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微》客子流年

39、第 39 章

　　樱桃熟了，阳光下晶莹剔透，安歌挎着篮子，爬到树上边摘边吃，发髻上银铃作响，叮叮当当，她笑得无忧无虑，比阳光都明媚耀眼。
　　希微和晴容坐在廊下，水珠从圆溜溜的樱桃上滚落到盛放的白瓷盘沿，悠悠坠下。晴容的目光就没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过，怎么都看不够，还是希微提醒她，她才低头饮了口茶，金银花是去岁自己摘来晒的，沸水一冲，便是扑鼻的清香，虽然看不见睿渊，但能感觉到他陪在自己身边，晴容只觉得心满意足，过一日算一日。
　　“希微阿姐!容大夫！”树木遮掩的小路上绕出个姑娘，隔着老远就向两人招手，月月比之三年前身量要高出一些了，黢黑的头发简单的盘在头上，以花朵装点，只垂下一缕在左肩上，银饰的项圈耳坠声音清脆作响。自从希微阿姐搬来山上和容大夫作伴，就只有陪家人问诊时能见上一见了。
　　希微正准备起身，却见月月身后跟着位高大的男子，背着月月的竹筐，虽不怎么言语，但眼神一直跟着月月转，希微与晴容对视一眼，两人都心领神会的笑了。
　　“希微阿姐，容大夫，我……嗯”真站在她们面前，月月低着头，刚开口就羞红了脸，根本说不下去。
　　“我和月月下月初三成婚，想请大家前去观礼。”最后还是阿江挠着头，憨憨的把话补全了。
　　希微与晴容都笑了，连声祝福两人。
　　“月月，你要成婚了呀！”安歌也从树上跳下来，月月见她这样莽撞，吓得连忙伸手去接，等她平稳落地这才松了口气，希微阿姐不止弟弟和她不像，妹妹的性子也不像。
　　“是呀，下个月初三，我可等你来啊。”月月虽然羞涩，但脸上都是幸福笑意，安歌只觉得她比往日漂亮许多。
　　“好，我一定去！这个给你，我刚摘的樱桃，可甜啦！”安歌将手上的篮子递给她，月月知道安歌，没有客套推辞直接接过来了。
　　“我也从山下给你带了些小玩意儿，你看看喜不喜欢。”月月让阿江放下竹筐，里面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头花手绳一类的。

　　“日子过得真快啊。”李晴容望着笑逐颜开的安歌，不由得感叹道，不知不觉都三年了。她接受了睿渊神魂的存在，从战战兢兢到逐渐安心，她盼着这样的日子能长远一些，再长远一些，可她已经二十五岁，以往她都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于是越发的患得患失，得而复失真的很痛苦，但她甘之如饴。
　　“晴容，月月婚礼，你帮我梳头发，我还要穿你新做的那条裙子。”安歌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倚在她的膝上，歪着头笑道。
　　“好！”晴容宠溺的揪揪她肉乎乎的脸颊，少女酒窝里甜甜的笑意，仿佛能抵消她之前所有的苦楚。
　　“安歌，有了晴容，就开始嫌弃我了是吧。”希微笑着打趣道，安歌只皱着鼻子往晴容怀里躲。
　　月月尝了颗樱桃，酸的她一哆嗦，安歌还说可甜了，也被她捉弄了。安歌见了只是笑，就那一颗酸的，刚好第一颗就被月月吃到了。
　　院中笑语一片，月月与阿江被留了晌午饭，过后就下山了。
　　睿渊到了晚上才凝魂现形，一室寂静里，晴容在灯下给安歌缝裙子，灯火将她衬得越发温柔沉静。睿渊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等她回过神时，就放下手中的活，偎进他怀中和他说说话。

　　封魔印附近，血雨腥风，鬼哭狼嚎一片。
　　十五日，北冥终于快要将这一带的妖魔斩杀殆尽，黑衣长剑，他也快成为山中生灵眼里的杀神了。
　　剑上有血，有缠绕的黑色魔气，北冥握紧赤霄剑，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此修炼，修为提升的格外快，莫非这就是师父赶他来此的原因？
　　封魔印上巨大的结界有师父残留的气息，但也阻止不了妖魔的前赴后继，其下封印的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北冥收了剑，塞了把丹药进嘴，就遁光而去。

