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微》客子流年

41、第 41 章

　　封印破除，光芒暗淡，星辰隐去，不过转瞬，希微与睿渊便重回阵中，火焰海水，俱不可见，只有希微染血的裙裾证明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象。
　　星牢消散，阵中被封印的白色光团光芒大盛，“砰”的一声彻底炸开，睿渊避其锋芒，而希微正在阵眼，根本无力逃脱，便没有那么好运，直接撞上了这股力量。
　　然而预想中剧烈的撞击并没有发生，睿渊迟疑望去，却见蕴藏着至上力量的光团在希微手掌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依依不舍的绕了几圈，这才冲将出去，而希微原本惨白的脸竟然恢复了几分血色。
　　睿渊感应分明，那不是魔神的力量。
　　希微踉跄转身，忍着身上剧痛，招呼睿渊出阵。

　　“咔嚓！”北冥只听到头顶一声轻微的脆响，整个结界就开始分崩离析，而封魔印的光芒迅速暗淡，震耳欲聋的声响从阵中传出。
　　这是加固封魔阵失败？那师父……
　　北冥面色凝重，握紧赤霄剑，还不待他思量，四周潜伏许久的妖魔邪祟蜂拥而上，黑色的魔气汹涌而来，遮天蔽日。
　　一剑劈出，寒芒刺骨，赤霄剑嗡然低啸，如长虹贯日，在魔气中杀出一条缝隙。封印下到底是何物，竟能引来如此多的妖魔，北冥飘然而起，万千剑光，所过之处哀嚎遍野，即便如此，他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那些妖魔像是丧失了理智一般不要命的往前冲。
　　突然间，封魔印中飞出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芒，直冲北冥而来，感受到其中可怖的力量，北冥脚下云步一旋，便是飞身疾退，然而在绝对力量面前，完全就是螳臂挡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团力量从胸口狠狠撞入他身体之中。
　　万千妖魔皆在光芒之下灰飞烟灭，天地一清，阳光照亮此方世界。
　　痛！北冥单膝跪倒在地，他此时只能感受到那股可怖的力量在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中冲撞，剧烈时身体如同瞬间四分五裂，细密时又好似千万把刀在他身上凌迟，痛入骨髓、痛入心扉。要知道，北冥的真身与神识都经历过雷霆锻体，竟还能疼痛至此。
　　北冥额头青筋抽搐，脸上一片通红，下唇都被咬得渗出鲜血，一双眼睛泛着妖异的红色，他努力维持着头脑清醒，只有用双手死死抓住剑柄，才能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北冥！”

　　希微与睿渊刚出封魔阵，大阵便化为碾粉随风散去，眼前只有苦苦支撑着的北冥。
　　希微疾步上前，一手搭脉，一手牢牢扶住他，睿渊也是惊诧。
　　“师父！”北冥勉力抬首，只这一个动作已让他痛难自抑，溢出一声嘶哑的呻吟，一只手死死抓住希微的胳膊，仿佛将全身力量都附压其上，灼热的有如烙铁一般。
　　“睿渊，帮我护法。”希微沉声道，原来还是躲不掉，他们打的竟是这个算盘，怪道竟无人阻拦，让封印破除的如此顺利。好，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最后是否能顺应他们的心意。
　　“你身上还有伤……”睿渊知晓她要做什么，忧心道。
　　“无妨。”希微只道，伴随着这一句，她再次并指为剑，天地灵气几乎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向她汹涌扑来。
　　力量在撕扯着他的身体，北冥痛的眼前一片模糊，他忍不住靠师父近一些，埋首在她腰腹，额头冷汗晕湿了希微的衣服，北冥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尽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一角染血的裙摆落入他眼中，师父似乎伤得不轻。
　　北冥抬首望去，希微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一片冷汗，脸上却仍是无波无澜的平静，指尖恢宏的天地灵气从他的眉心涌入，一点点帮他分散体内庞杂的力量，引入经脉、丹田、识海之中。看似简单，却容不得半分差错，稍不留神，便极有可能暴体，希微手指轻颤，身体也微微有了摇晃的痕迹，初时是她扶着北冥，现在是北冥撑着她。
　　这样痛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北冥痛到麻木，希微近乎力竭，可无论在怎样的疼痛之下，北冥都一动不动的咬牙死撑，哪怕在力量冲击下嘴里已经一片血腥。

