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羲》尘世之殇

16、木村（五）

　　老村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迎上木子羲清冷的目光，老村长却有种已经被对方完全看穿的感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文杰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老村长，又看向神色越发冷淡的木子羲，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木先生，春晓是村长孙女儿，村长肯定是想救她的。”

　　“哦？”

　　老村长打了个哆嗦，险些控制不住跪了下去，他往后退了半步，忐忑道：“这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实在是救不得啊！”

　　王松柏诧异地看向老村长，这老村长说的既不是救不了，也不是没救了，偏偏是救不得。联想到之前木子羲说的水里有东西，这其中必定有古怪，而老村长也肯定是知情的！

　　“这有什么救不得的？”王文杰一脸的莫名，“老村长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不喜欠人因果，”木子羲道，“我不知从前是否与你木氏有因果，但现在，你助我落实身份，便是有了因，若你真心想救春晓，可放心交于我，也当我还了这果。”

　　“木先生方才将我孙女儿从水底齐整救出，已经是了解了木先生口中的因果。”

　　老村长这话言外之意便是不想木子羲出手了。木子羲目光沉沉地盯着老村长，见对方始终不为所动，最终他点点头，错开老村长率先往村里走去。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既然村长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行收掉水中之物。

　　“我说村长大叔，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王文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木先生是有大本事的人，他既然开口，肯定能救你孙女儿，你咋不开窍？”

　　村长苦笑着摇摇头，“你不会明白的。”

　　“你们这些老头子是不是都特顽固？连自己亲人都不管了？嗨呀！我不跟你说了！木先生，等等我——”

　　王松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上前扶住老村长，温声说：“先去看看你孙女儿吧。”

　　老村长感激地看了王松柏一眼，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家走。

　　木子羲听见王文杰的呼喊便放慢了步伐，等王文杰跟上他时，他的衣服也被他用灵力烘干了。

　　也许是最近三观不断被木子羲刷新，王文杰反倒不觉得惊奇了。

　　木子羲来到村长家时，一些前来探望的村民正三三两两地离开，原先陪着老妇人的几个妇人正在侧面的厨房里烧水，春晓和彬彬被换下来的湿衣服都扔在了门口的木盆子里，而陈栋则抱着彬彬坐在屋外的长凳上，一脸的惆怅。

　　见着木子羲，陈栋立刻打起了精神，他忙站起身，“木先生你回来了！”

　　“大哥哥。”也许是被吓着了的缘故，彬彬的声音怯怯的，没了来时的精神气。

　　木子羲摸了摸彬彬的头，问陈栋：“晚上就在这？”

　　“啊？”陈栋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木子羲身后的王文杰一直给他使眼色，陈栋顿了一下，忙问：“木先生，你不进去看看春晓？”

　　王文杰又是一阵挤眉弄眼，见陈栋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气得一拍大腿，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小先生回来了？”听见动静的老妇人从厨房里出来，见着门口的木子羲，忙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木子羲的手腕，“小先生您快随我看看我孙女儿。”

　　木子羲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挣脱掉老妇人，随着她的力道进了屋。因为天色渐晚，屋里都开了灯，橘色的白炽灯光并不是特别明亮，倒也能照的全整个屋子。春晓此刻正躺在耳室的木床上人事不知，一位年轻女人在床沿边守着，见着木子羲进来，忙起身让出了位置。

　　老妇人将木子羲拉到床边，指了指床上的孙女儿期盼道：“小先生，您看我孙女儿啥时候能醒？”

　　木子羲摇摇头，没有回答。

　　“摇头啥意思啊？您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醒？您不是说她这是……”

　　“哎呀我说大婶子，”王文杰道，“您可就别为难木先生了，具体的您应该问问您家那位先生。”

　　老妇人听完脸色微变，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木子羲，见木子羲没有多言，挺直的肩背顿时垮了下来。她呐呐地应了一声，木愣愣地出了房。