　　北冥的出现给原本平静安宁的院落带来一股血腥肃杀之气，他自打了井水，准备冲一下身体，他知晓他们都不喜满身血腥的自己，一瓢凉水还没浇下去，却看见了身后的希微。
　　北冥下意识的想拉下衣服，他现在上衣扎在腰间，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铁锈般的血腥味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他比希微预想中回来得早，也比她预想中伤的重。
　　希微用了洗尘诀，看着他一身的伤，隔空取了纱布和外敷的药。
　　“皮外伤，我服过丹药了，等药效上来灵力恢复就好了。”北冥低眉，有些不自在，口气却很无所谓。
　　“你要是不疼，就别用。”希微闻言，只将东西放到他身侧的石台上，转身便准备回房睡觉了。
　　北冥只觉她衣袖轻轻擦过指尖，就连心里都酥酥麻麻一片，他下意识的就拽住了她的袖缘，希微诧异回眸，月光映照出她素净的面容，她看看自己被徒弟拽在手中的袖子，又看看北冥，似是询问他要做什么？衣袖在他手中紧了紧，又松了松，一片褶皱，随后她听到徒弟清冷的声音。
　　“师父，后背也有伤，我看不到。”
　　北冥喉结轻动，缓缓放开被他拽着的衣袖，月光清冷冷的落在他身上，结实的肌肉线条充满了攻击性和爆发力，还未褪去的杀意让人望一眼都觉胆寒，他那张脸又生得极具侵略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北冥眼底充斥着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试探，试探师父会不会心疼，试探师父会不会纵容，他同样也在纵容自己的欲念。
　　希微闻言走到北冥身后，确见一道长长的血痕，她默不作声的打开药瓶撒上药粉，纱布一端让北冥固定好，自己拿着另一端缠绕。
　　她的呼吸几乎喷洒在自己的肌肤之上，北冥整个人都僵住了，带着寒意手指无意中擦过他滚烫的肌肤，带来近乎颤栗的刺激。
　　“别的伤你自己上药吧。”确定固定好不再渗血后，希微放下药瓶，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总觉得北冥今日有些呆愣。
　　北冥耳朵通红，在她走后许久，屏住的那一口气才长舒出来，眼角泛红，心如擂鼓。

　　晚霞晕染了整个天际，村民们点起篝火，庆贺一对新人结合。美酒飘香，鲜花与欢歌飞扬，姑娘的歌声像山谷中的百灵鸟，男儿的舞姿矫健的如同山林上空盘旋的鹰，小孩子在裙摆间嬉戏打闹，老人们也被欢快的气氛感染，唠起年轻往事，跟着哼上几句祝酒歌。
　　美酒随着祝福的话下肚，新人脸颊晕红，手挽着手，幸福都在脸上，笑容像蜂蜜一样甜，月月今天分外美丽。
　　伴随着欢快的鼓点音乐，大家围着篝火跳起舞来，安歌笨拙得跟着大家的舞步转着圈，她穿的是晴容新做的裙子，紫色的衣裙上坠以彩带银铃，转起来好看又好听，她笑得明朗，一双干净的眼眸中是纯粹的快乐，轻易就能感染身边的人，见希微望过来，安歌更是连连招手让她也来跳一曲。
　　希微低眉浅笑，故意当作看不见，晴容在家中陪睿渊，她可哄不住这疯起来的小丫头。北冥坐在她身侧，一双寒眸，不言苟笑的模样让芳心暗动的姑娘们望而却步。
　　“哎呀，去呀！”脸红的姑娘最终还是被同伴们从人群中推出来，拿着荷包走了过来，荷包上绣着头狼，毛发如生，眼神孤傲，一看就没少下功夫，她虽羞怯，却还是鼓足勇气径直向北冥走来，人群里爆发出巨大的起哄声。
　　希微带着几分醉意，笑瞥着北冥。
　　北冥此时才算明白，在燕绥梦里，她醉眼望人，为何连小姑娘都眼热，那双眼眸里波光流转，几乎要望进人心里去。
　　面对姑娘的表白，北冥站起身来，微微低头冷声道：“抱歉。”
　　姑娘痴痴的望着他，长身玉立的青年轮廓冷硬，眉眼倨傲，但他拒绝的姿态又从容有礼，让人无法心生厌恶，他周身好似有一层冰一样，远远将人隔开。
　　“没关系。”对上他寒星般的眸子，姑娘终于反应过来，还是笑了笑，她取下腰上的匕首，几下就将手中荷包划了个稀烂。
　　“这个荷包是绣给你的，我不能强迫你收下，但别人也不配收它，这样也算有个交待了。”姑娘爽朗笑道，她说的不只是荷包，更是她心中的感情就此放下。
　　“来，敬你！”姑娘拿起一旁的酒碗，希微也递了碗酒给北冥。姑娘直接与他手中的酒碗碰了下，笑着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看着北冥碗中的酒似是催促，北冥无奈只得饮了一口。
　　姑娘笑着跑回小姐妹那里了，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
　　“你这酒量，连个小姑娘家都不如。”希微嘲笑道。
　　北冥不语，他不是不能喝，他只是讨厌喝醉后失控的感觉罢了，见师父像是发现了他的弱点一样，他也懒得解释让她误会好了。
　　“希微、北冥，坐着多无聊，一起去跳舞呀！”安歌跳的累了，冲出来豪爽的干了一碗酒，就迫不及待的想拉着两人去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