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断》楼*翎

5、真元

　　在大厅这边，秦书玉完全没有因为叶知秋的隐忍而放过他。

　　“叶知秋，你说你何苦呢？一个寒门出身的穷酸人，就算你中了举人，也别妄想进得了朝堂。”

　　“秦大人，当今陛下提倡廉官不分贵贱，你这话还请多多斟酌。”叶知秋不卑不亢地挺直身子，一双眼睛温柔不在，寒芒闪动，倒是将秦书玉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后退半步的秦书玉恼羞成怒，狠狠一巴掌就打在了叶知秋脸上：

　　“本大人叫你起身了吗？想当官，下辈子吧！”

　　“就是就是，就他那样子还想当官，下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说这就是癞蛤吃天鹅肉啊。”

　　“陛下的圣意岂是他可以乱猜的，秦大人打得好。”

　　“......”

　　叶知秋浑然不管嘴角溢出的血迹，只听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

　　呵，这群人，若是有朝一日他有此机遇权倾朝野，那这帮人，统统都要死！

　　一个，都活不成！

　　叶知秋心跳前所未有的快，他僵持不动，只觉得脑袋一片空旷，胸口有什么猛兽要钻出来一样。

　　“噗——”

　　一口血箭喷射而出，淋在洋洋得意的秦书玉脸上，身上。

　　秦书玉愣住了，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叶知秋连退几步，步伐蹒跚，脸色煞白，呆呆地望着天空，往后倒去。

　　“叶知秋！”刚赶到门口的夜合失声叫喊，加快身形将即将倒地的叶知秋扶住揽进怀里。

　　看了一眼怀中陷入昏迷的叶知秋，夜合猛地抬头看向秦书玉，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阵阵甜腻得另人作呕的花香从夜合身上散发出来，扩散在整个屋子里，浓郁到连她自己都能闻见。

　　她是真的怒了。

　　就是因为有这些人，仗着位高权贵，仗着身有靠山，言辞讥讽，将本就自有傲骨的叶知秋一步步逼得妒妖入体，药石无医。

　　可现在不是教训这群人的时候，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潜入叶知秋梦境将他的心智从妒妖手中救出来！

　　“你们的脸我记住了。”夜合冷笑勾唇，盯着秦书玉慌乱的眸子道。

　　言毕，揽着叶知秋与秦书玉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去。

　　“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秦书玉回过神，也管不上自己一身血污，转过身就对着夜合的背影吼道。

　　夜合步伐不停，连面上的冷笑也未曾收敛，跨门而去，大厅只留下一片甜腻的花香以及冷淡如风的回答：

　　“迟早会要你命的人。”

　　害了叶知秋的人，都要死！夜合自己也说不清感受到那缕护着叶知秋心脉的精气散了，还看着叶知秋一口血箭喷出朝地上倒去时，为什么好像自己也面临崩溃边缘一样。

　　夜合出了大厅，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和叶知秋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回了自己修行的十里坡下。

　　这里人迹罕至，倒是个安静的地方。

　　将叶知秋放到木藤做成的床上，夜合再次点上他的额间，入了他的梦。

　　不同于上几次进入的梦境，这一次的梦境再也没有满坡的血色花朵，只有干干净净的满坡青草。那团妒妖化作的黑气也消失不见，只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坡上，任由风吹起发梢。

　　是叶知秋！夜合认出那人影，朝坡上走去。

　　似乎是听见了夜合的脚步声，叶知秋虽没转身，却发出一声轻笑：“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夜合在他身后停住脚步，好看的秀眉轻皱。

　　“对，等你，夜香木兰。”

　　夜合一下便警惕起来，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试探道：“你是谁？”

　　一直视她为梦中仙子的叶知秋不会知道她的身份，更不会用这样嘲讽的语气对她说话。

　　话一出口，夜合就知道是自己笨了。在叶知秋的梦境里，除了叶知秋和自己，剩下的，不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吗？

　　“你是妒妖。”

　　“本座还以为你真的蠢笨到猜不出来呢。”

　　占据了叶知秋身体的妒妖冷笑，终于转过身来，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如墨般漆黑，配上有些狰狞的笑意，看起来十分恐怖。

　　“本座说过，你救不了他的。”

　　“把叶知秋的魂魄交出来！”

　　“嘎嘎嘎，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本座交，本座就要交吗？交出来你也救不了他，气入心脉，活不下来的。哈哈哈！”

