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徒弟在作死（逍遥游人生同人）》蒲君

28、第二十八章

　　“想不到陛下还有此等爱好，喜爱窥探他人隐私。”杨戬睁开双眼，冷冷的讽刺道。他淡淡的看向玉帝，眼中一片云淡风轻，没有半分尴尬与被揭穿心事的惶然，竟似直接默认了玉帝的说法！

　　玉帝看了看美得令人叹为观止的玉鼎真人，又看了看杨戬，突然伸手指着玉鼎真人大笑，“哈哈哈！有趣！果然有趣！看看！看看！这是怎样的钟灵毓秀才会生出这样的绝代风华！这是要多么高明的鬼斧神工才有可能雕琢出的精致容颜！如斯美人，才真当得上三界第一的美，就算是嫦娥仙子见到了，恐怕也会自惭形秽吧？”

　　一向注重仪表威严的三界之主，竟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许久，才把手指移向杨戬，勉强止住笑说道：“戬儿啊戬儿！你果真是三界第一令人猜不透的人！朕原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了！没想到，竟连你心里究竟爱慕着谁都没弄清楚！更别说那些从来没想过要懂你的人……那嫦娥仙子，恐怕到现在还以为戬儿恋着她，兀自不屑苦恼着吧？”

　　玉帝对玉鼎真人的形容，让杨戬兀的沉下脸色。

　　“这与杨戬何干？”杨戬冰冷的说道。神目开合间，一切幻象消散无形，还是那般黑雾沉沉的天，暗红色的残月，镶嵌在遍布着碎瓷样的裂缝的天上，黑气从裂缝从嘶嘶漏出，形成弥漫天地间的黑雾，大地则是另一种可怖的景象，整个地表皲裂褶皱，软软的表面不停的颤动着，慢慢的被顶着鼓胀起来，突兀的破裂开来，红色的岩浆从中喷涌而出，燃烧着一切可燃烧之物。

　　玉帝停下大笑，震惊的看着杨戬，似是不相信杨戬还有此般能力手段！“戬儿，朕还是小看你了！你既然还有如此神通，怎的还会被困于此处？”

　　杨戬却没有回到玉帝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杨戬在三妹家小住之时，曾感应到有人强行突破了杨戬封印，进入那座桃林，取走昆仑镜。想必这一切皆是陛下所为，是与不是？”

　　如若那时候不是元神还没有重铸，身体经脉尽断，连手脚都不能动弹，杨戬岂能平白让人破了那处封印，取了昆仑镜去祸害杨莲一家？

　　如若不是玉帝曾进入过那片桃林，怎会如此逼真的编织出如此相似的幻境，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甚至连滚在角落的定魂鼎，位置都恰到好处？

　　面目表情的看着杨戬，玉帝猜不透此时杨戬突然提出这件往事的意思，便只得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杨戬却再一次转变了话题，道：“杨戬曾在昆仑镜中看到，盘古一怒，天地几化虚无。共工一怒，四维断绝难补。虽有古神入灭，强自消弭了无数大祸。但传下来的这片天地，仍是处处瑕疵，处处破损。那倒不是古神无能，而只是，不论是他们还是陛下，都轻估了生命好利重己，轻人贪嗔的本能，低估了你们全力维护的众生身上，那种种极恶业力给三界带来的破坏。”

　　“当然，这业力，其中也有陛下一分功劳，当初十日大阵，虽不几就被杨戬破去，但给凡间带来的种种后遗效应，干旱，大火，庄稼枯萎，颗粒无收，百姓晒死热死饿死不知凡几。因着陛下身份特殊，这业力无法消去，只得弥漫在这天地之外，时时试图侵蚀三界，是也不是？”

　　玉帝再次点头，脸上现出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嘲讽之色。他表情奇异的看着杨戬，气度沉着，清如烟柳，傲如松柏，又冷肃如更古不化的寒霜，神色间是显而易见的悲悯，眼神笃定桀骜，却又带了几分萧索。突然间，玉帝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他刚刚问杨戬那个问题的答案？

　　“戬儿，你不会是要告诉朕，你不离开这里，是打算以自身消弭这三界有史以来的恶业吧？”玉帝觉得他又看不懂杨戬了，有能力离开却不离开，有能力活着却要去寻死，是为了这三界？开玩笑！他杨戬可不像是有这么悲天悯人菩萨心肠的人……

