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天颜[百味胭脂弄]》冥灵

18、二、小炒素什锦

　　小店开张了，吴耀杰做了一个很大气的决定，饭店的第一批客人先请的是弄堂里的一批邻居们。虽然不指望他们有多少帮衬，但是将来弄堂里外来客人多了，对他们的生活必然有些打扰，总是先谢他们在前面比较好。
　　小艾妈妈说吴耀杰是个很识人情的孩子，同意他的作法，并且很热情的为邻居们掌勺，那天齐朝阳一家，还有殷响都来了，邻里们走到装修好的小店里，一看这气势都很惊艳。原来小小石库门房子可以装修得如此古意堂皇，房间比以前看起来大又敞亮，很有些江南富绅家的气派，也有文人的雅韵，用现代化来讲就是看着很高级，联想到菜肴肯定是精工细作，不会便宜吧。邻居们拿起菜单来看，红色织锦的缎子面，里头的菜单有照片有介绍，有几道特色菜竟然还配有小故事，看看价钱，虽然不属于工薪阶层，可真要是来吃，还是绝对吃得起的。
　　哦哟，以小艾妈妈的手艺，这家店早晚要发财的吧。人人都这样惊叹。

　　宴请邻居这一天，小艾妈妈做的是全素宴，起初有人听是素宴就说他们抠门，等菜上来，看见栩栩如生的素鸡鸭牛鱼肉，都完全不信那些会是用素食做的。吴耀杰三教九流的朋友来了不少，有些是不知道小艾妈妈做菜本事的，到场一看，大呼厉害。吴家爸很讨厌其中不少人，就觉得儿子成天乱混，心太野了。
　　厨房里因为请了小工帮忙，所以小艾爸爸不让小艾帮厨，叫她在外面招呼客人，而外堂几乎是吴家妈和吴耀杰的天下，两个人都是八面玲珑的，特别能说话。小艾就躲到角落的桌子里去，殷响也坐在那里，隔壁的桌子坐的则是齐朝阳一家。
　　殷响指指一间关着的小房间，问那里面是啥，小艾说是雅间，今天不开放。殷响最听小艾话了，也不缠着问，很高兴的吃着菜。席上觥筹交错，大家是熟人，又喝了点啤酒都有些人来疯。
　　吴耀杰早料到这一点，所以今天吃是请客，没打算做生意，让邻里朋友闹一闹开心开心，用热闹气旺旺店铺就行了。谁知道偏偏有客人不请自来，杀的吴耀杰是措手不及。店里吵的一塌糊涂，吴耀杰不可能叫所有人安静下来，可看这几个客人的架势竟非同一般。

　　站在最前面的老爷子，带着白色凉帽，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胸袋里还卡着钢笔。衣着是绝对过时了，但看面料和皮鞋、拐仗，绝对是昂贵的。老爷子身边跟着一个男秘书和一个打伞的司机，他们什么时候把轿车停在弄堂口也没有人发现。
　　酒席上陆续有人看见三位来客，看架势觉得他们是当官的，大家稍微安静了一些。这时男秘书开口向老爷子恭敬的道，“严总，这里真的太嘈杂了，我们换家店用餐吧。”
　　老爷子摇摇头，开口道：“不要啦，我觉得挺好的，就这里吧。凭我对美食的经验，仅是这个菜的香味就知道这家店不会俗的啦。”
　　老爷子一说话，大家全听出来了，竟然是个台湾客人。吴耀杰连忙迎了上去殷勤的打了招呼，并与男秘书互换了名片。老爷子原来是一个文化商人，吴耀杰心想第一位客人竟然是个贵客。店堂中的几桌全坐满了人，肯定是没办法安排了，于是就将老爷子请进了雅间，雅间门一打开，是一股书墨和红木的香气。
　　“真是好雅治啊！所谓大隐隐于市，能在如此罗唣的环境下还显出自己特别的宁静来，那才是真的雅。哇，这墙上的两幅字画出自谁的手笔？”老爷子缓缓走进房去，难掩欣喜。
　　吴耀杰笑而不答，因为这字画是小艾爸爸画的，当时只为了增添些布置，有品味又不用太花费钱。吴耀杰不精通书画，但一看小艾爸爸的手笔就知道是高人，可是小艾爸爸却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不要向客人说这字画出自他手，二是万一有客人看中字画，不可出售。