　　“呵，那可说不准！”看来叶知秋的魂魄还没被妒妖吞噬，夜合心下一定，冷哼道，“妒妖，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再次封印你？”

　　妒妖不说话，挑起邪气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怡然自若。

　　“看来你是不愿意交了。”夜合展开娇媚笑容，双手飞快地结印，一道道看不见的风汇聚到她的身边。

　　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吸力，妒妖脸色一变，怒道：“夜香木兰，你是蠢货吗？为了这么区区一个凡人，居然祭出妖精真元来施展阴阳术！”

　　真元和灵力是妖精缺一不可的东西，失去任意一个都活不了多久。

　　而阴阳术更是一般妖精都不会轻易施展的妖术，一来是法力低微根本施展不了，白白搭上性命；二来一旦施展，便是将自己的命和对方的命连接在了一起，而且每夜必须阴阳调和才能维持下去，不然两个人都会日渐虚弱，直到灰飞烟灭。

　　“夜香木兰！你个蠢货！人和妖是不会有结果的！啊！”

　　此时夜合施展阴阳术，以真元为引，硬生生将妒妖从叶知秋的体内拔了出来，再次回到被一个闪动白光的球状包裹着的黑雾状态。

　　同时，也将自己的命与叶知秋连接起来，她活，叶知秋就绝对不会死。

　　只是天地间没有完美的术，这个阴阳术唯一的弊端，便是叶知秋会爱她，不遵循本心地爱她。

　　可是她不在乎，她爱叶知秋，对，她就是爱叶知秋，只要他不死，只要不被妒妖吞噬，那不管叶知秋变成什么样她都无所谓！

　　哪怕要拆散他和织锦，受万人唾骂，她也无所谓！

　　夜合从叶知秋梦里出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叶知秋含着笑意黑白分明的温柔双眼。

　　“阿合醒了？”见夜合醒过来，叶知秋撑着脑袋问。

　　夜合点点头，四下环望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睡在考生院里她的房间了。

　　这才想起，出梦境的前一刻，她已经将叶知秋带回来了。

　　“阿合，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见夜合迟迟不说话，叶知秋很是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脸，眼神中有些担心。

　　夜合细细看了叶知秋的眼睛一会儿，确定没发现一丝妒意，这才放下心来，笑道：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脑袋有些空空的。”

　　叶知秋闻言，很自然地将夜合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宠溺道：“那今日我便不看书了，带你出去走走吧？”

　　“不用了，叶大哥，你快去看书吧，再过几日就是会考了，织锦姐姐和鸢儿还等你的好消息呢。”

　　“好好的提织锦做什么，”叶知秋说到这里突然一愣，像是有些迷茫，又有些挣扎，最后又倏然一笑，“阿合该叫我夫君，来，叫来听听？”

　　“......”夜合靠在叶知秋胸膛，听着他的笑语皱了皱眉，这就是阴阳术的弊端了吧？

　　或许连他自己都隐隐在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不爱织锦，而爱上了夜合。

　　可是她没有其他方法，若不是她祭出真元，单凭灵力和妒妖斗确实有三分胜算，但她要顾忌叶知秋的身体和魂魄，便没了胜算。

　　“夫君。”夜合低垂的头让人没法儿看到她的表情，声音也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喜悦，“不管怎样，一定要原谅我。”

　　“阿合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的仙子转世，连生气都是舍不得的。”

　　那一夜，夜合与叶知秋终于有了第一次，抵死缠绵，身体痴缠间共登极乐。

　　接下来的日子，白日里叶知秋努力苦读，夜间便与夜合极乐逍遥，好不快活，并没发现考生院里的流言四起，又莫名销声匿迹。

　　流言中，有关于他那日吐血昏迷，几天之后就像无事的人般气色红润的；也有关于他与夜合夜夜快活，抛弃妻女的。

　　不过后来在秦书玉莫名其妙被人发现死在荷塘里之后，大家的视线便都被吸引了过去。

　　夜合当然不会让他知道这些的，至少，不会让他在会考前知道。

　　叶知秋的努力和学识，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夜合也是看在眼里的，也有心成全他的报国之心。

　　毕竟这等人才，在惜才爱才的皇帝看来，不可多得。

　　会试之后，夜合特意选了叶知秋缠绵过后睡着的夜晚，化作一缕花香去惑住了验卷官，让他一心一意批阅，不去管是否得了什么好处。

　　果不其然，半月之后参加殿试的名单公布出来，便有了叶知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