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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慌乱中的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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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晨曦灰蒙蒙的,透过窗帘的一丝缝隙,照射进静谧的卧室,洒下一丝微光。
白鹭觉得浑身酸痛,整个头痛得要裂开。她揉着脖子,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待到睁开眼睛却几乎把自己吓蒙了,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里根本不是白鹭的宿舍,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窗帘的遮光性能十分好,四下昏暗不明,若不是那一缕透进来的阳光,她甚至还会误以为,现在仍是黑夜。
她慌张的四下张望,屋子里线条硬朗,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与她同床而卧。那男子睡得很沉,在昏暗的光线下,脸色显得格外苍白。那脆弱的睡颜,竟有细微似曾相见的错觉。
可白鹭不及细想,已然吓得差点跌下床去,却也在同时发现自己几乎未着寸缕,身下那敏感的地带更是丝丝的疼。这一切让她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她在下一秒便跳下床,抓起属于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门。边跑边套上衣服,一溜烟钻出这座公寓。
而她并未留意到,在大床的另一侧,有一架孤零零的轮椅,停靠在那里……
白鹭离开的那一瞬间,大门发出一声闷响,赫连清瞬即惊醒。不过片刻的迟疑,他便转头朝身侧看去,果然身边空空如也。
赫连清的心中顿时慌了,下意识的迅速支起身子,全力向床外挪动。他居然没有察觉,此时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只急切的想要追出去,追上那个昨晚还在他怀中娇笑的倩影。一瞬间,五年来的按部就班,全部抛诸脑后,慌乱中竟然使得大半毫无知觉的身子趴伏于床上,想要匍匐前进。而他那双根本无法动弹,甚至略有些僵直的双腿,硬邦邦的在他身后与被褥纠缠,仿佛作对一般牵制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完全没有顾及,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瘫废的双腿,使劲儿的往前爬。
终于,赫连清爬到了床沿,他趴在那里,伸手去够轮椅,却发现轮椅离他更远了,他焦急的大喊。
“阿祎——”
过了好一会儿,杨祎才幽魂似的闭着眼睛走过来,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挡了他半张脸。
“我说大少爷,大清早的,你叫魂呢?”
“阿祎,帮我把轮椅推过来,快!”
赫连清的语气依然十分焦急,左手支在地板上,右手朝前远远的探着,上半身几乎完全悬空。
而杨祎显然没有睡醒,完全未曾发觉赫连清的急切,反而更加慢条斯理的蹭过来,按照赫连清的指点把轮椅帮他推到床边。又熟门熟路的,去扶他去坐轮椅。这一下,才真正触到赫连清浑身紧绷的肌肉,而他正以极危险的姿势悬在床边。
“赫连,你这是在闹哪出?一大早练杂技?”
赫连清根本不想理他,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抓着轮椅把自己往上拖,可僵直的双腿不住的轻颤,膝盖好像锁死一般,不论他怎么拍打,都弯不下去,更别说踩在轮椅踏板上了。
杨祎听赫连清动静很大,当即清醒了不少,他挑了挑眉头,睁开一双灰白浑浊的盲眼,然后顺着赫连清的肩膀往下摸,摸到他紧绷着的双腿。
“你这样怎么坐轮椅?别是一晚上没翻身吧?”
赫连清不说话,拍打双腿的力气更大。
杨祎则蹲下身,和赫连清一起按摩他瘦弱而僵直的双腿,忽然翻了一个骇人的白眼。
“不对啊,你那个小野猫呢?走了?”
“刚走。所以,你快点。”
杨祎终于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熟练的按揉着赫连清的双腿,说道。
“你急也没用,你这腿平时肌张力就很高,睡觉不翻身就跟僵尸一样,不好好揉开,怎么坐轮椅?”
说着,他又嘿嘿的笑。
“小野猫昨晚没给你翻身吗?还是你怕翻身动静大,吵醒她?没过门,就这么心疼小媳妇,你看看把自己搞的。啧啧啧……”
杨祎还想继续说,赫连清却皱起了眉头。
“不许叫她小野猫。”
杨祎笑着“哟呵”一声。
“昨晚你自己倒是叫得亲热,我可是全听见了。现在不许我叫,原来是恋人专属啊?”
