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12、第 12 章

　　下班后，郭桓和往常一样换回便服从后门出去。临走前小九意义不明地冲他笑了很久，郭桓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点点头回一个微笑。每当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微笑总是不会错的——这是郭允诚教他的处世之道。
　　郭允诚是郭桓的堂兄，两人都是独子，家住一个小区，童年和少年时期都是彼此看着手牵手一路走来的。郭允诚性子慢，平时说话做事经常慢一拍，说白了就是个了无心计的天然呆。郭桓纵然不是个多么精明的人，但总好过每说一句话都要默默想上半天的郭允诚，加之个子高，看起来反倒像是哥哥。家长们聚在一起，总爱开玩笑让郭桓多照顾照顾呆呆的郭允诚。时间长了，郭桓也习惯了这种角色错位。有好吃的必然让给郭允诚，一起出门总不忘两眼紧盯着他，生怕他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走丢。要不是两年前郭允诚率先踏上社会穿起西装，悄无声息地独自搬进新公司附近的公寓里，郭桓几乎已经忘记这个兄弟比自己大三岁的事实。
　　对于郭允诚没有事先招呼一声就突然搬走的决定，郭桓一直颇有微词。在这之前，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郭桓知道郭允诚第一次遗精的时间，郭允诚也对郭桓收到过多少情书了如指掌，但这一次郭允诚的行动却像是在昭示这层亲密关系的终结。时间会改变一切——这是郭桓最不喜欢听的话。
　　郭允诚搬走之后，本就住宿在学校的郭桓几乎就和他断了联系。偶尔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双休日，郭桓兴冲冲地打电话约郭允诚出来，却总被后者嗫嗫嚅嚅地找借口推托。直到半年后，郭桓终于接到来自郭允诚的第一个电话。电话里郭允诚哭得一塌糊涂，话语含混不清，只有抽抽嗒嗒吸鼻涕的声音清晰可辨。那晚郭桓还在学校，深更半夜接到电话听到对面的哭音，脑门前登时冲起一股热气，当即扔下电话赶到了郭允诚的公寓。那是郭允诚搬家以来，郭桓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那天郭允诚抓着郭桓哭了一宿。在郭允诚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郭桓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为什么郭允诚会突然搬走，为什么这半年郭允诚仿佛人间蒸发……比起迟来的真相，郭桓更担忧的是为此泣不成声的郭允诚。
　　为了郭允诚，寒假开始后，郭桓就向父母编了个借口和郭允诚住到了一起。现在这么拼死拼活地不放过一点点赚钱的机会，也是为了郭允诚。
　　郭桓伸着懒腰走出后门，连连打了几个呵欠。借着路灯的光线看了看手表，却怎么也无法聚焦，表盘上的数字像在跳舞般扭来扭去，看不分明。郭桓这才发现自己两眼酸酸麻麻，周围的景物望过去也都有了叠影，晃眼得头直犯晕。
　　“你还没走啊。”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郭桓定睛望过去，只见徐然笃悠悠地晃了过来。
　　“你的眼睛好像很红，没事吧？”徐然走到郭桓跟前，第一眼就注意到郭桓的眼睛红得不自然。
　　“没事。”郭桓使劲揉了揉眼睛，避开徐然的视线。
　　徐然探过头想要看个仔细，奈何郭桓小心翼翼地侧过身躲进了路灯的死角。本就昏暗的光线下能清晰辨认的只有和郭允诚形状相似的耳垂，白白的一小截耳垂半藏半露地埋在郭桓乌黑的发间，让人恨不能伸手狠狠掐一下。
　　“真的没事？”徐然往前迈出一步，几近逼问道，一时间郭桓还以为他会突然冲过来拉开自己遮着眼睛的手。
　　“店长，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担心徐然继续纠结眼睛的事，郭桓随口扯了个话题。
　　“唔，就要回去了……”徐然欲言又止，愣了愣，转而想起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给郭桓。
　　郭桓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徐然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你哪天有空就过来，来之前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没意外的话我一般都在家。”徐然挠挠头补充道，“刚才光顾着聊天，忘记把地址给你了。”
　　意识到徐然说的是做钟点工的事，郭桓点点头，将纸条收进口袋里。
　　“我除了晚上要打工外平时都有空。店长你不用配合我，需要打扫的时候直接叫我一声就好。”
　　“没关系。”徐然摇摇头，似乎真的无所谓的样子。郭桓疑心地看着徐然，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是少根筋还是体贴过度。不过不管怎样都于他无关，只要能赚到钱就好。郭桓默默地想，此时此刻遇到这样的雇主显然不是坏事。
　　郭桓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手机铃声适时地插了进来。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耳边不出所料地响起郭允诚的声音。
　　“小桓，很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发你短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
　　郭桓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方果然闪烁着未读短信提示。郭允诚的声音轻轻的，郭桓眼前条件反射地闪过他两手抓着电话诉苦般对着听筒低声喃喃的画面。
　　似乎察觉到是郭允诚打来的电话，徐然不无好奇地紧紧盯住了郭桓的手机，似乎这样郭允诚就会从里面跳出来似的。虽然听不清郭允诚在说些什么，但光是模糊地感觉到他的声音，那天郭允诚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便都活灵活现地在徐然眼前一一重现。想起许久没有再见的郭允诚，徐然不由浅浅微笑了出来。
　　看到徐然的笑容，郭桓紧了紧眉头。
　　郭桓眼中的徐然并不是个爱笑的人。每次看到他，总是一副皱着眉头苦苦思考着什么的样子。小九常笑着说徐然这人只有看上去正经，脑子里肯定一片空白，但郭桓并不敢轻易做出相似的评价。也许是面孔轮廓比较深的关系，比起于任文那种几近傲慢而让人望而却步的强势气息，徐然，尤其是不说话的徐然天生有一种让人不敢贸然接近的强大气场。
　　“刚才太吵我没听见短信的声音。”郭桓朝徐然的反方向迈出一步，自然地吐出一连串谎言，“我刚从同学家出来，在等公交车。……嗯，大概还要一刻钟才能到。……什么？你还没吃饭？冰箱里不是有菜么，你拿去微波炉热一热……我？我早就吃过了。……知道了，你别等我了，快去吃饭吧。……嗯，再见。”
　　挂断电话，脑子里飞速闪过怎么一一反驳徐然可能会提出的质问。郭桓摆出迎战的姿态，却不料迎上徐然微笑的视线。
　　“是郭允诚的电话？”
　　“嗯。”
　　“有空让他来店里玩玩吧，”徐然停顿了一下，“在你没班的时候。”
　　“店长，你到底对我哥……”后面的词粘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郭桓吞了口口水，像吞进去了一块石子，喉咙痛得厉害。
　　徐然微笑的唇角泻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看来在我找到新男人前，你是不会放心了。”
　　郭桓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确，自己是不信任徐然，尤其是在郭允诚出过那样的事之后。然而此时此刻，徐然如泣如诉的眼神似乎在责问郭桓，让他浑身自在不起来。郭桓知道自己很多时候敏感过度，尤其在郭允诚相关的问题上，他对徐然苛责过多，基于此，他也多少对徐然怀抱有那么一丝歉意。但每次徐然问起郭允诚的事，郭桓总是无法忽略那双灰色眼睛里闪烁着的异样神采。而徐然每次都不直接否认郭桓的疑问的态度，更是让郭桓耿耿于怀。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那么不值得信任，”徐然紧紧盯住郭桓，“干脆由你代替郭允诚和我交往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我死了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