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无人生还之后》白马驮沙

8、Chapter 8

　　阿姆斯特朗医生的医药包里只搜到了温和的镇静剂。法官那边也一无所获。暴怒的医生冲过去揪住警长的领口，吼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掌控一切？”将军及时制止了冲突。
　　薇拉觉得十分尴尬。她默默退出大厅，找到了空无一人的图书室窝在里面。欧式古典风味的图书室——高大的书柜、壁炉、舒适的沙发、毛茸茸的地毯，原来的薇拉应该很高兴自己能有幸待在这样的房间里。她把自己团在沙发里，无暇去欣赏四周的摆设。
　　将军今天早上对菲利普说的话很有深意，他可能也感觉到了什么。毕竟他也曾是个优秀的战士。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掌控着一切——薇拉觉得他身上散发着看透生死的豁达。法官一直显得严厉又温和，薇拉看到他总是想到万磁王演的那一版老年福尔摩斯，很难对他产生恶感。更何况他还得过癌症——虽然痊愈了，但是身体状况这么差，剩下的人里面除了她和布朗特女士，可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男人。说到布朗特女士……薇拉觉得她就是个克己复礼的老修女，脾气古怪而奇葩。老式淑女喜静不喜动，应该很难有制服别人的力气——但是薇拉还是不能肯定。罗杰斯今天看起来很憔悴，虽然死者之一是他的太太，但是他准备着所有人的吃食，很难说他会不会有所图谋。医生的脾气真算不上好了，也许是自尊心太强了——手术失败并且从此放弃外科的他，对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和人品有点敏感倒是可以理解的。警长似乎一直把这儿当成需要他把控全局的案子，他和薇拉一样对周围的人进行观察和评判，试图找出凶手。从感觉上来说，薇拉比较倾向于警长不是那个人，但是理性又告诉薇拉，他也有可能是在贼喊捉贼。
　　太乱了，薇拉捂着脑袋，这些太乱了，毫无线索。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像，又都有可能是。
　　有人打开了图书室的门。是菲利普。薇拉慌忙把双脚放到地上坐好。
　　菲利普点了一支烟，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里。薇拉想跟他说点什么，问一问他对这些事的想法——她现在迫切需要一个人和她一起讨论和分担。但是薇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下一刻那个水手就会来到岛上，然后他们就能离开了。但是薇拉知道不会有人来。她沉默的看着菲利普吐出几个烟圈，在他望过来之前低下了头，摆弄着自己的双手。
　　“你怎么不怀疑我？”
　　“什么？”薇拉抬起头。
　　菲利普夹着香烟，深邃的眼睛望着她，嘴角挑出一抹笑：“你不是怀疑医生吗？但我才是杀了二十一个人的那个，你怎么不来怀疑我？”
　　他两根手指夹住香烟的姿势该死的迷人，他的笑好像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薇拉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居然还有一点小小的梨涡。
　　“嗯……也许是因为，如果是你，你应该会一枪解决问题。”薇拉做了个嘣的手势。
　　菲利普哈哈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来揉一揉她的头发，但最后只是握成拳状放在自己鼻子下咳了几声。“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张唱片里有一个错误，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那个人肯定是你，薇拉。”
　　“啊？”薇拉眨眨眼，他怎么知道？“她”本人确实没有杀过人——又是直觉吗？
　　“对，它一定搞错了……你怎么可能……”菲利普吸了一口烟，把未尽的话含在了嘴里。
　　图书室里沉默下来。过了一会，菲利普灭掉了香烟，一只手敲打着沙发扶手：“你也觉得纳拉科特不会来了。”
　　“是的。”
　　菲利普停下手指的动作，整个人转向薇拉的方向并且向前倾斜了身体：“你从一开始就对那首诗有着激烈的反应，你是认为——”
　　“你也听到将军说的了。”薇拉觉得机会来了，她准备和他坦白说开，“现在是杀戮前的平静。我和将军有着相同的判断，我认为有人想要以童谣里的手法杀死——我们，”说到“我们”的时候薇拉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同时身体微微颤抖。
　　菲利普皱起了眉。他专注地看着薇拉，仿佛要从她脸上再看出点什么。而薇拉为了证明自己的认真，第一次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珠不是薇拉以为的黑色，而是深棕色的，瞳孔泛着一点黄，好像甜甜的焦糖。他正细细的盯着她，薇拉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对视的时间有点长。
　　薇拉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她把视线移到了他的鼻子上——真挺——然后是他的嘴唇。粉嫩嫩的。他的嘴唇突然勾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味道。薇拉的心被击中了，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也开始红了。
　　“那么，”菲利普终于放过她站了起来，他整了整衬衫，对薇拉伸出一只手：“我们去找罗杰斯问一问。”
　　薇拉被他牵着手拉出了图书室，在看到罗杰斯的时候她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掩耳盗铃般往旁边走了两步。
　　真是自欺欺人，薇拉在心里唾弃自己，又自我反省为什么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是会被男色吸引。大概是信任感和安全感总是让她不自觉的在菲利普面前放松警惕。薇拉看着菲利普。他是安全的。他不会杀我。薇拉想，如果那个谋杀过别人的克莱索恩小姐都能让他忘记自己的直觉并且放松警惕，从而让自己丢了性命——那么她，一个真正无辜的手无寸铁且没有害人之心的女人，他没道理会起杀心。
　　“先生，我和罗杰斯太太来这里一周了，除了有纳拉科特来送货之外，没见过有其他人。”罗杰斯先生说。
　　菲利普皱眉站在原地，薇拉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隆巴德，你要去哪？”警长拎着行李从楼梯上下来，他显然听到了菲利普与罗杰斯的对话，警惕地看着他。菲利普停住脚步，严肃地说：“我们坐在这里干等尤里克·诺曼·欧文，要是他一直都在这儿呢？”他又开始往前走，“这里很大，有很多地方可以供他隐藏。”
　　“等等我。”警长的表情也很严肃，他放下行李箱，跟在菲利普身后。
　　薇拉跟着菲利普和布洛尔警长出了房子，看着他们往海边走去。菲利普爬进了那边的岩石巨坑里，从薇拉的视线里消失了。
　　咸咸的海风吹在脸上，薇拉第二次环视这座小岛。上一次还是她刚刚踏上士兵岛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忧心着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现在她还是忧心忡忡，比之前更甚。她看到麦克阿瑟将军一个人坐在那边的岩石上看着海面。她艰难地走过去，时不时避开凸起的石块和滑腻的青苔。
　　“将军？”
　　将军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盯着海面。他仿佛在对薇拉说话，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她死了。”他的语气很平静，“战后死于西班牙流感。”
　　“谁？”
　　将军侧过身子对着薇拉，继续说：“我的妻子，莱斯莉。”他叹了口气，“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却是西班牙流感要了她的命。”他自嘲的笑了笑，又转身继续盯着海面，“我本来应该像一个绅士一样退出，让他们幸福地生活。”
　　薇拉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他也已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之前他戴着帽子，身上有着军人的气派，叫人忽视了他的年龄——而现在，他的一头灰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身影看起来也特别的虚弱。
　　“进屋去吧，将军。”薇拉说。
　　将军没有起身，他还是看着海浪，平静地说：“纳拉科特不会来的。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不会离开这座岛了。这已经是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