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摄魂怪和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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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闭着眼，不停搓揉左侧太阳穴，她半边头撕扯样地疼；金妮，来自以勇敢著称的格兰芬多，倒在乔治怀里发抖；一向开朗得没心没肺的弗雷德脸色也差劲极了，没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露出类似于忧郁的表情。逞论摄魂怪出现时高声尖叫者误入这个车厢的马尔福小少爷和他的两个跟班了，他的天赋不逊于音乐剧里的女高音。
与同学们相比，凯瑟琳的反应冷淡到令人敬佩。
“嗨，你真是一点也不怕，”稍稍恢复过来的乔治拿凯瑟琳打趣，他的脸刚有血色。乔治和弗雷德是一对连体婴似的双胞胎，有一样的外表，穿同款衣服，说话的语调、站立的姿势都如出一辙。他俩有标准的韦斯莱式长相，满头鲜艳红发和一脸密密麻麻的雀斑。“亲爱的女士，我猜你是强装镇定，为了测试你是不是真的清醒，让我来问问，我是谁？”
“你是乔治。”凯瑟琳没好气地答道。
双胞胎是对恶作剧爱好者，最喜欢玩让人分辨他俩的把戏。如果猜错了，他们立马纠正，要是对了，也可以回答“不，我是乔治，他才是弗雷德”或者“不，我是弗雷德，他才是乔治。”别人上当越频繁，他俩就越乐此不疲。
他们的骗局在其他人那屡屡成功，这个其他人里包含他们的妈妈，偏偏瞒不过凯瑟琳的眼睛。她能从他们的一些习惯和性格差异上区分谁是谁。乔治在骗人的时候喜欢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夹住食指向外扳，弗雷德是同样的手势，不过向里弯。性格上弗雷德比乔治粗放，乔治细腻贴心，更加擅长于安慰人，在和弗雷德的关系中他是偏向于照顾人的那一个。这种状况下第一个站出来的往往是乔治，准确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三点四。双胞胎因此对凯瑟琳钦佩万分，她识破了他们的秘技，他们就将她视为友好的劲敌，持续地向她挑战，又每每铩羽而归。
“你一定下了咒，斯莱特林的学生都会些恶咒。”弗雷德嬉皮笑脸地玩笑道。
“可我在上学前也能分清你们呀。”凯瑟琳不急不忙地咽下口里的煎蛋后才回答。当时她在韦斯莱家做客，友善热情的陋居女主人莫莉因此罚弗雷德刷了整整三天的盘子。站在莫莉的立场，教训对客人无理的调皮儿子天经地义；弗雷德不领情，他欢天喜地洗碗，顺带发挥他的创造力，盘子变出了腿，一堆锅碗瓢盆在陋居地面上叮叮当当地追逐推搡。根据东方日本国的古老传说，被主人弃用的家具就是这样暴动的。
弗雷德算是白费劲了，除非他丧心病狂地捡起一大块石头给凯瑟琳脑袋上来几下，他们的恶作剧永远成不了。对于记忆力和观察力一流，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而言，分清双子的微妙差异轻而易举。拜天生的智力所赐，她学习成绩好极了。每一位母亲都偏爱乖巧成绩好的小孩，韦斯莱夫人对她更是赞不绝口，她认为凯瑟琳和她最爱的珀西一样十全十美。这导致珀西一开始对这个和他的小弟一样年纪的女孩持有相当正面的印象，换个说法，凯瑟琳倒了大霉。他把这小姑娘想象成了一个出身贫苦但勤奋，规矩又野心勃勃的人，珀西的同类。凯瑟琳烦他，她不讨厌有抱负的人，但讨厌那种奔着远大前程去的呆子。会看《级长是怎样获得权力的》这样的书的人永远和权力没缘分。直至她和双子混一起，珀西便不看重她了，转而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责备她。双胞胎向她道喜，她也认为实在值得庆贺。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一个把欲望写在脸上的人聊那些“重要的正经事”（珀西的原话）。傻透了，俨然路边为了支持哪个政治家吵起来的下岗工人的雏形。
察言观色建立于对他人情绪的把握，善于探测微小情绪波动的人往往极度敏感。凯瑟琳不是这样，她更偏向敏锐。敏感和敏锐不同，实用主义上，敏锐比敏感更高级，敏感的人观察入微伤及自我，敏锐的人擅长利用观察能力。可以说敏锐是敏感的高级形式。通常情况下，敏锐由敏感演化，凯瑟琳也不属于此类。她本性没心肝。
她的天性完全符合古怪天才的设定，资质惊艳，高傲自我，失心疯一样地不把同龄人当成可以平等交流的生物。当时让娜健在，于她世界上便只有三人，让娜，索菲亚和她自己。她爱让娜比爱自己多一些，爱自己又比爱索菲亚多一些。让娜牵着她的手，一大一小走过大街小巷，她用抓过融化冰激凌的黏糊糊的手指牵扯让娜最爱的海蓝色长裙裙摆，食指划过最下沿银色的精致花边。
“亲爱的，”让娜说，她金色的长卷发被风吹乱，遮住眼角细碎的鱼尾纹，反而有了生命迟暮的夕阳式风情，“放开奶奶的裙子，要是你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奶奶再给你买一根雪糕。”
“可我没错，他活该。”凯瑟琳抬头望她，眼里水汽迷蒙，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眼睛尚未长开，圆圆的，灰色的瞳孔里水光和头发一样闪，“德斯礼活该。”
“那你没错吗？”让娜反问。
半人高的小孩偏过头，努力把泪光憋回去，道：“我想没有，电路接得好好的，而且德斯礼也没事。”
