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断》楼*翎

30、变故

　　自从空青勒令蝉衣不准下山见尘君之后，蝉衣便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开门。

　　空青去敲了两次门，蝉衣都只是从门里闷声答着在修炼，空青也就不再去敲门了。

　　她觉得，只要蝉衣能自己在修炼中想通，不再去执着那个尘君，就够了。

　　殊不知，蝉衣在初二这天早早地起来，趁着空青最近对她掉以轻心以为她还在房中修炼，还是悄悄从浮生小筑溜了出去。

　　幻境山上满是白雾，根本看不见今日天色如何，但蝉衣就直觉今日应该是一个碧然蓝天。

　　欢快地从白雾边界钻出去，阳光照耀得蝉衣的眼睛微微一眯，入眼果然是一片晴朗的好天气。

　　如同往常一样，蝉衣只将视线移向那片杜鹃花海，便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尘君？”蝉衣从尘君身后蒙住他的眼睛，言语中是止不住的笑意，“猜猜我是谁？”

　　尘君拉下蝉衣的手，转身望进蝉衣笑意浓浓的眼睛，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异常，望不到底：“阿蝉，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薄唇轻启，语气平淡，却让蝉衣生不出拒绝的勇气。

　　蝉衣敛起笑容，问他：“有什么事啊？”

　　从她认识尘君开始，便没再见过尘君这副模样，俊傲又苦恼，让人忍不住想帮他分担。

　　不到万不得已，尘君这般清秀傲骨，是不会开口让她帮忙的吧？

　　“阿蝉，你师父，就是幻境山巅的仙人，对吧？”尘君望向云雾缭绕的幻境山巅，“我猜到了。”

　　既然已经和尘君在一起了，蝉衣也不瞒他，听他问起便点了点头。

　　可是，这跟她师父有什么关系？

　　“听说你师父是天庭的上仙，与你我这等凡人并不一样。就连她的鬓角青丝都可以另人起死回生。”尘君皱了皱英眉，说得有些迟疑：

　　“阿蝉，我不愿意让你为难。但是，我妹妹得了一种怪病，浑身长满了树皮，还昏睡不醒。我家请了许多能人异士皆无法治好，前几日突然听其中一位大师说若是能寻到仙人，那就算只求到一根鬓角青丝都可以治这等怪病，于是我便想起你来....阿蝉，我实在没了办法，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蝉衣静静听他说完，能感受到尘君语气中深深的无奈和疲惫。

　　她牵起尘君的手安抚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鬓角青丝会不会对我师父有什么影响？”

　　尘君摇了摇头：“听大师说，仙人一头青丝皆有生机，损失一根，无伤大雅。”

　　“那我带你去浮生小筑求我师父啊，我师父很心软的。”

　　“这漫山迷雾，我进不了浮生小筑的。阿蝉。”尘君看着兴高采烈的蝉衣，无奈叹气，“况且我与仙人毫无关系，她不会帮我的。”

　　蝉衣闻言，秀眉也是一皱，听尘君这么一说，她想得的确太简单了。

　　就算尘君进得了浮生之巅，师父也真的心软对一根青丝浑不在意，但尘君在师父眼里本就不好，她偷偷来见尘君更是会惹师父生气。

　　光凭这两点，师父也是不会帮尘君的。

　　“那怎么办？”

　　“能帮得了我的只有你了，阿蝉。”尘君将蝉衣揽进怀中，语气愧疚，“你能不能帮我取一根你师父的青丝来？”

　　蝉衣依偎在尘君怀里，一愣。

　　是的，她可以随时随地接近师父，因为师父对她从不设防。

　　只是一根青丝，应该...无碍的吧？

　　尘君看起来真的很苦恼啊，看来他很疼爱他妹妹。

　　“真的只要一根哦？”蝉衣喃喃地应了一声，只是一根青丝，师父不会发觉的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更何况还是尘君的妹妹，她没有理由不帮的。

　　见蝉衣有答应的意思，尘君眸色闪了闪，唇角也微微勾起来：“恩，只要一根鬓角青丝，听大师说，黑中带青的那种青丝药效最好。”

　　“那...我便帮你一次吧。”蝉衣暗自记下尘君的话，抬起头抚平尘君紧皱的眉头，笑笑：“好啦，我已经答应帮你了，别皱着眉头了。”

