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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106 章 ...


  •   淬炼沧桑而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的被一只木簪子挽在后面,松弛的皮肤耷在脸上,这一笑就是堆满的褶子,然而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慈眉善目,老妇人拉着自家老头子,问道:“老头子,你说那小伙子怎么还不醒?”

      被问得老头子拍了拍老婆子的后背,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发出一声感慨:“这你得问问老天啊。”

      “嗳,你这老家伙真是没正经,快去看看他还烧着没,我去煮些米汤。”老婆子瞪了眼他,推搡着让他快些去。
      “真是我不如好看的小伙子喽,想我年轻时也是英俊潇洒。”老人捋着白胡须,声音与思绪都带着回味往昔的味道。

      两人一看对方已经到了古稀的年纪,真是岁月不饶人,这一晃一辈子都要过去了。

      而他们所说的小伙子正是陈皮,自落水到漂到岸上一直发烧昏迷至今未醒,两老人家好生照看,可他们这地方草药稀缺,离着镇上得走上一天,加之战争大都搬离,现如今这地方荒凉的就剩他俩还住着,这把年纪了,也不愿在走了,就算死也得死在故乡。

      “小山...小山...”昏迷的陈皮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额头因为身体烧的厉害,生出一层密汗,脸颊还有些许红。
      老人家皱了皱眉头,然后无奈摇摇头,拧着铜盆内的布给他擦了擦汗,“小伙子,既然上了岸可不要辜负老天爷的心意。”

      瞧着少年模样像是山坳间的狗尾巴草,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生长在荒野、旁道,哪怕是旱地也能长得很好,这便是它的自强不息。

      身后的枪伤很明显,老人家一眼就看出这人来历不简单,或许他的到来会将灾难引到这来,可毕竟是一条尚有生息的生命,又恰巧让他看见,这不正是避也避不开的命么。

      老人家看着陈皮,心里多有忧虑,眉宇间深藏不知名的情绪,思绪随着远方的光亮渐远...

      陈皮所处的村庄位于长沙南面几十公里开外,林间小道狭窄,一路荒草丛生。村庄十几户人口搬得就剩老俩口,能走的动都已经走了,土泥瓦墙,木柱子刷的颜色已经被时间冲刷的看不清,外头吹着风,里头钻着风,大土锅隔着烟灰子,汤汤水水的粥不见几颗,白的沉底都能数的清。

      老婆子拿着碗就着盆里的水洗了好些遍,拿过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头擦了擦水渍,盛了碗粥汤重新盖上木盖,拖着慢慢嗖嗖的步伐走进木屋内。

      “老头子。”
      “来了来了。”
      顾伯与花娘小心搀扶着彼此,佝偻的后背已经挺不直,“来歇会儿吧,这把年纪了。”顾伯嘴硬心软,实际动作已经说明他爱着的心。

      “怎么样,好些了吗?”花娘看了眼床上的陈皮还是之前的模样,不禁忧心。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他自己。”顾伯叹了声气,听着一旁的花娘又开始咳嗽起来,心疼的帮她抚着背,声音轻柔道:“又不舒服了吗?”

      花娘眯了眯眼,咳嗽带来的严重性快将她的肺腑震出来,身体因着几声咳嗽上下起伏,虚黄的脸浮上一层红晕,整个人瞧着病怏怏的。

      好一会儿时间花娘才平缓下来,扶着桌角摇了摇头,“老毛病了,不碍事。”
      顾伯只能眼巴巴看着,心里着急,然而老婆子这病已经二十多年了,久病成疾,这身子骨每况愈下,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少年时懵懂的爱意从心底种下芽生根,暮年的晚霞带着两抹相濡以沫的影子渐行渐远。

      “小山!”陈皮猛然睁开眼睛,追了他一路的梦魇乍然消散,只剩下两张年暮的面容像瞧着什么新奇玩意似的看着自己。

      陈皮看着陌生的面孔拧起眉头,这一动挣扎着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崩裂,可他闷声不坑,带着警惕的目光,声音虚浮道:“你们是谁?”