　　严老爷子先在桌边坐下了，小艾很乖的捧来了菜单。秘书给老爷子递上金边眼镜，老爷子端详起菜单来，才看了第一页冷菜的部份，眼神就有些不可置信，他说：“不会吧，看这菜谱绝非只是本帮菜的技法啊，融汇了许多菜系的精华部份……你们这样小的一家饭店，难道还请了一个厨师班子不成？”
　　老爷子继续往下看，看了照片又看了几则小故事，倒抽冷气，“这蒲黄瓜齑和乞马粥都是元朝《饮膳正要》时的药膳方子，你们也做？你们也会？！你们也知道？！”
　　菜单全是小艾妈妈一手包办和设计的，要问详细的事肯定得找小艾妈妈。不过吴耀杰还弄不清楚严老爷子的来路，万一是挖墙角的，岂不是麻烦，所以他也不急着叫小艾妈妈出来。

　　男秘书仗着见多识广，说话很是挑剔，“你们这个小店算上雅间的桌子不过才五张，这么小的店堂，不只卖本帮菜也就罢了，你们还敢弄这么厚的一本菜谱出来？你们真的行吗？还是只会显摆，故弄玄虚呀。”
　　“这位先生说笑了，我们么是做私家菜馆的，店面是小，做的是名气和精道，将来名声大了，再扩张店面也是可以的嘛，要是真想做跑量的生意，不如直接卖盒饭好了。”吴耀杰不卑不亢的把话顶了回去。
　　“这话说的不错，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嘛。”严老先生赞同他的话。
　　小艾看看气氛好古怪，就偷偷溜到厨房里去找妈妈，告诉她发生的事，小艾妈妈笑笑，告诉小艾，开门做生意，千奇百怪的客人都会碰到，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今天既然说是请客了，那来的三位客人就当成是朋友，和邻里们一样招待，也请他们吃全素席好了。妈妈正炒好了素什锦，就让小艾给雅间里的人端一盘去。
　　素什锦上桌，男秘书低头左看右看，“没什么特别的吗？”
　　严老先生看了看，又挟了一点尝了尝，道，“素什锦是地道的南京家常菜，但传统的素什锦，正宗的老南京都未必有几人还会做，素什锦用材十几种之多，你看这盘里，荠菜、黄豆芽、藕、针菇、金针、木耳、芹菜、菠菜、胡萝卜丝，一件一件，择好洗净，炒也是一样一样炒，最后汇总搅拌，看看不起眼，里面全是厨师的功夫和耐性。素什锦不光菜好味美，喻意也是十分吉祥，黄豆芽像‘如意’，‘荠菜’与‘聚财’谐音，是迎客的上品，这菜好，这道菜真是好！”

　　小艾跟吴耀杰耳语几句，告诉他，妈妈决心请这几位一起吃素宴的想法。吴耀杰同意了，便跟三位客人说了此事。严老先生双手合十，十分客气，“那怎么好意思呢？”
　　“老先生对美食这样有研究，能有老先生这样的贵客，我们也很荣幸呀。”吴耀杰道，这话说的双方都很适意。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真是来得好巧。”老先生非常高兴。于是三人在雅间入座，品尝起全素宴来。见吴耀杰待客有道，吴家爸妈甭提脸上多有光彩，这条弄堂里像他一样优秀的年轻人能有几个，手指头数下来，他一定是排第一的。这下齐家妈就不太高兴了，因为她一直很推崇自己的儿子，觉得朝阳才是弄堂里数一数二的人才，看看吴耀杰的兄弟们，都是社会上像小混混一样的人，哪里值得骄傲呢。
　　“我儿子的出国手续已经在办理了，马上要出国了，将来不要太好哦。”齐家妈向人夸耀着，想夺回些面子。
　　小艾听到了，看看朝阳，心里很失落。
　　这时秘书从雅间里出来，阳洋怪气的走到吴耀杰面前说，“我们严总要在你这里办一张一万元面值的金卡。”
　　吴耀杰和一桌兄弟全笑了，这么小的门面，哪有什么金卡办理服务，再者说了，从没听说过头天生意，迎来个万元财神，总之挺好玩的。
　　吴耀杰喝了几杯啤酒，说话有点兴冲冲，“让老先生今天先吃好吧，觉得好吃明天再来。”
　　“是会来，而且要常包这个雅间。大堂太……”秘书瞥了一眼桌上众人，“鱼龙混杂了。”
　　吴耀杰听这话有点不高兴，不过吴家爸妈立刻就把话拦过来了，没让吴耀杰再出面，他们在一起商谈着。
　　小艾始终把注意力放在朝阳身上，她好希望现在能听朝阳说一句，他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