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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借钱 ...

  •   吃晚饭的时候,时鸿来了。
      他也是独子。在极北,离欺霄最近的就是除厄城,时鸿便是除厄城少城主。
      他之前随父祭奠完之后在这边小住了几日,前天才走,没想到他今日又来了。

      岳存温这边听下人说完,那里门帘就被掀了开来。
      时鸿果然是气呼呼地进来了,很不客气道:“阿岳,我在你这里住两天。

      想也知道,他还没吃饭,岳存温让人给他添了碗筷,这才不慌不忙道:“你怎么这个点来?”

      时鸿果然饿狠了,只是动作看起来仍旧不疾不徐,他解释道:“我爹居然要把我姐嫁给明矶的那个瘸子,我跟他辩了两句。”

      除厄城城主确实是个暴脾气,尤其这两年,逼得时鸿颇有常驻欺霄城的想法。

      岳存温暂不多话,只留了句先去洗漱就走了,他是去泡药澡,近来要出远门,更要休养生息,准备充分。

      泡澡的地方就在他休息的院子里,父母接连故去,新城主许是心存悲戚,一直没有挪动地方,也没人提醒他。

      小杜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叫他小杜,未免有些名不副实。杜大夫已是天命之年,小杜怎么算都是年近而立,这么一个比城主大上一轮的青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城主不许他的视线太高。

      岳存温正在看他送来的新药。
      “为什么换药?”杜大夫那副药他用着就很好。

      小杜眼睛规规矩矩地盯着地面,地面上一截雪白从木屐延伸到长袍的边沿,可以看到皮下细细的青筋,他略一思忖,道:“先父的遗嘱是先前的那副药可以用到束发,之后再换用药力微弱的新药,然而昨日我观城主的脉象,恐怕受不了现在的药力,城主的意思又是近来会勤用,因此只好提前用新药。”

      城主仍旧是背对他,传来悉悉索索翻动药包的声音。

      “用法和之前一样?”
      “是。”

      “那丹丸呢,也要换么?”
      “这个暂且不用,不过我医术不及先父,以防万一,我会给城主勤加把脉。”

      岳存温听到这里,仍旧是未转身,只对他说:“杜先生忠义感人,你也莫要妄自菲薄,咱们总是从小认识的,我总不会辜负对我忠心耿耿的人。你出去吧。”

      小杜应了声是,从地上爬起来,跪久了膝盖有点僵,他忍住没打踉跄。

      出院子的时候他恰巧碰到时鸿,知道这是除厄的少城主,跟岳存温私交甚密。
      他从前跟在爹身边的时候,与时鸿见过几次,此刻便躬身退到路边。

      不想时鸿从来没注意过这号人物,喊住他:“阿岳不是在泡澡么……你是谁?”
      小杜比他高,这时低头回道:“我是来送药的。”

      岳存温等小杜离开后,返身回去将门从里面反锁,这才漫不经心地脱了衣服。

      他很瘦,也许是因为遗传,也许是喝药喝的,他也说不准。两个姐姐都像他娘,长得白皙丰润。
      他爹虽然也是瘦,却是清矍,绝不是他这样,瘦到飘飘欲仙去,常年在神鬼之间徘徊。

      岳存温低头审视自己,心想自己本来应该不是像娘,就是像爹,总之会有个说法,然而这个可能在出生之日就被那个女人亲手扼断了。

      从那以后,欺霄城主的独子,是人尽皆知的病秧子。
      椿树树龄极长,人常借松椿祝寿,椿郎这个小名,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岳椿郎依旧是病,年头病到年尾。
      病到他三岁时城主府就备了一口小棺材,十岁时他爹还不敢上疏一王城请立少城主。

      他的病,纵然一开始来得蹊跷,藏得隐蔽,到后来年岁渐长,他爹哪里会不生疑窦。
      也只有他娘,还一厢情愿地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幻梦里。

      前生今世,岳存温没有见过比他娘更痴情更可笑的女子了。

      时鸿在岳存温的卧房中,正在细细打量。
      末了他发现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不禁觉得这个城主做的无趣。

      岳存温进来的时候,时鸿正在案前翻看书。
      见他来,时鸿收了书嚷道:“怎么这么慢?你再不来我就回去了。”

      岳存温依旧是慢条斯理:“爱回不回。”
      他走过来将时鸿推开,“你坐旁边去。”
      后面跟来两个婢女,手持篦梳、布帛等物,岳存温的头发长且厚,单靠烘干太慢了,不得不让下人帮着打理。

      时鸿看了两眼,发现里面还有乌云油等物,又看了一回,端盘侍立的婢女虽然年幼,长得倒不错,面熟,且从未见过,顿时好奇:“阿岳,你这个婢女?”

      岳存温看了看:“我忘了,她是新来的,你叫什么?”
      后面那句话是对婢女说的,她立刻跪了下来:“回城主,奴婢叫润香。”

      岳存温:“你抬头。”
      润香依言行事。

      岳存温突然觉得她像一个人:“你怎么来的?”
      润香说:“二小姐分派的。”

      这回时鸿也发现了,他迟疑了一瞬:“哎,这不是像……如霜姐嘛。”
      岳存温无奈:“我感觉怪怪的,她是怎么想的?”

