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吊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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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霄城的城主死了，死的顺其自然。
欺霄地处极北，终年苦寒，新城主是老城主的独子，身体是祖传的不好，常年病得七死八活。老城主一去，城主夫人只顾着哭，他坐在前院里操持了半天，就倒了。
新城主的身体这样不争气，年纪又小——才十三，不免有人蠢蠢欲动起来，闹得老城主的丧事都有些不好看，还是老城主夫人出面压了下来。
老城主夫人一枣一棒的，颇有威势，身体康健。大家陆续又想起新城主还有个身为展虹少城主的姐夫，不是可以轻易欺侮的。
他大姐，岳如玉，收到传信，也过来了，帮着操持事务。谁也没想到这天晚上，老城主夫人无声无息地走了。
外头说的是夫妻俩鹣鲽情深，相继去世。只可怜新城主骤然失恃失怙，已是孤家寡人，茕茕孑立，受此打击怕是缠绵病榻无人问。
岳存温确实是起不来了。
这个冬天本来就寒冷，据说至南的六合城那边发生了叛乱，今年派去购药的人不得不到一王城去花了大价钱，父亲与本家的人关系不亲近，这次却不知为何那边还寄了封信回来。
岳存温心里有数，父亲的去世兴许是与那封信有关。
他对着榻前的管家，“杜大夫的后事处理好了吗？”杜大夫是他娘陪嫁过来，通晓医术的仆人。
他娘自缢之后，杜大夫许是年事已高，当晚也没醒过来，岳存温这里说的后事，就是问管家有没有去慰问，以及……小杜大夫。
管事年纪也大了，与杜大夫相识多年，此刻不免两眼湿润，鼻头发酸：“杜嫂子病倒了，小杜说已经托了相熟的大夫照顾他娘，明天就来给城主望脉。”
岳存温这么一听，就点头：“杜大夫替我们家看病这么多年，是个好人，你去支银两百两给他家，不要叫人遭罪。”
岳存温摆摆手，让管家下去了。
岳如霜就是这时候过来的，跟岳如玉一起来看望小弟弟。
确实是小弟弟，岳如玉长岳如霜六岁，岳如霜又长岳存温三岁，从这年龄断层中，就可以看出当初老城主夫人该有多着急，也无怪她后来做那种事了。
岳存温回过神来：“大姐，二姐，你们坐，上茶。”
岳如玉看了看他，发现小弟弟这一年长开许多，脸上已经望不出阿娘的影子了，他看上去更像缩小版的父亲。
几乎是同时，她看到对方惊讶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湿热，她赶忙低头深吸了口气，把脸擦干净。
“椿郎，我要回去了。”
岳存温的小名就是椿郎，他招呼婢女把药递了过来，一边吹气，一边问：“怎么这么急？”
岳如玉微笑了一下：“家里来信了。”
岳存温就不再多问，他跟大姐不是很熟，也许今后也会一直不熟下去。
岳如玉另有要事：“阿爹阿娘都走了，按理说我已经嫁出去了，可我真放心不下你们两个，尤其是霜儿。霜儿大了，她跟操剑城那边的婚约虽然要推迟了，可她学习家事是不能拖的。
我倒想把她接到我那里去住一阵，但现在恐怕不行。听说娘身边的人也跟着走了两个，我想，还是我回去之后，派两个人过来才稳妥。”
她说了一通，岳存温没多问，点点头：“行。”
岳如霜在后面提醒道：“还有家里……”
岳如玉轻轻瞪她：“没大没小。”
转头又接着道：“还有家里的事，你们男人不方便做的，暂且教这丫头学着管管，别让她整天没心没肺地疯玩。”
岳存温一一应了。
岳如玉想自己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回，又担忧起小弟的身体。
岳存温这回多说了几句：“就是杜大夫的儿子，小杜，医术也不差。方子还是以温补为主，慢慢养着就行了。”
岳如玉见他有主意，也就不多言，拉着岳如霜走了。
如霜一路撅嘴：“你干嘛那么客气，他是弟弟诶？”
如玉说：“你倒不怕他，刚刚怎么跟锯嘴葫芦一样？我看小弟的性情很温和的。”
如霜也纳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半晌，她也很沮丧：“我跟他亲近不起来。他跟阿爹不一样，明明阿爹话也少来着。”