　　“谢谢。”尘君舒展了眉，对着蝉衣笑得温和，微风轻抚起他的长发，显得十分不真实。

　　蝉衣因为心里装着事情，想尽快为尘君办妥，也因为偷偷下山怕空青发现，因此并没有呆多久，便匆匆又回浮生小筑了。

　　回去的时候，蝉衣并没有看见空青，想到自己上次和师父闹得不太愉快，蝉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去茶房泡了一杯清茶，送到空青的房间门口。

　　推门进去，只见空青半倚着脑袋，靠在床榻上浅眠，蝉衣不敢出声打扰，放下茶就准备出去。

　　“小徒，可想通了？”就在蝉衣踏出门口的瞬间，空青轻柔的语气却从床榻那边缓缓响起。

　　蝉衣步子一僵，不敢回头，尽量平和道：“恩，想通了，以后徒儿会听师父的话。”

　　师父，徒儿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是这一次，徒儿想自己把握幸福。

　　空青只以为蝉衣不回头是还有些闹别扭，倒是没想到蝉衣又出去见过尘君了。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小徒，师父知道你不好受，但是...唉，他真的不适合你。”

　　“师父，徒儿知晓的，徒儿先退下了。”

　　蝉衣匆匆地离开了，只留桌上一杯清茶热气徐徐升起。

　　空青叹了一口气，那一日她去调查过那个人，不但发现他的诸多秘密，居然还发现了故人的踪迹。

　　还真是，很旧的故人啊。

　　既然故人和那个名叫尘君的有交集，那要她相信尘君是真心不图任何回报地爱着蝉衣，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因为依照那位故人的性子，绝对不会允许任何身边的人，与自己有交际。

　　蝉衣心里装着事，虽然每日都有些躲闪空青，但却依旧坚持不懈地每日一杯茶端到空青的屋子里，一直未间断。

　　空青只觉得蝉衣变得有些奇怪，却说不出个由头，想来该是心结未除的关系，便由着她去了。

　　喝了蝉衣送来的茶，空青揉了揉眉心，又倚回了榻上。

　　近日或许是冬日将近，加上前段时间精神疲惫，她总是会觉得十分困倦。就算喝了提神醒目的清茶也没有丝毫作用。

　　没一会儿，空青就呼吸均匀，陷入了睡眠。

　　蝉衣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推开了门，轻轻唤了声：“师父？”

　　空青没有回答她，蝉衣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反手将门虚掩上，迈步走到床边。

　　这几日她给师父端的茶里，掺加了一些醉神散。

　　这本是悉茗大人研制出的香料，用于平复心境的，但是很偶然地一次，她觉得很香便吃了些，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于是她便知道这醉神散的效力了，因为怕师父察觉，因此每天在清茶里药量都下得十分轻，直到今日她才来试探药效。

　　她从未仔细打量过师父的青丝，乌黑柔丽，十分顺滑。

　　那发髻边上，一根显眼的藏青色发丝在一头乌发中若隐若现。

　　蝉衣想起尘君的话，心里突突直跳。

　　正将手伸向那根青丝，蝉衣却在手沾上那根青丝时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直到蝉衣将那根藏青色发丝轻轻拔下来，却见原本阖眸浅眠的空青脸色骤然苍白，猛地睁开双眼瞪向蝉衣，一道血箭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激射到蝉衣身上时，蝉衣才惊觉了哪里不对。

　　尘君骗了她。

　　他是如何得知幻境之巅有仙人的？光靠猜哪里猜得准确？又为什么跟她强调发间青丝异者为佳？

　　他妹妹为何时间病得如此巧合？他口中那位大师又究竟是谁？为何对她师父了解甚多？

　　空青的血染红了蝉衣淡紫裙裳的前襟，也让蝉衣握着那根流光溢彩的青丝跪在床边，手足无措。

　　“师父！”

　　空青软软地瘫倒在床上，见床边的人是蝉衣，凛然视线才慢慢放得柔和起来。

　　“小徒，你...还没放弃百里尘君吗？”

　　百里，国姓。

　　空青说得，再明白不过。

　　空青是仙草直接化形登仙的，因是仙草，元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而天庭仙草化形，与草木妖精不同的是，她们不仅情感和灵力都在青丝之中，就连元丹，也是化作一根与众不同的青丝，藏于秀发里。

　　那日她趁着百里尘君和蝉衣游玩，前去百里城查探过，百里国的新君主就叫百里尘君。君后，则是百里尘君深爱的女人，为了在夺位之争中保护尘君，落了个重伤不治的下场。

　　他曾经也派兵来过幻境山，却被漫漫白雾所困，无法前行。

　　而此时她元丹已失，这山庄外的白雾，只怕消弭得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