      这个她,肯定是指如霜了。
      时鸿试图揣测:“这个……”这种事发生在别人家,不说必死,起码也卖了呀,想来岳如霜是不忍心。

      岳存温更糊涂了,这人就不该进府才对啊,他娘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润香又解释:“我是大小姐送给二小姐玩的,昨天二小姐分配府内仆从的时候,把我分了过来。”

      哦,他大姐也不想动手。
      “我不要,你回去吧。”
      润香立刻趴在地上磕头,一句话也不说。

      岳存温才不管这事呢,一扬手想叫人把她拖走,时鸿看出来了:“别,你不要,可以给我嘛。”

      岳存温先说,“这怎么能?”太不像话。
      不过润香一直在磕头,他顿了顿,立刻改了口:“也行。”

      时鸿突然叫了声:“这不是破相了嘛,可惜。”
      原来润香抬了头,额头已经磕破了。

      她伸袖去擦地上的血,一边低声道谢。

      岳存温不想看到她:“下去。”
      立刻有侍女上来接了她的空位。

      他的头发也擦干了,天色亦晚,他一向作息规律,就问相鸿:“你到底什么事?再不说我可睡了,明天我还要出门。”

      时鸿立刻傻眼:“那个——借钱。”

      原来时鸿上个月跟一群狐朋狗友跑去了灵矶城,在赌坊输了个底朝天,还欠了一屁股债。
      回来之后,他不敢朝他爹伸手要钱,撺掇他娘动了两个铺面才还上了。

      不想他爹还是知道了这码事,登时暴跳如雷,他也不说别的,就光掐了时鸿的钱袋子,这回他娘得了话,也不敢相帮。

      时鸿知道他爹气大发了,不敢撩须,只有偷偷跑来找这个新任城主的好友。

      “阿岳,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岳存温盯着书页:“你爹总归饿不死你,你借钱做什么?”

      时鸿抽走他的书:“正经事!我朋友经商,让我入股。”

      岳存温:“你何时又对经商感兴趣了?”
      时鸿说:“熟人,明矶城那个瘸子的弟弟,你也见过的。”

      岳存温有点印象:“明柏?”
      这人依稀是个很热络的形象,岳存温对他的观感不好不坏,不过有他那个阴晴不定的瘸子大哥衬着,他显得可靠许多:“多少钱?我现在麻烦大着呢,多的可没有。”

      时鸿见他松动,就凑近了:“不多,一千两。”
      这个真不算多,岳存温略一思索:“这点钱你问谁借没有,何必巴巴地跑我这里来?”

      时鸿见状,长叹一口气:“你真是小气,这点钱还问东问西——我是零散着借的嘛。”

      岳存温也感慨:“现在借钱的才是大爷啊。钱,我借。你也小心点,出了岔子,我不管你要,别人可不一定。”

      时鸿说:“你就放心吧。我赚了钱,不会忘了你的。”
      岳存温默然不语,他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

      时鸿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出门的时候,恰巧碰到令狐雅,两人寒暄起来。

      时鸿:“令狐兄,久仰久仰。”
      令狐雅:“说笑了,家父亦常提及令尊的。”

      时鸿是急急忙忙,令狐雅也是心有挂念,两人匆忙撞了一面,又以事务在身互相道别了。

      令狐雅昨日回去之后,接到家中的快信,他娘以大哥的婚事拖延不得为由,想退亲;他爹态度暧昧,只让他先护送岳存温去一王城,对婚事一字不提。

      因此思来想去,他一大早就来到城主府。
      岳存温果然还在府中,他昨日泡了澡,精神就健旺些,起得早。

      这个时辰他已经打完拳,在吃早饭了。
      令狐雅其实已经吃过了,这时候干看着也不太好,就谎称没吃。

      岳存温颇有些惊讶:“令狐兄,可有急事?不急的话,吃完再说吧。”
      令狐雅觉得也不算急,那就先吃吧。

      他注意到桌上几乎都是糕品面点,最荤的也就是一道鸽蛋,一道鸭汤,而岳存温并不动其他,他专盯着一块糕吃,好奇之下,也夹了一块。

      “哎,怎么没味道?”
      岳存温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能吃太甜的,是我不周了,令狐兄不嫌慢的话,我让他们重做些。”

      令狐雅没说完,他觉得刚刚那块糕不光是不甜不咸,还有股苦药味。
      这也能理解,何况他本来也不饿:“这就不必麻烦了,我……这个也挺好吃。”

      岳存温一听大为惊异:“是吗?我看别人都说是苦的。”末了,他微微一笑:“我常吃药,这糕虽无味道,我尝起来却有点甜的。”

      令狐雅为了维持可信度,又挟了一块。
      他见岳存温已经停了碗筷,怕他等得不耐烦,连忙三口并作两口:“岳城主,我与城主平辈论交,该换个称呼的。”

      岳存温没想到他说起这事,低头吹去药碗上浮着的雾气:“我比令狐兄年幼,不必外道,叫我阿岳吧。”

      令狐雅点点头:“阿岳,你在喝什么?”
      岳存温不禁莫明其妙:“药。”

      令狐雅站到他身旁,低头问道:“我是说,你又生病了吗?补药也没这种喝法。”
      岳存温略一思忖,微笑:“你不用担心,我两个姐姐都很健康。我大姐已经生了两个小侄子,现在又怀上了。”

      令狐雅皱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心,我感觉跟你投缘,关心你不行吗?”
      他说完就伸手捂住胸口:“阿岳,我有点热。”
      岳存温抬头看他:“令狐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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