想到爹娘，两人俱沉默起来，这个月哭太多了，现在已经流不出泪了，唯有沉默。
岳如玉到底是长姐，强打精神安慰道：“爹娘俩人一起走，也好，娘一定高兴。”
如霜想到什么：“我听说……”
“什么？”
她又摇摇头，“没什么。”
岳如玉似乎真的有要紧事，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出城之际，她远远看到一行车队正往这边来，由于路不同，她又急着回去，就没管，也许是收到消息的亲朋故旧。
岳存温也不闲着，新任城主是要去一王城觐见的，他要准备许多东西，老城主去的着实突然，纵然再忠心耿耿的下属，这时候也不免措手不及。
到了晌午，管家匆匆来了，告诉岳存温，跟二小姐有婚约的操剑城，来人了。
来的人是操剑城城主幼子，令狐雅。
令狐雅这是头一回出远门，没想到这一路这么不太平。
从操剑城出发，过望镜，同光，明矶三座大城。在他行至望镜的时候，前面传讯过来，老城主去世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令狐雅第一反应是回去禀告父母，解除婚约——他娘太不愿意这门婚事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叫车队卸了一半的礼品，反正婚事成不了，根本用不着这些喜庆东西。
然后轻车简从，祭奠可不比别的，自然是越快越好。
结果到了同光，前面又来消息，老城主夫人也故去了。这就让他为难起来，怀疑欺霄城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何几天之内，夫妻双亡。
于是一路谨慎地行至明矶，再没别的坏消息传来，又听说欺霄外嫁的长女也回去了，这才溜溜达达地准备进城。
听说现在欺霄城主是个十三岁的小小少年，身体不好，且还未正式册封。欺霄虽然是苦寒之地，却冻不上人心，争权夺利之人想必也不比别的地方少。
令狐雅想着，随大流地祭奠上这一场，也就罢了。
就算是回去，跟爹也有话说，大哥人这么好，何苦叫他娶这么个女人，将来活不活得了还两说呢。
因此，令狐雅在城中的客栈安置下来后，才带来几个随从去城主府。
城主府倒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简陋，先前有说老城主是十二主城里的大家族出身的，看来不是假的。
会客的地方多半是间书房，管家亲自将他领到这里，掀了帘子，令狐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大概是要看到那位病怏怏的城主了，看到之后如何寒暄客套他也想好了，既然如此，有什么可踯躅的呢？
总不能是里面有只老虎吧，他一边想一边漫不经心地跨进去。
这确实是书房，烘得热呼呼的，也不憋闷，左边全是书架摆设，插了几枝冻梅。
梅香烘了一房，细嗅之下，还掺了药味，于是他转头往右看。
结果一惊之下，他顿时大叫一声：“哎！”
他这声音把里面的人也惊动了，虎皮椅子左右撼动了一下，又被往外推开，里面的人站起来，转身往这边看。
令狐雅一时没压抑住，大大丢脸，打算跟对方问个好混过去，结果又变成：“你怎么在书房会客？”
这话一出口，他先在心里扇了自己两巴掌。
岳存温也是惊讶：“家——先父向来在这里会客的。”
令狐雅调整好情绪，发现这人长得很好看，一面跟对方客套起来。
他滔滔不绝了一个时辰，这才起身，这个时间既不靠前也不靠后，岳存温靠在椅背上懒懒挽留了一句，令狐雅拒绝了，末了很是后悔，同时发现自己正经事是一句没提。他想明天得来早点，正好赶上午饭。
临别之际，他又很仔细地看这位小兄弟，发现对方的确是瘦小，眼珠倒是黑亮有神，然而也更衬得他是年幼、病弱、力难从心。
令狐雅年方十六，自然记得三四年前自己和一般大小的伙伴们疯草一样茁壮生长的样子。
于是他告别之余，不由脱口而出：“岳城主，你要多保重啊。”
岳存温微笑着点点头：“令狐兄，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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