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羲》尘世之殇

15、木村（四）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春……春……”青年跑到村长面前双手撑着膝盖，一口气没喘匀，“春晓……春晓她……”

　　村长一听立即紧张起来，“春晓怎的了？”

　　青年狠狠喘了几口气，然后道：“您孙女儿春晓和栋哥家的彬娃子掉河潭里了，彬娃子离河滩近，捞起来了，春晓还在河里头，二哥他们还在捞，栋哥和六婶子也去了。”

　　“春……春晓……”

　　村长晃了晃，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木子羲扶住村长看向青年，“河潭在哪？”

　　青年伸手指了个方向，“在那！”

　　木子羲将村长往青年方向推了推，正欲开口，却被村长一把抓住了手。

　　“别，别去了，”村长神情中带着痛苦，“木先生不用赶去了，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村长！”青年瞪大眼，一脸的焦急。

　　木子羲看村长这神情就知道村长必定知道些什么，他挣脱掉村长的手，对青年留了句“看顾好村长”，便抬脚离开，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青年的视野中。

　　青年看了看木子羲原来站的位置，又看了看身后，一脸愕然，“这……这小伙子咋跑得这么快？”

　　木子羲来到河潭边时，岸上已经围了不少人，河里面不时有人冒头，缓了两口气后又继续潜下去。几个小孩子站在一边哇哇大哭，嘴里不时喊着“春晓姐姐/妹妹”。

　　陈栋抱着被一块大花布裹着的儿子彬彬不住地亲吻他的脸颊，显然是被吓坏了，脚边是一堆湿衣服，看样子是从彬彬身上脱下来的。

　　在陈栋旁边站着位老妇人，老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望着河里，她身边还站着几位妇人，正细声安慰着老妇人。

　　木子羲看了眼河面，整个河面并不算太大，确实就是个河潭，临近河滩还能看着些鹅卵石，但再往里一些，便只能看见碧色的水面，不难看出河水还是有些深度。

　　“找到了——”一名年轻人冒出水面，高兴地指了指水下，然后招了招手，“春晓在下面像是被水草缠住了，你们几个快过来帮我。”说完年轻人吸了一大口气，又扎进水里，在河里的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往年轻人的方向游去。

　　“找到了找到了，她婶子，你可放宽心，春晓那妮子闭气厉害着嘞，等二娃子他们把她带上来就没事了。”

　　“希望，希望没事，”老妇人抹了抹眼泪，神色却没放松下来。

　　木子羲眉头微拧，往前走了两步。一旁围观的王松柏王文杰看见木子羲，正要打招呼却听得旁边一阵抽气声，回头看去，只见河面上炸起了水花，像是有什么在里头翻腾一般。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便见木子羲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扑腾两下便没了踪影。

　　“木先生——”

　　木子羲潜下水，一睁眼便见着本该在底下帮着救人的几个人一个叠一个的撞在一起，然而他们却好像看不到彼此一般，手上不住地扑腾，那河面上的大水花便是被他们这么扑腾出来的。

　　木子羲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没有什么异状，甚至还有人知道上去换气，这才继续向下潜去。越过几人，木子羲便看见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沉在水底，脚上还缠着几根水草，已经没了挣扎的迹象。木子羲两手往下一拨，水面仿佛被一分为二，他也随之快速潜了下去。然而就在他即将碰到小女孩时，一道无形的墙却将他挡住，像是在阻止他救人。

　　木子羲双指并拢，将灵力汇聚到指尖，然后轻轻一点，只见一道水波荡开，层层叠叠，往外扩散，木子羲没有收手，而是自北向东往四个方位各点了一下，那水波犹如被打碎的镜面一般纷纷散开。木子羲又往下潜了一些，一把搂住小女孩，另一只手往缠着小女孩脚上的水草狠狠一掐，仿佛石头入水一般，在小女孩脚边炸开了一朵水花，那支棱得老高的水草倏地往下一缩，紧接着便淹没在众多水草之中。

　　木子羲没再追击，而是抱着小女孩往上游去，那几个人还在层层叠叠的扑棱，木子羲往那几人肩头轻轻拍了一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抱着小女孩出了水面往岸上游去。

　　“出来了出来了！春晓救出来了！”

　　木子羲把小女孩放在岸上，这时先前潜到河里的几个人也纷纷露出水面，见小女孩已经被抱到岸上，几人的神情都有些发懵。

　　陈栋一把将彬彬塞进王松柏怀里，然后快步走向小女孩，动作迅速地给她做急救。

　　木子羲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来到王松柏身边，他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彬彬，又把目光放在陈栋的方向。