让娜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于是凯瑟琳立马补充。
“不过也有些地方不太好。”
“那是什么？”
“嗯，我应该站远点，要是他尿到我脚边，我也得被电一下。诺。”
她把左脚向前伸了伸。
“这鞋不知道导不导电呢。”
让娜转过头叹气，半晌才正眼看凯瑟琳，她忍着笑，眼神却带点悲哀。
“我也不知道你这个个性像谁。”
轻声的低语随春季的微风若有若无地飘至她耳畔。
“唉，我们家没人是这个性子！”
后来突逢变故，又冷又硬的脾气帮了她不少忙，但也不会对世故人情一无所知了。
凯瑟琳正常发挥，乔治却故作夸张地瞪大眼睛，道：“我的天，你是我见过的最英勇的姑娘，为什么你不在格兰芬多？”
虽知道乔治故意活跃气氛，她还禁不住狠狠地对他挖了一眼。双胞胎极为外向，较为沉静的乔治也比一般人活泼数倍，要不是他们在不务正业上边足够有成就，没准会被当成多动症。双胞胎用一惊一乍式的幽默来驱散恐惧，她这样内向的人只想安静地休息会。
“大概因为分院帽体恤我脆弱的神经，知道我不可能受得了你们俩成天胡闹。”
弗雷德笑得很得意地瞅了自己的兄弟一眼，拿下巴指示凯瑟琳的方向道：“兄弟，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斯莱特林了。”
“意思是我招人厌？”
“不，当然不。”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互望一眼，又异口同声和道：“亲爱的凯瑟琳，我们今天才发现你是个细腻的少女。”
凯瑟琳顿时耳尖泛红。她没有表面上那样冷静，摄魂怪的出现降低了她对行为的控制力，平日里她不会这样明目张当地刻薄。那些怪物使人想起最讨厌的记忆，她不快的记忆格外多。过去即使无法撼动她，也无法让她开心。
得快点恢复正常。
她想，于是努力回忆最近发生过的让她有快感的事，想来想去只有那条死狗。
苏珊的狗死得不冤枉。咬了人的狗一定要判死刑，并且他死于一场精心策划，不是所有动物都有如此隆重的死法。凯瑟琳一开始就没准备和谈，从她找斯内普先生要魔药起就打算好了。不能用毒|药，麻瓜鉴别毒物很有一套，她的履历必须清白；同理，也不能用魔咒，她身上有踪丝。但可以用魔药。生死水不单可以驱走索菲亚的噩梦，还可以让苏珊和她那条狗睡死过去。她把那瓶生死水的一大半下在狗粮里，另一半在她故意挑衅苏珊的时候被倒进了茶壶。从披萨店顺来的制服是个很有用的道具，那玩意帮她混进了苏珊家，还避免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对她不利的目击证词。她不是披萨店的员工，要是警察找上门来，就直接说苏珊污蔑人，她压根就没去过苏珊家。接下来很容易了。半夜撬门进去，带上手套以免留下指纹，再用苏珊家的电锯割下那畜生的头，放到苏珊的被子里，然后不急不慢地把送去的饼干拿走，换成一盒包装一样的披萨。第二天用魔咒将沾了血的制服复原，接汤姆回家前顺路放回店家的储物室。完美收工。
奇怪地是这么想来反而使她感觉更坏，她明明是把这个案件当成杰作的。
过去争先恐后地浮出来。
外祖母过世是一切的开端，关键的转折期在她死后的第六个月。
让娜葬在锦簇花团齐齐飘落的六月，和百花一起凋零。秋冬之交凯瑟琳染上流感，十月不是恶疾的高发季，她还是病了，索菲亚不会照顾人。索菲亚只会哭，趴在她床边，涕泪聚下。一开始她躺床上，索菲亚低声啜泣；后来恶化成气管炎，索菲亚的哭声成了哀嚎；最后感染到肺部，索菲亚已经不哭了。她双眼无神，喃喃道：“医生说你要走了。你果然是来折磨我的。”
凯瑟琳本来满脸鼻涕眼泪，可听到索菲亚最后的那句话，她把眼泪憋了回去。这就消耗掉了她一大半力气，人昏昏地闭了眼。她整个呼吸道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火热热地疼，发高烧，手脚冷得像冰块，呼吸的不像空气，像火山的熔浆。
索菲亚以为她睡了，趴床边一下下摸她的头发,小心又生疏。
“没准你死了也挺好呢。”
凯瑟琳的心脏抽搐起来，面部表情也痛苦得扭曲了。
索菲亚没有注意，她一直絮絮叨叨，把凯瑟琳的身世，她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都倒了个一清二楚，那是凯瑟琳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亲干了什么混账事。
她记得莱克特大夫最后一次来问诊的样子。灰白胡子的老头见她可怜兮兮缩在脏兮兮的被子里，浑身冰冷，呼吸微弱，便断言道：
“这孩子活不过三天。”
可他没注意到她眼神热得像盆火。
然后莱克特大夫没了，他被传染了肺炎，没几天一命呜呼，她却康复了。不过也失去了一些东西，燃烧灵魂成了□□的养料。生理上没有发育，心灵却一下子跨入青春期。她开始对人的内心感兴趣。躲在角落里，找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看他们生气争吵。
然后。
然后……
然后——
然后火车猛烈地颠簸一下，汽笛轰鸣，将凯瑟琳从思维里震了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沉浸到个人世界那么久，有点惊讶地张望了一下，不经意看到另外三人眸子里的担忧。
下车了，人群一下子从车厢里涌出来，带着热气和各自细碎的言语。这股人流风一样地穿过凯瑟琳，她觉得胃里有些冷。
她想吐。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摄魂怪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