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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夜深,依稀能听到草虫鸣叫,隔着一排书架,透过缝隙能看到微弱的灯光,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北冥双手撑着头,仰躺在地上,入目是陈旧的医书,他翻看了下,很难想象容大夫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全部看完甚至有些还做了批注。
      风敲打着窗户,北冥皱眉,起手画了道符送了出去,屋外渐渐安静,见希微睡得无知无觉,北冥察觉她神识离体。
      山野中魔魅四起,希微连驱二十余里,闯入封魔印中,魔神虽诛,力量却不曾随之消亡,四方封魔印是东南西北四方封印来压制魔神力量,千年来数次震荡,而今南方封魔印快要支撑不住,力量外泄,才引得妖魔觊觎。
      希微凌空,双手结印,天地灵力疯狂向她涌来,四方窥探妖魔尽皆被斩于剑意下,破碎的结界在被逐渐修复,她感应到封印下的力量涌动,她拼尽全力才将其压制。
      封印恢复平静时,女子已不见了身影。

      黑暗中,小楼仍是一片寂静,有残余的力量波动,应是北冥,希微欲回,习惯性的布下结界,却忽然停步,她仿佛察觉到了故人气息,虽然极为微弱,但的确是他!
      希微启卦,皇天后土为盘,星辰江河为卦,算一神,应劫陨落之神。许久后,一丝纯白的信仰之力缠绕着一缕微乎其微的神力从希微眼前划过,直入李晴容房中。
      “师父何事起天地大卦?”北冥被动静惊醒,见希微站在院中,面容苍白,眉梢眼角却尽是挑衅之色,笑容艳丽。
      “喜事,大喜事!”希微只笑道,天道算无遗漏,可渺小如蝼蚁的凡人竟在其中扳回一线生机,怎能不让她欢欣。
      她心中有了猜测,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猜测。

      春风徐来,杏花纷纷落下,容大夫在厨房熬药,透过支起的窗看澄净的天,近处的花,心中平静安宁。
      希微与北冥坐在桌案旁,容大夫端了药来。
      “还烫着,凉一凉等温了再入口。”她声音温和的劝着,顺手收拾了下杂乱无章的桌子,“家中少有人来,乱得很。”
      希微手指轻敲着桌子,李晴容她真的……
      “你知道我不用喝这些药的,晴容,你差点连我都骗了去。”希微叹息道,并无责怪只有怜惜。
      北冥闻言眉头微皱,审视着面前女子,师父的意思是李晴容转世的容大夫一早就认出她了,可凡人怎会?
      “姑娘的话,我不明白?晴容是谁?”容大夫疑惑道。
      “晴容是你,李晴容,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带着与夏睿渊的记忆转世,改变了原有命数。”希微直言道,见容大夫还要辩解,直接指着她方才顺手收起的卷轴,“若我没猜错,画中是睿渊的神像吧。”
      容大夫握紧了画卷一端,勉强想挤出个笑容,编出个理由,都以失败告终。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喃喃道:“希微上仙,请您不要告诉睿渊。”
      希微长舒一口气,果然……
      她只是很心疼李晴容。八百多年,她在人间轮回了多少世,死守着于夏睿渊的记忆,每一世都命犯孤星,不得好死,她心里该有多苦。而睿渊知道李晴容痴傻至此,该比她痛上百倍。
      “晴容,睿渊应劫身陨道消了,你是他在世间最后的执念,你如此自苦,他如何心安。”
      李晴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句“身陨道消”,她轮回数十载,知晓那是什么意思,然而面上却只有不解。她望着希微,仙人的眼神悲悯又坚定,她在其中望见自己泪水簌簌而下,不由得瘫软在地,昏过去前都觉得自己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铺天盖地的大雪连下了几日,城中冻死了很多人,父亲一早就出诊去了。安和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个伙计在前面打理着,母亲在后面教她识字认药。
      到了傍晚,天色将暮雪未停,父亲才姗姗归来。
      “爹爹!”李晴容笑着扑进父亲怀里,伙计接过掌柜的药箱。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路上耽搁了?”母亲从厨房出来,手里的锅铲都没来得及放,目光一顿,看到父亲身后的男童,“他是……”
      晴容也望见被父亲身影笼罩的孩子,大雪的天,衣衫破烂,脚趾都冻得红肿青紫一片,低着头看不清脸,让人觉得可怜。
      父亲招呼伙计带孩子换身暖和的衣服,随即向母亲解释,这孩子父亲冻死了,成了孤儿,为了安葬父亲插草卖身,他要是见死不救,怕熬不过今晚大雪,只是今日出诊的钱才进口袋就散出去了。
      “那就让他陪着晴容,在店里做个学徒,也吃不了几口饭。”晴容母亲同样是良善之人,并未责怪。
      夏睿渊低着头道谢,话不多,干活勤快,也很知礼数,最重要的是于药石十分有天分,父亲对他很满意。晴容却看见他偷偷哭,母亲让她送点吃的过去,千万不要提其他。
      “睿渊哥,你吃一点,再这么下去你要是倒了,爹爹还要给你看病开药。”晴容送来肉包,她其实也有些馋,见夏睿渊望来,她避开自己有胎记的半边脸。
      李晴容年纪虽不大,但已知道美丑,玩伴们常常拿她脸上胎记取笑,她也听旁人说,安和堂积德行善,怎么李大夫这么命苦,长子夭折,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却是个面有胎记的女儿。她心里难受,但不想让父母也跟着难受,渐渐就不太出门,性子也不似从前活泼。
      夏睿渊接过她手中的肉包,女孩敏感,推己及人也照顾到他的自尊心,他心中感激。见他真的不会被自己脸上的胎记吓到,晴容高兴自己终于有了玩伴,就常来找他,两人一起读书识字,看方认药,夏睿渊也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