      “小伙子,你别担心,是我们俩把你救上来的。”花娘笑了笑,褶子向着上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瞧着她的语气也不像是坏人。

      陈皮忍着痛打量了四周一圈,是一个农舍,很简陋,看两人打扮朴素,不像是长沙当地人,尤其是两人的手都是因为耕种而变得崎岖干裂。

      “谢谢。”应是救命之恩,得感谢。
      “这距离我昏迷几天了?”陈皮昏迷前只觉得身体浑浑噩噩的,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也看不见一点东西,非黑即白的世界没有时间的流淌声。

      “两天了。”花娘回了声。
      “小伙子,少说话,多休息,要是有力气来把这碗粥汤先喝了。”顾伯是个实在人,端着碗直接凑到人跟前,没给陈皮半点继续说话的余地。

      陈皮撑起半个身子,接着粥汤的碗沿还留有余温,瞧着稀薄的白汤想也没想一饮而下,咧了咧嘴角继而道了声谢。

      这世道一碗粥汤对他们而言是弥足珍贵,至少能是解决一时的饥饿问题,好过风餐露宿吃不饱的时候。

      老夫妻俩行动也不是很方便,但看着他们悉心照料自己肯定是费了好些功夫,他们的生活虽贫瘠,但心中充满了爱。

      这样的日子相处了三天,陈皮基本能下地走路,除了脸色还有些泛白,后背的伤口正在愈合结痂有些瘙痒外,也都还行。

      陈皮向老夫妻俩打听了此处位置,村庄不远处就是海岸线,站在山坳估算着回去的路线还不简单,若没有船只辅助那么远的距离游回去不现实。但若是通过翻山越岭,这时间消耗怕是等不起,当看到陆建勋的那一刻他便明白长沙城的危难不远了。

      而陆建勋成为海寇背后定然有人相助,且是一个他们都熟悉的人。
      回想起裘德考当日坠入水池,或许他也没死,而是在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
      这么一想,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他俩再次狼狈为奸起来,长沙城指不定又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可他此时不能回去报信,那么他们随时会被突袭,那损失是他无法预料的。
      陈皮看着沙丘与海水接壤,阳光洒落,荡起层层涟漪的海水卷着波光粼粼的金纱而来,风的呼啸与海鸥的鸣叫使人内心平静。

      陈帮内,陈嬛听着众人汇报的消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盯着地面发怔,直到黑河出声:“陈嬛。”
      “嗯?什么。”陈嬛愣了下,带着不明所以的语气回道。

      陈嬛收起思绪抬头看了眼黑河,然后视线重新回到前方,一身疲惫道:“先下去吧。”
      “还在担心陈哥吗?”黑河问。
      “嗯,这都一周了,一点音讯也没有,散出去的兄弟们带回来的讯息大都不差。”陈嬛捏了捏眉心,闭眉间一股清淡的幽香飘入鼻腔,陈嬛缓缓睁开眼,“这是安神茶,喝了会好些。”

      “黑河,这周边的沿海图有吗?”
      “等我给你找找。”

      很快,黑河拿着一张纸匆匆而来,“你看看是这个吗?”
      陈嬛接过,瞧着这图纸记录的相当详细,目光落下,指着一处山坳问:“这地方为什么在现在的地图上看不到了?”

      一处星海月牙的形状,躲在海峡四面的内围就像是一处山坳,拱在里头。
      黑河皱了皱眉头,努力回想但不是很确定的回答:“这地方好像是变革过,如今这处地方还住不住人都难说,你是觉得陈哥会在这里?”

      陈嬛摇了摇头,并不是很确定,如果说沿海十几公里处还未发现,那么顺着洋流的方向很有可能回到这儿,“是不是得去看看才知道。”她刚刚发现这条海路有一条捷径可以更快到达,心里便开始打算起来一探究竟,哪怕是心存一点希望也罢。

      “黑河,你看这儿,这条路过去约莫一小时便能到,你先去准备船只和人手,再去通知副官晚间我们便行动。”

      “行。”黑河觉得现今能找一处就找,他相信一定能迎回陈哥。

      至于陈嬛,他是无条件的相信。

      夜露更深,一行人行走在小路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议论声,紧接而来是木桨与海水的碰撞,茫茫月光与海天一色,皎洁无暇静谧柔和。

      “嬛儿,这件事有把握吗?”我问道,内心的希望再次燃到高点。
      “副官,这事对半,但我想这地方是最有可能的。”陈嬛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要不然无端给了人希望结果却是一巴掌这得都糟心。

      所以她只能先打个马虎眼,但是谁都知道若是这处还未寻到,那零星的希望真是渺茫。

      夜间,陈皮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已经想了好些天都没得到结论,要是小山能找到这里就好了,省得他头发想秃了也还是无果。