　　“这不是你来此的目的吗？”杨戬反问道。“做与不做，选择在我。如果杨戬不愿，这天地间有谁能勉强得了杨戬？”杨戬不是守护三界的圣人，但只要这三界存在一日，他所守护的那群人才会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沉默半晌，玉帝突然试探道：“那莲儿呢？戬儿，朕知道你还在乎着她的。既然如此，我这舅舅，就让你兄妹再见一面如何？或者，让你娘也来看看你？”

　　杨戬不语，目光越过玉帝，投向空蒙的虚空。虚空中渺无一物，就像他给那些人留下的，那片再无风雨的天地。

　　善业归人，恶业归己，何必再求一见呢？

　　相见，早已不如不见。

　　玉帝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一样，抚掌大笑：“原来如此啊……即使是你杨戬，也会有着畏缩之时。黑水狱一游，所谓的亲情友爱，终于令你彻底勘破了么？难怪你最后惦念的人与物，除了为你舍生的谛听，你自养的笨狗，昆仑山头的一抹残影，也只剩下早就魂飞魄散烟消云灭的玉鼎真人了！可惜啊可惜！你应该也已经猜到，那抹残影已经和玉鼎真人一个下场了？这般急着寻死，是因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令你杨戬可留恋之物了吗？”

　　“陛下！”

　　杨戬突然寒声喝道，声音冷得堪比昆仑山万年不化的积雪。

　　“莫要欺人太甚！需知，兔子急了还咬人！杨戬可不是那无害的兔子！”

　　“哈哈哈！戬儿莫恼！莫恼！”玉帝止住笑意，“来来来，咱们一起去一个你和我都很熟悉的地方。”说着，玉帝右袖朝天一挥，一抹灿烂的金光在火浆中穿行，越急，色泽越淡，笼罩覆盖的范围却越来越广。浓厚的金色渐渐变作早晨太阳光下淡金色的晨雾，很快便盖过了大半地面。

　　当薄莎状金光蔓延过杨戬脚下时，立即有寒意自顶而下。细察金光边缘处，竟然是飞檐雕栏。杨戬猛的转头看去，空中不远处，一座华丽非凡的玉阙珠阁已赫然崛立，蒙着乳色的云幔，无基无顶，巍峨雄奇。那薄莎状的金光，竟然是从它内部散发而出，灿如朝阳，挥洒万物。

　　些许的惊讶淡去，杨戬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封神台！”

　　玉帝微笑道:“正是，这才是真正完整的封神台，妙用无穷。你不是也曾闯入过它的内层么？否则三界之中，又岂会还有多余的七彩石铭刻所谓的天条？伏羲女娲，这两位大神，当真是步步尽在算中！”

　　杨戬一笑，点头道：“想必此处就是陛下精心为杨戬所选的葬身之处？想来在我之前，强破诸阵，无功而返的也必然便是陛下你了？”

　　玉帝深深的看着杨戬，似在探究这几句中，到底有几分可信。半晌，终于展颜一笑，说道：“不错，朕为修补天地罅隙，确实强破入内层过，只不过，就如你所说，最终却徒劳无功。戬儿，死于此处，你不亏的，连同女娲伏羲大神，原始通天之流，有那么多古神和大能，大神通者在你前头铺路，想来你也不会寂寞的。戬儿，我的外甥，难得你有缘两次来此，那么便由朕来为导，引你好好的看一看这三界之外，虚无空间的奇绝神迹吧！”

　　神台距得不远，玉帝携了杨戬的手，一步步走向悬浮的玉阶。两人走得也并不快。但每前行一步，杨戬便是一阵微晃，脸色也苍白上几分。待到了神台边缘时，他额上已全是冷汗。全部的气力，都在触上台阶的一瞬间，被抽离得尽了，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袭来，只比破除灭神大阵时更为不堪忍受。原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杨戬终是软下身子，慢慢瘫倒在玉阶之上。但他却只如旁观者一般，由着玉帝抱起自己的身子，笔直地登上高台。

　　即使元神再强悍，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半分法力也无，再无修补恢复的可能。当初重铸元神之时便也是因此，才放弃肉身，把所有的法力全部集中在元神之上，强行恢复全胜时期的一半，一举打败独臂人……

　　杨戬淡淡的想着，仿佛即将以身饲恶业的那人不是自己。

　　诸业已作，诸事已成。

　　天地间的罪孽，就由这一人的血肉魂魄来平息了罢。

　　无关善恶，只是余习，只是那份不肯放下的责任和执着。

　　可以选择不做，但这果报，却要他守护的众人来承担。三界来日无存，众生重归于鸿溟，一生执著的信念，便沦为一场空花梦幻，徒然掷诸了虚无。

　　不在意生死，不在意手段行径，却不能不在意这场奕局的成败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