      夏日雨急,巷子檐下是避雨的人,晴容混在其中,脸上戴着面巾,手中拎着菜篮,身量中等,眼眸灵动,她十五岁了。
      少年执伞从风雨中走来,街坊邻居认得,那是安和堂里坐诊的夏大夫,温和谦让,人也长的俊秀。晴容看的一时有些呆了,直到他上前接过她手上的菜篮。
      “出门就少嘱咐一句,你就忘带伞了,以后是不是要天天跟着你才行。”睿渊无奈笑道,晴容知他不会真的生气,便也笑眯眯的看着她。
      “夏大夫又来接晴容啊。”有熟人打趣道,两人都只是笑笑,并肩走进雨中,将闲言闲语抛之脑后。
      “看这俩孩子背影,还真般配,李大夫夫妻俩是不是有打算……”
      “谁知道呢,也得夏大夫自己愿意啊,晴容这孩子可惜了。”
      晴容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雨点啪啪的打在油纸伞面上,像她小鹿乱撞的心,大半个伞面都向她倾斜,淋湿了睿渊的肩膀,可他还能为自己撑多久的伞呢。睿渊比她大两岁,有意向的人家或多或少都试探过父亲的口风,父亲只道还是得看睿渊心意。
      母亲看出她的心事,悄悄问过她,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
      她和睿渊是外人口中的青梅竹马、兄妹之谊,她是在睿渊保护下长大的。大字写不完,睿渊替她抄,父亲发现了要打要罚,睿渊替她跪,旁人取笑欺辱她,睿渊那样好的脾气冲上去就跟人打了一架。他成了父亲的关门弟子,她也想学医却被父亲骂,睿渊就偷偷教她,被发现后她怕父亲罚他,跑去求情,却听他们说。
      “行医本就是艰苦事,何况女子,晴容是我女儿,我私心里只希望她能粗通药理,强身健体,不愿她受世间风雨。”
      “师父,你可见过晴容问诊开药,她从来都是站在患者那边考虑,事无巨细,耐心周到。晴容虽还不是大夫,却已有一颗医者仁心,我自愧不如,愿能如她所愿,护她周全。”
      得他偏爱,李晴容怎能不对夏睿渊动心动情。可是越是心动,她就越是自卑,你听他们说,看背影还很般配,那就是正面看不得了,胭脂水粉都遮不住她的胎记。
      那些喜欢他的姑娘家,眼里根本就看不到她,也许是觉得夏睿渊不可能喜欢李晴容,有恩情有敬佩都不会有爱慕。李晴容也这样觉得,所以深埋着自己的心事,卑微的爱了他一年又一年。
      晴容所求甚少,只求在睿渊娶妻前,能陪着他而已。却不曾想父亲临终会把自己托付给睿渊。

      新婚时,母亲替她高兴,在铺天盖地的欢喜后,晴容心里只有不安,她知夏睿渊是因为报恩娶她,但她还是自私想要把握住偷来的幸福,她会做个好妻子的,她会一直一直爱着他的。
      婚后的日子平静安宁,每天在他怀里醒来,晴容都觉得像梦一样。两人志同道合,相互扶持,他会郑重向别人介绍,晴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了。
      安和堂名气越来越大,母亲过世后,晴容看得出他不想留在这里了,她心中悲伤,面上却还是笑着让睿渊去做想做的事情。
      名山大川、医学药典、悬壶济世,他的志向不应该困住安和堂里。
      “真的跟我去?”睿渊从身后抱住晴容,头搁在她的肩上,笑意欣然,她看不到的,是他的依赖眷恋。
      “嗯,嗯?”晴容先是应了声,忽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跟”,不是“让”。
      “你是让我跟你一起走?”听到晴容的问话,睿渊只觉奇怪。
      “不然呢,难道你要留在这,那我能去哪儿?”睿渊怕的是她不能跟着他风餐露宿,怕的是照顾不好她。
      晴容不怕苦,怕的是他丢下她,她长舒一口气,眼泪笑着掉下来。
      他们一起走过许多山川,她随夏睿渊行医救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从无怨言。睿渊醉心医术,时常会忽略她,心中愧疚,但他知晓晴容不会怪他。直到一日,晴容在奔波中晕倒过去,睿渊才发现妻子怀孕了,他想好好照顾她和没出世的孩子,不想她再这样劳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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