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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蝉衣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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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筑是百里国境内最神秘的存在,它坐落于幻境之巅,终年云雾袅绕,无人能窥其全貌。就连百里国的皇族也三番两次派兵来过幻境山,最终却都无功而返。
传言浮生小筑的庄主是仙人下凡,不喜他人打扰,因此才召出了漫天白雾,掩盖住了去往幻境之巅的路。
然而究竟真相如何,谁也无从得知,幻境之巅上的浮生小筑依旧神秘如初。
“主子,你说青姨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花司上仙不做,偏偏来这种荒芜地方啊?居然还限制法术,都不能直接飞进去。”
幻境山上,一褐一白两道身影缓步前行着,似乎是不甘寂寞,褐衣少女开口打破了平静。
悉茗气息平淡,在漫天白雾中继续前行,仿佛这白雾丝毫不影响她对方向的掌控。
也是,这漫天白雾是空青以上仙之力召来的,幻境山的法术限制也是以上仙之力施展的,对鲮鲤这样的小妖精或许还有用,但对曾是上神身份的悉茗,却是如同儿戏了。
若不是顾及鲮鲤,光是悉茗一人,是可以直接飞进去的,而且还不受一丝阻碍。
“空青曾是执掌天庭花房的花司上仙,能让她放弃上仙之位的,除了情,还能有什么?”
淡淡的解释在鲮鲤耳边响起,鲮鲤皱了皱眉头,不是吧?那个成天笑嘻嘻十分温柔的青姨,竟然也是因为情之一字而远走凡尘的?
见鲮鲤诧异的目光,悉茗也没打算解释,转过头继续朝前走。
早在两千年之前,悉茗也曾是一个花司上仙,那个时候,空青还是她的花童子,就像鲮鲤一般。
虽说她们的位置并不相同,但一个淡漠如水,一个温柔婉约,倒是相处得极好。后来悉茗渡劫飞升花神,遥上九重天,留下的话便只有一句:
空青童子,接任花司上仙之位。
其后几百年里,二人的情谊一直很好,虽见面不多,却并无生疏之感,也算得上是挚友了。
直到悉茗与京墨相恋,天法不容,将她打上堕仙印流放凡尘。
之后七百年间,悉茗再也未主动寻过空青,毕竟一个花司上仙,与堕仙交往密切终归是不好的。
这种情况持续到两百年前,空青来到了她的青丝断。
空青说,高高在上的花司上仙之位不再适合她,冷漠的天庭也不适合她,因此她放弃了一切,如今只是一个散仙,来到凡尘定居。
悉茗不语,在人间开了这么久青丝断的她,只从那双虽然温柔却略显暗淡的眼睛中,看到了情伤二字。
空青说她住在了幻境山巅,悉茗这才又和她有了联系走动,却只字不提空青身边的那个孩童蝉衣的来历。
百年前,她救了鲮鲤,也带着鲮鲤来过几次。
鲮鲤和蝉衣年岁差不多,因此格外投机,空青还曾笑说若是鲮鲤是个男孩,指不定这两只小妖精会产生什么火花。
小妖精么...彼时悉茗冷清的眼神看了玩得火热的蝉衣一眼,敛眸装作不知情。
“主子,雾,雾散了!”鲮鲤见四周浓重的白雾有飞快消散的迹象,有些难以置信。
悉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还在退散的稀薄雾气,秀眉紧皱停下脚步。
鲮鲤的脸色更加惊骇,转头朝悉茗颤声道:“主子...法术限制...也没了。”
“浮生小筑一定出事了。”悉茗眸中肃然,冷声道,“小鲤,跟上我。”
法术限制没有了,鲮鲤也不再受约束,腾起身就跟在悉茗身后,往幻境之巅掠去。
二人刚到浮生小筑前面的林子边缘,就见一大队官兵从大道驾着马堵在了浮生小筑门口。
为首的那一位翩翩公子身穿一袭白得出尘的锦袍,端坐在马上,因为背对着悉茗二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悉茗挥手示意鲮鲤停下脚步,驻足在树枝上,遥遥看向这边。
大雾消弭得悄无声息,没一会儿就退了个干净。浮生小筑原本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紫色的娇小身影,迈着沉重步伐,从门里踏出来。
“蝉衣?”身边的鲮鲤疑惑地低喃了一句,消弭在空气里。
“阿蝉,谢谢你,将仙草交给我吧。”马匹上的白袍男子向停驻在门口的蝉衣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急迫。
蝉衣却是一顿,随即摇了摇头。
她低垂着脑袋,白袍男子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只觉没来头地心里一跳。
沉默良久,蝉衣略带哽咽的声音终于响起:“百里尘君,你,爱我吗?”
