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聊斋]等一等，我照个镜子》沐听风砂

28、魑魅魍魉（04）

　　第28章☆魑魅魍魉（04）——“你这个龙太子，倒还算有些担当。”

　　龙宫里有一棵玉树。

　　在水晶宫一样的龙宫里，这玉树也丝毫不逊色，它的枝干晶莹剔透，宛若世上最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的琉璃。树身也是极粗，一个成年人展臂围拢，或许也还要差那么寸余。树中央有一个形状像是心一样的物体，淡淡的黄色，在水晶的树身之中倒是分外显眼了。

　　这树上的叶子仍是同凡间一样碧绿碧绿的，叶片极厚，繁茂之时遮天蔽日，几乎没有光线能够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照射下来。

　　待到开花之时，这树便更漂亮了。

　　树上的花不算大，像是栀子花一样簇拥着盛开着，朵朵彷如红玛瑙雕就的花朵儿，不拘是含苞还是怒放都娇美可人，自有一番风情。花瓣落地时，就像是金玉坠地一般，会发出“锵”的声音。偶尔花瓣簌簌飘落之时，便是一阵金玉声响，宛如奏乐。

　　而在花开之时，还会吸引来一种奇异的鸟儿，金碧色的羽毛，长过身躯的尾羽，倨傲地立在枝头，昂着首睥睨地瞧着下方，仿佛什么也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不过，有时候，这鸟儿却也会低下头来哀哀地叫唤，它啼叫时的声音不同于先前的桀骜，听起来十分哀伤，甚至能叫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树算得上是龙宫的宝物了。而与这树同名的龙太子，亦是这龙宫的另一样宝物。

　　是的，龙太子，名为“玉树”。

　　*

　　佟白水随着龙太子回到龙宫的时候，龙宫里果然经历了一番兵荒马乱。

　　好在现在龙太子找回来了，为了不耽误福海龙宫与马骥一家团聚，侍女守卫们在请示了龙王和龙女之后，其实是想尽快将福海送到海面上的。

　　然而……

　　龙太子闹着非要同去。

　　他在这龙宫已经呆腻了，又常常听说人间的热闹，有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肯错过。

　　龙女此时也已经到了外间，索性将人请到了她这儿。没有同龙太子说话，龙女先起身朝佟白水道了谢：“幸得姑娘及时发现，否则我那一双儿女怕不知何时才能与郎君团圆。这是我的一缕龙气，可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护住精魄神魂，还请姑娘收下。”

　　说着，龙女分出的一缕龙气便朝着佟白水而来，这龙气十分自然地来到了佟白水腕间，化作一缕金线与铃铛的红绳相互缠绕。还别说，这金红相间，分外好看。

　　做完这一切，龙女才将视线转向龙太子，目光中倒也不是责备，更多的是纵容和无可奈何，“我兄长早逝，我这侄儿打小|便是被我们纵着溺着长大的，我们有心管束，却每每被他设法糊弄过去……这孩子素来就聪明伶俐得很，不过我们都知道，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贪玩了点儿……这回确实是他闹得过了，只是他性子颇有些倔强，姑娘竟能将他劝回来，实在是教我刮目相看。”

　　龙女这话是看着龙太子说的，实际说话对象却是佟白水，许是做了母亲，一聊起龙太子竟也慈母心肠，絮絮叨叨。

　　佟白水也是这会儿明白过来，这一缕龙气并不单单是为她这一桩事才给的，还是为她及时劝回了龙太子而给的。

　　龙太子多有眼色一孩子，瞧出姑母不像是要怪罪自己的模样，于是立马跑到了跟前端茶送水、揉肩捶腿，央求着让自己也跟着姑丈到人间走一趟，百般诉说着自己实在是不想再被拘在龙宫里头了。

　　龙女点点他鼻尖，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道：“你呀，惯会这一招。”

　　龙太子于是嘴甜得不得了，好话说了一套又一套，总算说得龙女改了主意，不过：“我与马骥夫妻缘尽，你跟着他不妥当，不过，我允你去海市一游。三月为期，时间一到，你必须得回来。”

　　龙太子连声应下，心里打定了主意，先把今天这一遭过了，至于三个月后回不回来，还不是他说了算。

　　龙女哪能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临送他、福海和佟白水离开前，面上笑得温温婉婉，嘴上却把龙太子的后路给堵死了，“三个月后天气应该不错，也是时候把龙宫各殿的东西翻出来，重新收拾收拾了，该添的添，该扔的扔。”

