“可是大寨主好看呀。”
“……”
戚少商调转马头来看他们：“怎么了？”
孟有威跟穆鸠平挤在一块儿赶车：“车里闷，出来透透气。”可是他的语气很委屈，眼角也肿了一点，很像是被人打的。
顾惜朝也凑过来，拉住戚少商的手；他们互相接触的时候能靠着那股灵力讲些暗语：“我恐怕跟你们分开走比较好。刚刚我好像看见黄金鳞的金戈铁马十八尊，他也是渡厄境的正则修士，帮傅宗书做事——我们关系不好。”
“确定是冲你来的？会不会是之前那个花仙？”戚少商捉紧他的手，“分开走我同意，但是我得跟你一起——你在霹雳堂应了我的。”
顾惜朝迟疑地去看他胸前那个伤口，戚少商也不甘示弱点点他心口的箭伤。
劳穴光看他们在这里互相抓了手看来看去不说话，心里纳闷：怎么突然这么含蓄了？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打断这个氛围，就觉得身下一空——
众人脚下一里方圆，忽然皆化流沙！
“嘻嘻，连云山诸位寨主，好久不见呀？”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