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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爱需要安全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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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拥抱亦觉寒冷
爱情还所剩什么
不如擦肩各自疗伤
从SBC制作中心的大厦里走出来,看了下时间,刚过午后。离跟仁洛约的时间还早,她想了想,打算在书局消磨去下午的时间。
跟SBC又续签了三年的约。算算再三年下来应该也差不多了。刚才签约的时候赵次长一个劲的劝自己多签几年。可是谁又想老是被拴在一个地方呢。从当助理作家写短剧开始,前后为SBC卖命快十年了。十年里,环境变了,身边的人变了,自己的心境也远非当初了。
写作的生涯积攒到一定阶段的时候,超越自己已经成了越来越困难的事情。另一方面想要不断超越的意念也不如原先那么强烈了。丰衣足食有了足够的时间跟空间之后,总想趁着不算太老,出去走走看看,放下手头的一切,去体验不同的人在不同世界里的生活。不知道老师当时是不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
SBC的生态环境实在太熟悉。丢过钥匙的草丛,住在电视台时半夜散步常坐的长椅,商店里牛奶的品牌。她在这里如鱼得水,不过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好现象。果然还是多出去看看新鲜的事物比较好。
她熟门熟路的走进停车场。两年前SBC的停车场开始实行固定车位管理,车位需要在年初提前申请。她想想好像也不经常来这边的样子,就没有申请。所以每次来了车子都只能停在最靠边的临时车位上,要走过几乎整个车场。
车子还是老师在那会替她买的红色起亚SPORTAGE,说看起来的感觉就像她一样,轻巧又帅气。刚买那会两个人心都热,一有空就出去自驾游,一人开一辆车。好事的他还在两人车子后面贴了各一张贴纸——小心车距。被她吐槽说土死了的时候,他振振有辞的说是为了在高速路上提醒她保持安全车距。
说什么安全车距啊,结果一不小心就跟丢了。人跟车子都是。
左手抚过那枚有些旧旧的车贴,她甩甩头掏出钥匙,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书局里没有看到什么中意的东西。看看晚上相约见面的时间也快到了,临离开前顺手拎起一本十四行诗集。
崔仁洛是在她离婚后出现的男人。准确的说是男生,他比她小五岁。
两个人认识是在她创作一出与艺术家有关的连续剧的时候,她去采访身为雕塑家经纪人的他。虽然年纪小看起来却也稳重可靠。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进退应对得体,最让她感到惬意的是能给她足够独立的空间。
大概因为工作的缘故总是和那些脾气古怪的艺术家相处,他对于她一开始就提出的创作的时候闭关不见面的要求不以为意。有空的时候,两个人也一起出去看戏吃晚餐,彼此不提将来的打算也不住在一起。见面的时候粘在一起,不见的时候不会步步相逼。
活到这个岁数,想也再经不起一场竭尽全身力气的恋爱了吧。所以对于目前这样的生活状态,她倒是颇感满意。虽然回娘家的时候,免不了被母亲姐姐一通念道。
晚上两个人一起去听了一出现代歌剧《费加罗的婚礼》。这是出轻讽刺的喜剧,描写了17世纪法国第三等级的平民,机智勇敢的捍卫了自己的爱情与幸福的故事。当她看到费加罗领着一大群人热情赞颂伯爵,说他废除了奴隶结婚时主人的“初夜权”制度,而被赶鸭子上架的伯爵顾全面子有苦说不出时,她笑到前仰后合,眼角沁出泪花来。两个年轻人信心满满,想尽一切办法破除障碍,却又免不了互相猜忌,彼此大吃飞醋。最终误会解除,所有人双双成眷属,就是这样轻松乐观的大团圆故事。
她想,爱情真是这样既伤人又迷人的东西。
她这几年来已经不再写爱情剧了。离婚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对感情深重的倦怠与伤感无可发泄,创作上则急着想要取得突破。后来结合她法律专业毕业的知识,她创作了一出描写在警察和罪犯做斗争的侦破片,没想到红极一时。从此就走上了写各种侦破、推理、悬疑题材剧的道路。没有了恼人的感情纠葛,她以干脆利落的语言与缜密大气的构思成为了创作这种“硬剧本”作家的新一代代表。
听完歌剧出来她说想吃炒年糕。于是和仁洛步行到新林洞的小吃街去。崔仁洛是可以接受她在听完歌剧之后吃路边摊,买全套的《莎士比亚全集》是为了用来垫书桌这样乱七八糟爱好的神奇男人。在他的眼中,无论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会让他惊奇。或者说他惊奇时候的表现是微笑。进一步的,他更加不会干涉她的离奇举动。于是,她也就乐得让他牵着手,循着她定好的目的地走去。
遇见老师是相当意外的事。
离婚之后,她搬离别墅,在首尔市区租了房子。虽然两个人为同一个电视台写作,三年下来,遇见的次数也就那么堪堪几次。
仁洛去替她买炒米肠,她穿着CHANNEL夏季新款的系带高跟鞋站在市场外面等。这时候,他就站在街对面的一间店外,仰着头看橱窗里的东西。
于是,她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老师,您最近过得好吗?
恐怕SBC制作中心认识他们夫妻俩的所有人都感到奇怪。在少的可怜的几次碰面中,这对离婚夫妇表现的镇定平静异常。不会刻意的避而不见,他们会像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打招呼,闲聊。
——哦,是未得啊。怎么样,你最近好吗?
他转过身,一点也不惊异她的突然出现。熟稔的拍拍她的肩。一如当年她还是他学生的时候。
点点头。
——上一季刚结束一个本子,收视率还不错。现在有一个电影制片商想向我邀约,我还在考虑。您,这是刚旅行回来吗?
看看他的打扮。背着大大的旅行包,胡子又连成一片了,风尘仆仆的样子,倒是眼睛闪闪亮。
——是啊。去巴林了,刚下飞机。
——真羡慕您啊,可以天南海北的去旅行。
——怎么,小姑娘也想出去玩了?只要你不那么有责任心接一堆本子,你也可以想去哪就去哪的。
她不屑的皱皱眉头。
——都像您,电视台恐怕没法经营下去了。还有,我年纪都不小了,别再这么叫了好不好,多不好意思啊。
——在我面前,你就是八十岁了也是个小丫头。谁让你辈分比我小。
忍不住就想要跟他斗嘴斗下去。刚要张嘴,他用目光指指后面:
——怎么,你小男友?
身后,仁洛举着塑料袋跟串烧食物正往这边过来。
于是,忽然的丧失了想跟他斗嘴的欲望。
——小丫头跟小男友,还挺配的嘛。还爱吃这些小零食啊?
前夫碰上了现任男友,出现在剧本里就是俗套的三角关系,可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还跟平常一样打趣着。她的道行终究不如他高,一时间什么都不想说,只能无语的看着他。
——行了行了,随便说说还不乐意了。我看我还是消失好了,再不回去芮林该杀人了。
芮林好像是他的经纪人的名字。她见过她一次,个头不高,嗓门却不小,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
拿笔杆子的学人家搞什么经纪人,又不是大明星。她在他背后小声的嘀咕着。
他好像听到了她说得话似的忽然回身,想了想粲然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她手里:
——对了,这是旅行的礼物,收好哦。
她低下头,看到躺在手心里的是一枚小小的,银币,刻着国外的文字与繁复的花纹。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一直握着那枚银币,忽然转头对仁洛说:
——仁洛,爱情,真是伤人的东西。
仁洛看着她陷入哀愁的面孔,依然用他不变的淡然微笑回应她:
¬——也有不伤人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