　　这“扔”字上的重音一出，龙太子顿时苦了脸。

　　得，姜还是老的辣，三个月一到，他还是乖乖回来吧。

　　*

　　回到海面上时，龙宫和福海一见面就拍拍手玩在了一起。

　　只是小狐狸不见了。

　　没等佟白水问起，镜子就率先说明了原委：“刚才有条大鱼游过来，小狐狸怕它伤了小孩子，让我留在这里守着，他自告奋勇去引开那条鱼了。”

　　说到后来，镜子不免担心，“……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佟白水和龙太子的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对视了一眼，佟白水问小狐狸的方向并不奇怪，龙太子居然也会关心小狐狸？

　　像是看出佟白水眼神中的意味，龙太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脸颊，道：“他归根结底是为了保护我妹妹，我还不至于分不清好歹。”

　　说出这一番话的龙太子显得更不好意思了，他一见镜子指出了方向，就像是落荒而逃般蹿了出去，只丢下了一句，“保护好我的弟弟妹妹们！”

　　这却是叫佟白水不好再跟上去了。

　　偏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划船的声音，有一模样周正的男子很快便到了跟前，看到龙宫福海没有凭依就能够坐在水面上，他半是惊疑半是欢喜，边猜测着他们的身份，边犹豫着想伸手将孩子们拉到他怀中。

　　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佟白水的存在，他先说明了自己是马骥，接着问：“你是？”

　　自陈了身份后，佟白水没有多说，只是提醒他：“福海背上的锦囊里有龙女写给你的信。”

　　得亏让龙太子回去一趟，他把福海留在了龙宫里，却把龙女写给马骥的信也给一并落下了，这一趟回去正好拿了回来。而看马骥这读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热泪盈眶的模样，这信中的内容定然是十分感人的。

　　“姑娘可知去龙宫的道路？”

　　读完信的马骥第一时间就问了佟白水这个问题，像是佟白水一旦回答“知”，他就想立刻去往龙宫再见龙女一般。

　　可惜，“当时是龙太子带我去的，我并未记路。”

　　——这话半真半假。

　　龙太子一路并未多掩饰，佟白水记路并不困难，可以说，这去龙宫的路不说全部，她也是记了个九成九的。但在马骥询问时，佟白水为什么要说自己不记路呢？

　　一来，佟白水观龙女神态，虽对马骥还有夫妻情分，但并不愿再同他相见，再说她明言“夫妻缘尽”，佟白水没有替别人做决定的打算；

　　二来，即便她记得路，马骥只是凡人，无法在海水中游太久，显然也是根本游不到龙宫的。

　　马骥一脸悲痛，只抱紧了龙宫福海这两个孩子，远远望着茫茫深海，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句“罢了”，便掉转船头回去了。

　　“叮铃~”

　　在马骥走后，佟白水忽然听到了铃铛作响，联想到上回铃铛响起还是她有危险的时候，而现在小狐狸生死不知，佟白水顿时提起了心。

　　而后，就在佟白水也欲赶往小狐狸所在的方向一探究竟的时候，小狐狸和龙太子竟然凭空出现，齐齐掉进了佟白水不远处的海水里！

　　*

　　“那条鱼真是狡猾！居然叫来了同伴包抄我们！”

　　“就是，我们一共才俩，它居然叫了二十多条鱼过来，不就是欺负我们人少么！”

　　“要不是小爷我不擅长水下战斗，鱼再多也分分钟秒掉它们！”

　　“要不是爷爷不准我动用太厉害的法术，我也肯定把它们打个屁滚尿流！”

　　……

　　小狐狸和龙太子一改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共患难一遭的他俩这会儿同仇敌忾得很，说着说着默契上来了，竟然还颇有些相见恨晚。

　　镜子看了也不由得惊讶这俩熟络的速度。

　　以及：“伤口不疼吗？”

　　虽然铃铛把他们带回来得及时，他俩都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但是，那氤氲在海面上的红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显然是受了伤的，伤得估计还不轻。

　　这俩是骂鱼骂得连自己的伤都忘了？

　　将小狐狸和龙太子带上岸，给这一人一狐包扎的时候，没人注意到，龙太子的一滴血蜿蜿蜒蜒流到了黑色的珠子上。

　　那黑色的珠子颜色淡了一些，然后滴溜溜滚了出来，一径儿滚到了地上，然后黑色的光芒忽浓忽淡，慢慢地，竟然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却有着一头冲天白发的小胖墩儿。

　　他一出现，就是一派趾高气昂的模样，朝着龙太子的方向“哼”了一声：“你这个龙太子，倒还算有些担当。”

　　——这一番动作做下来，若是个成年人，怕是极为拉仇恨了，但这一切是个小胖墩儿来做，却叫人觉得既滑稽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