　　这时老村长也在王松柏的搀扶下进了屋，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见着老村长的老妇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抢地——

　　“个天杀的木洪春，为了你那劳什子东西，连自家孙女儿都不要了哟，你让我这老太婆怎么跟连瑞交代哟，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胡闹什么！还不快起来！别让客人看笑话！”

　　“看咋子笑话哦，我孙女儿都没了，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哟！”

　　“赶紧起来！”

　　扒在门边看的王文杰连连咋舌，他回头看了眼木子羲，木子羲垂首站在床边，右手覆在春晓额头上，看不清神情。王文杰犹豫了一瞬，两步跨出去拽着老村长就往里屋走。

　　“村长大叔，别的我也不多说，你进来看看你孙女儿。”

　　“诶诶诶，我说你这小娃子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你折腾。”

　　“折腾啥啊！人命关天！”

　　王文杰二话不说将老村长拽到床前，指了指床上的春晓，“你看看你看看，你孙女儿才几岁啊，你忍心吗？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啊，你不让救，这就是害命，是谋杀你知道不？”

　　“你这娃子懂个啥！莫要说这些吓唬我！”

　　“他不懂我懂！”老妇人进来道，“木洪春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管你孙女儿死活，我老太婆死了也要去老祖宗面前告你！”

　　“你别在这瞎掺和！”

　　“我瞎掺和？”老妇人坐在床沿边拍大腿哭道，“老祖宗你们可显灵看看啊，天底下哪有这狠心人啊，春晓，我可怜的孙女儿啊，奶奶没用，奶奶护不住你啊——”

　　“村长，”木子羲道，“万事自有一线生机。”

　　老村长看向木子羲，“木先生，您是不是也觉得我狠心？”

　　木子羲收回手，把位置让了出来。

　　老村长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木先生您跟我来吧。”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只是村里都是石板路，背光的地方容易踩滑，老村长便找村民要了支手电筒，再次领着木子羲往祠堂走。

　　也许是守护了多年的秘密即将公开，也许是看在木子羲的面子上，这次老村长并没有拒绝王松柏和王文杰跟随，而杨助理则被留在了村长家。

　　祠堂里没有安装电灯，到了晚上就整个笼罩在夜幕中，只有那屋檐上的一左一右两只麒麟犹如守护神一般，在星空下栩栩如生。

　　木子羲仰头看了看，跟着老村长进了祠堂。来到正厅，便见老村长点燃了供桌上的烛台，又点了三支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嘴里道：“木氏先祖在上，今木氏第三百六十三代不孝族人洪春在此告罪，洪春有负先祖嘱托，他日西去自向诸位先祖一一谢罪。”

　　老村长说完深深伏地，然后起身将三支香插进香炉，紧接着弯腰将地上的两个蒲团移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在王文杰疑惑的目光下走进了右侧的偏厅。

　　王文杰和王松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目光里看见了不解，没等两人想出个所以然，便听得一声轰隆的声响，原本放着蒲团的两块方形地砖便向下打开，露出了一个大口子。

　　“嚯！”王文杰跑到口子前伸着脖子往下望，但下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阵阵凉风扑面而来。他想摸手机用手机里的电筒照一照，但又害怕犯了老村长的禁忌，只得心痒难耐地等着老村长回来。

　　木子羲瞥了眼那口子，在王文杰眼里黑乎乎一片的通道在他眼里却是清晰可见，那两块石板无疑是两扇往下开的石门，正中则是一段往下的阶梯，隐隐还能听到水声。木子羲猜想，整个木家村真正要镇守的便是这石阶下的东西。

　　“诸位请。”回到正厅的老村长将手电筒照向通道口，比了个手势。

　　木子羲没做犹豫，当先踩上石台，拾级而下。

　　如果说在上方感受到的是清凉的冷风，那越往下，温度越低，即使是在这闷热的三伏天，也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