她叫他百里尘君。百里,国姓。
被称作百里尘君的白袍男子一愣,似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从未告诉过蝉衣他的身份,以及,他的姓。
百里尘君沉默了。
蝉衣没听见回答,抬起头来,原本娇俏的小脸上扯开一抹讥讽笑意,落下的泪却是血痕斑斑,她声嘶力竭地笑道: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资格得到我师父的命!”
他利用了自己,蝉衣此刻终是明了。帝皇心术,深不可测,被师父从小保护得天性纯良的她,又哪里是百里尘君的对手。
“阿蝉!放下剑!”看着蝉衣话落拔剑,百里尘君暗道一声不好,抬手便想阻止她。
“百里尘君,这颗心是属于你的,我不要也不稀罕!”蝉衣丝毫未管百里尘君的态度,拔剑就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穿心一剑!
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蝉衣将剑狠狠抽出来,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但她根本不去管正在四散的真气,看着百里尘君惊诧的俊朗面容,蝉衣满脸血泪的笑狰狞得如同恶鬼:
“师父的命,我也不会给你!”
手起剑落,悉茗刚看见蝉衣手里握着一根隐隐流光溢彩的青丝,便见那青丝被带着法术的剑气一分为二!
“不——”百里尘君激动地撑起身,却一个不稳从马上跌倒下来,满身狼狈。
他没想到,蝉衣生性善良,却也能如此决然。
“百里尘君,这世上,再没有起死回生的仙草,也没有生性纯良的初蝉,你就守着你费尽心机登上的幻境之巅,孤独到死吧!哈哈哈哈!”
蝉衣笑得癫狂,身形四散,任由利剑落到地上。百里尘君朝前爬行了两步,想要抓住什么,却终究没能握住一丝光亮。
“主子?”鲮鲤看向一旁沉默的悉茗,虽然她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鲮鲤却能清楚感觉到她身上波动剧烈的戾气。
这股戾气,隐隐地居然让鲮鲤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那一幕,她也看得似懂非懂,不知蝉衣和青姨以及那百里尘君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可是她相信,主子一定是比她看得清楚更多,而青姨,单凭蝉衣手中那根青丝,鲮鲤就知道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以主子护短的脾性,与青姨相交多年,恐怕不可能没有怒气。
果不其然,悉茗完全没有理会鲮鲤,只素手一挥,原本消散的漫天白雾,又飞快地聚拢起来。
那边的官兵统领率先发现了这一变化,看着犹自怔忪在地上的皇帝,惊恐地下令:“将陛下扶起来!我们快走!这鬼雾又起来了!”
若是不赶快撤出幻境山,那这漫天大雾遮掩之时,他们估计又只能迷失在大雾之中,生死不知了。
统领下令,下面的小兵赶紧依言将百里尘君从地上扶起来,大部队转身浩浩荡荡地顺着大道离开,步履匆忙。
待到全部人都离开之后,悉茗这才冷声开口:“小鲤,跟我过去。”
足下轻点,悉茗与鲮鲤轻飘飘地落在朱红色大门前,大雾环绕,仿若来到了安之若素的仙境。
悉茗低下身子,捡起一枚支离破碎的蝉身,又从蝉身旁,捡起两截灰暗枯槁的草丝。
“主子...难过就说出来吧?鲮鲤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
鲮鲤咬了咬下唇,讲未说完的话语吞咽下去,一双大眼睛里水光荡漾。
“为什么要难过?”悉茗却压根没有悲伤的意思,只将蝉身和枯草捧在手心,目不斜视地朝大门里走去:“小鲤,跟我进去,为我护法。”
鲮鲤一愣,面容骤然肃穆,跟着进去将大门紧紧关上。
她知道主子的意思了,主子既然没有悲伤,那定然是已经决定好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救蝉衣,还有青姨。
以主子堕仙的能力,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她实在很担心主子的堕仙印会发作。
可她更知道,她阻止不了主子。她能做的,只有在主子入定施法时,护在主子身旁。
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或许也只有等主子将蝉衣和青姨救回来之后,才能从她们口中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