　　王文杰挤到两人中间，小声问：“木大师，怎么你自己跳下去了？”

　　“水里有东西，他们救不上来。”

　　“啊？”王文杰惊惧地看了眼河潭，咽了咽口水，“什，什么东西啊？”

　　木子羲摇摇头，没有回答。远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地上，脸色发青，已经没有进气的迹象，但陈栋始终没有放弃，沉着脸继续给小女孩做急救。

　　老妇人已经呜呜哭出声来，显然已经接受现实，可还是不死心地望着陈栋，希望这个外侄子能把自家孙女儿救回来。

　　王松柏叹了口气，“掉下去这么久，怕是救不回来了。”

　　“你胡说！”王松柏声音虽小，还是传进了老妇人耳中，只听她怒声道，“我们木家村的人各个都是潜水好手，我孙女儿能在水下闭气十分钟，你怎的要咒她！”

　　“就是，这位先生也忒不会说话。”

　　面对众人的指责，王松柏一脸的尴尬，这小女孩掉下去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他相信在场人都清楚小女孩多半是救不回来了，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也不忍伤老妇人的心。

　　王松柏正踌躇着该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却听得一声惊呼——

　　“吐水了吐水了！”

　　定眼看去，只见小女孩春晓正往外吐水，做急救的陈栋见状更加不敢停，继续给春晓按压胸腹。

　　木子羲收回目光走到水潭边，目光沉沉的盯着水潭深处。

　　王文杰走到木子羲身边，循着木子羲的目光往河水看了一眼，发现水面出了偶尔有一些水波纹，再无其他，先前下去救人的早就上了岸。

　　王文杰看了眼远处围观急救的村民，小声问：“木大师，这水里到底有什么？”

　　木子羲没有回答，而是问：“春晓有意识了吗？”

　　王文杰又伸脖子看了一眼，道：“没吐水了，但是也没醒过来。”

　　木子羲点点头，转过身走到陈栋身边，这时陈栋已经停止了按压胸腹，但也没起身，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显得有些无措。此时春晓还没有苏醒，脸色青白青白的。

　　木子羲半蹲下.身，摸了摸春晓颈侧，又抓起她的手腕把了把脉门，在陈栋殷切的目光下沉静道：“先把她抱回去换身衣服。”

　　“木先生，春晓这……这……要不咱送医院吧？这村里也有卫生室，不过条件有限，您看这……”

　　木子羲摇头道：“先抱回去，让村里的郎中开副驱寒的药，后续的，等村长来了再行定夺。”

　　“啊？”

　　“这位先生啊，感谢你把我孙女儿救上来，不过咱还是送医院吧，春晓这……”老妇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啊！”

　　“你是村长的夫人吧？”

　　老妇人愣了一下，又忙点头，“是，我是。”

　　木子羲站起身，用只有老妇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她这是失了魂，送医院无用，先把她送屋子里。”

　　老妇人听完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河潭，又看了看已经被抱起来的孙女儿，正要说话，村长在青年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赶了过来。

　　“村长来了——”

　　老妇人正不知如何定夺，忙看向村长。

　　村长喘了几口气，先是看了眼陈栋怀里的春晓，又看向木子羲，见木子羲身上带着水汽，心里也了解了个大概，对陈栋道：“栋娃子，你先把春晓抱屋里去。”

　　一旁的村民听了急道：“村长，这春晓还没醒过来嘞！不送医院去？”

　　村长摆摆手，“春晓这没大问题，不用送医院。”

　　“脸都这么青还莫得大问题？”

　　“莫得事莫得事，国……木先生学医的，他能给春晓治。”

　　“哦，那栋娃子快给抱屋里啊！他婶子，咱赶紧去给春晓烧热水给她把衣服换了，别人救起来又受寒！”

　　“啊？”老妇人恍惚了一阵，忙应道，“对对对，栋娃子，快快，咱先回去。”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拥着陈栋和老妇人往村长家走去，临走前还不忘把王松柏怀里的彬彬也抱了回去。于是河潭边只剩下木子羲、王松柏、王文杰、杨助理和村长五人。

　　村长看木子羲脸色有些不好，心里打了个突，“木，木先生。”

　　“村长，我只问你一句，你孙女儿春晓，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