      陈皮坐起身,靠在土墙上,那股沁人的凉意透过衣裳直抵皮肤里层,眉眼冷的抖动两下。
      借着月光从外衣口袋掏出一颗橘子糖,白色的糖纸裹着一颗沾满糖粉的橙色软皮糖,看着它心里不禁酸楚起来,眼眸的光逐渐暗淡,只剩下浅浅的忧伤。

      啪嗒——
      外面传来声响,陈皮握紧糖果已经来到门侧贴着墙角,露出半点头望着外面,瞧着是三四个人,模样瞧不太清,身形估摸有男有女,听着几人的呼吸浅短,陈皮猜测是敌是友。

      “这地方,看着有些阴森,荒败这么久怕是不能住人了吧?”
      黑河谨小慎微走在陈嬛的身后,目光游离在两侧,实则名为保护,其实他就是怕黑,所以悄悄问了句话,迎接他的是静默...

      呼~呼,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在静谧的林间更显幽深,乍一听又像是鬼哭狼嚎,黑河打了个冷颤,整个人神经兮兮的。

      陈皮估摸着声音有点熟悉,打起手势发出鸽子声,三声长,一声短。这么做就是想确认一下是否是他所想,真怕是这荒凉地呆久了,出现了幻觉。

      我止住脚步,这暗号!是他!我连忙回应,对着陈嬛道:“他在这里。”
      陈嬛听闻喜上眉梢,没想到真在这儿,也算歪打正着,不逢她赌上一把来碰碰运气。
      “走,看看去。”

      陈皮听到回应,真不是出现幻觉,他们真的来了,真是天不绝他!听着脚步声渐近,尤其是小山的呼吸声如同他的心跳频率萦绕在他耳旁的开始咚咚咚直响。

      循着声音吱吖一声,那道黑影扑面而来,夹杂着他特有的清淡烟味扑了个满怀,陈嬛与黑河都是下意识一惊,只有副官站在原地,黑夜下那抹勾起的唇角与微抬的手臂等待他的来临。

      直到灯光打在两人的脸上,陈嬛与黑河看清此人正是他们苦苦寻觅的陈皮,这才松了口气。
      黑河瞧着陈哥的脸都瘦了一圈,环顾四周简陋的屋舍还漏着风,哪天大风一刮怕是连人带屋顶都要吹走,更别说在这能吃上什么佳肴了。

      “陈哥,我们想死你了。”黑河老泪纵横,张开双臂也想拥抱,谁知陈皮嘴一撇,拉着自家媳妇往身后一藏,单手抵着黑河的脑袋,没好气道:“知道想小爷我,还不早点来?”

      黑河嘿嘿傻笑两声,向着后面退了两步,“这还多亏了陈嬛,要不是她我们也找不到这儿。”那张黝黑的脸带着羞红,在灯光下瞧着都分不清。

      陈皮啧了声,给他了个眼色。随即目光落在陈嬛上,带着他不负众望的期许赞扬道:“辛苦了。”关于陈嬛能找到自己他是讶异的,他以为怎么着也是小山带领大家找到他,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当然他也想过最差的。

      陈嬛紧张的攥紧了手,被夸的突如其来没有防备,女孩子脸皮薄,一下子就红了脸,白皙的脸颊上看得一清二楚,支吾了半天来了句:“谢谢。”

      谢啥?
      这傻姑娘,陈皮寻思要谢也是他谢啊,还真是傻里傻气的,原想着后续平乱后能全部交接到她的手下,现下一看还真是急死个人喽。

      “是一对老夫妻救得我,明儿问问他们的意见是否跟我们一块走,他们年纪大了,这地方长久居住并不适合。”

      想来两人相依为命呆在这村庄也怕是想了却余生,陈皮不忍他们孤老留在这儿。他们救自己一命,他便还一报,也算两不相欠。

      “行,今晚先住下。”
      “啊?真住这儿?”黑河皱起眉头,瞧着这地也太恐怖了吧。
      “怕什么,鬼能吃了你啊。”陈嬛平时不仔细看他,一米□□的个头,身材魁梧彪悍,怎么还怕起黑来。
      “怎...怎么可能!”黑河叫嚣了句。
      “嘴硬,以后铁定是个老婆奴。”
      “这么一看还真是。”

      两人瞧了瞧,心里: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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