　　额头有血滴落，北冥抬首，却是希微的嘴角有血渗下，她亦是强弩之末，北冥眼神定定的望着她，一刻都不曾移开。睿渊虽布下结界谨防此处气息外泄，但也时刻关注着两人，看着他的眼神，心中莫名一惊。
　　“调息。”希微放下手时，已是虚汗淋漓，颤抖着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来，北冥先伸手扶着她坐下，然后才闭目结印入定。
　　北冥神识在体内运转一圈，才发现那光团中的力量是何等的纯净强大，静脉之中力量滂沱，比之当年的雷霆锻体，要强大十倍甚至百倍。这就是被封印的东西吗，难怪会有如此多的妖魔觊觎，但这不是封魔大印吗，为何却没有一丝魔气。
　　不想自己竟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不，也算不得意外之喜，力量入体时，他理智尚存，尝试过疏导，都以失败告终，如若不是师父在此，必定爆体而亡。现在回想，为何它会亲近师父，毫不抵抗的任凭师父分解、引导？它为何又直奔自己而来。
　　北冥平复着体内汹涌磅礴的力量，心中虽有疑惑，但他看到的事实是，即便在如此强大的力量诱惑之下，即便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之下，师父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救他。
　　北冥专注于体内力量的引导，不曾发觉识海之中，隐隐已经有了化神之兆。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睿渊扔出一瓶回元丹，斥道。
　　希微费力的拧开瓶塞，仰头对着瓶口就往嘴里倒，吞咽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艰难，她闭着眼睛，许久才道：“这话……不觉可笑啊。”
　　睿渊闻言，反应过来自嘲一笑，盘腿坐下，沉思半晌才道：“你是准备破除所有封印吗？这不是四方封魔印，诛魔一战到底有何隐情？封印下的力量为何没有逸散天地，反而被北冥吸收了。”
　　希微亦是头疼，她真的希望北冥能自由自在的过一生，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以为会逸散天地，但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睿渊，这是我的事情了，你和晴容重入轮回，会把这些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总是要忘掉的，何必自寻烦恼呢。”
　　睿渊见她不欲多说，不由得心生无奈，负手劝道：“希微，不瞒你说，便是只有一线希望能与晴容携手轮回，哪怕魂飞魄散我都会拼死一搏，但如你所说，这也是我的事情，你莫要逞强。”
　　睿渊怕她为此事把命搭上。
　　“你助我破封印，我助你入轮回，承诺就是承诺，我可不想背负因果。帮你照看安歌就不错了，你的晴容，还是自己看顾吧。”希微还有心情玩笑，牵动了胸口伤处，疼得啐出一口血沫。
　　希微亦要修补身体，入定前又甩手给睿渊布下个法阵。
　　“还有些力量逸散空中，于你神魂修补有益，不要浪费，别回头我还没把你送到轮回道，你的神魂就虚弱耗尽了。”

　　天地静谧，结界中三人不知昼夜，只有灵气运转，一晃便是五日。
　　希微是被外界动静吵醒的，睁眼就见天边黑云滚滚，天闪雷鸣，看了眼入定的北冥，事情都赶在一起了。
　　希微抬手一道灵光没入北冥眉心，将他从入定状态唤醒，北冥还沉浸控制支配身体力量的感受中，方被唤醒，就听得师父漫不经心的说道：“去吧，你的化神雷劫。”
　　化神？北冥神识一扫，果真，再次震惊于光团力量的强悍，他虽已在元婴中后期，但以正常的修行速度，要到真正的元婴后期至少数百年，再到化神渡劫至少也得千年，这力量到底是什么，竟能强悍如斯，就让他对上化神雷劫试试吧。
　　睿渊醒时，神魂竟比之前还要凝实许多，他得知要来封魔印现世之地时，本是抱着最坏的打算与晴容告别，毕竟此行凶险，但希微所请，他还是心甘情愿的来了，不想峰回路转。
　　“你不担心？”外界雷声轰隆，地震天摇，北冥的身影隐没在劫云之中，而希微还一脸的气定神闲。
　　若是之前，希微还是要出去观望下的，但对如今的北冥来说，化神雷劫绝无性命之危，刚好还能帮他稳固修为，她自然不会忧心，
　　实情也确如希微所料，一道道劫雷北冥几乎都是硬抗过去，修为一再被压制夯实，哪怕是之前如临大敌的逆天之雷，也被赤霄一剑击散，他就仗剑立于雷霆之上，威压四方。
　　最后一道，是心魔雷，轰隆巨响后，北冥陡然置身另一个世界。
　　镜花水月中，希微拉着他的手在水底看花，花明媚月皎洁，不知不觉他眼中也染上笑意，跟着她一起循着月光上岸，然而明月不再，星辰不再，手中的温暖不再。
　　沧海横流，黑云蔽日，北冥困于阵中，那带着惊天杀意的惊艳一剑当头斩下，执剑人是他的师父，师父要杀他。
　　你师父会杀了你，自始至终她都在骗你，不要相信她，她才是真正的魔！杀了她！
　　心魔劫是由人心放大幻化，北冥脸色苍白，若是如此，他眼中所见是否是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