“你……”
赫连清难得被杨祎激到要害,脸上一片潮红。
昨晚情之所至,赫连清几乎犹如在梦境中呢喃着“小野猫”这个名字,而怀中的软糯生香,嘻嘻轻笑着回应他一个个热切、狂野而又青涩的吻。那美妙的画面,简直够他回味终生,没想到居然给杨祎偷听了墙角。
他声音一沉。“房租拿来。”
杨祎当即哆嗦了一下,娘炮似的搂着赫连清的肩膀撒娇。
“大少爷,我道歉还不行?昨晚我就说了,让你们动静小点,我睡得轻。”
对于杨祎的口无遮拦,赫连清早已习惯,根本无意反驳,他只想赶紧揉松自己的双腿追出门去。却听杨祎在这个时候,又神经兮兮的问。
“看你这猴急的样子,小野猫走的时候,难道没和你打招呼?你不会是被她给耍了吧?”
不待赫连清回答,杨祎又继续自问自答道。
“按理说不会啊。像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穷屌丝,又是残|废,有哪个正常女人看的上我们?赫连,不会是你爸派的人……”
此话一出,杨祎当即暗骂自己糊涂。
赫连清平时虽然对于他的胡说八道可谓容忍到了纵容的地步,可杨祎深知,提及自己的残疾,平淡如水的赫连清,其实远非他在其他人印象中那么毫不介怀。而刚才,杨祎在自嘲的同时,不仅提到了赫连清的残疾,也一并牵扯出赫连清的父亲。一句话,踩中两枚地雷,瞬间触及到了赫连清最不愿为人所知的敏感地带。
顿时,杨祎只觉得浑身发冷,饶是他双目失明,也知道赫连清的脸色有多难看。
杨祎连忙朝赫连清的肩头摸了摸。
“赫连,抱歉,我说错话,你别往心里去。小野猫那么可爱,怎么会是你老爸派来的呢?呸呸呸,你瞧我这嘴,怎么又提你爸。不提了、不提了,我……我还是先给你按摩腿吧。我说大老板,你点我这个钟可还满意?这个力道有没有很舒服?”
杨祎慌忙的岔开话题,手上的动作也认真了许多。而赫连清却扶着轮椅朝后退了退。
“不用管了,阿祎。你先出去吧。”
“不是,我这要不帮你揉开,你怎么坐轮椅呢?”杨祎不解。
赫连清摇了摇头。
“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来。昨晚没睡好,现在想回床上再睡会儿。今天上班,我就不送你了,早点出门比较好。”
“这……那个小野猫……我……”
杨祎一听,赫连清居然都不打算出门去追白鹭,更连床都懒得起,登时发觉自己恐怕惹下大祸,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朝赫连清的肩头摸了摸。
“算了,那我还是先扶你上床休息吧。和小野猫的事,你别担心,以后再电话联系也不迟。我刚才不过是和你开玩笑,千万别把我瞎说的话听到心里去。”
杨祎本是好心,可他却不知赫连清其实真的不认识白鹭,别说是电话号码,赫连清就连白鹭的名字都不知道。杨祎这一句话,使得赫连清原本就有些阴郁的心情,更是雾霭沉沉。
“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杨祎听赫连清连帮忙都不让他帮,觉得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了。
赫连清从小教养极好,任何人的任何要求,他都甚少拒绝。受伤的时候,他人在法国,当时在法国复健的时候,心理医生就曾告诫过他,必须接受现在这样的身体,并坦诚而主动的接受周围人的帮助。只有这样,才是对自己、对身边人最负责任、最正确的做法。赫连清是这样做的,而且一直也做得很好。他彬彬有礼、不亢不卑的接受着他人的帮助,并同时也尽自己所能回馈给对他施与帮助之人。唯有当他心情最差的时候,才会拒绝援手,拒绝一切触碰,不再掩饰内心的脆弱,把自己短暂的缩进一个硬壳里。
杨祎不免有些担忧,但是思索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尊重赫连清自己的选择。临走前,他回过头。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赫连清沉默了片刻,说了声,“好”。
杨祎小心翼翼的带上门,“啪嗒”一声。
赫连清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犹自有些僵直的双腿搬上床。拖着沉重的下半身往床头挪,拖得床单皱成一团。而那双毫无知觉的废腿,却在这团皱褶中,胡乱蹬跳了起来,不受控制的在他身下扯动。
赫连清咬了咬下颚骨,腾出一只手来,按住骨骼突兀的膝盖,没有奏效。他换了一只手,去拍打肌肉无多的大腿,却迎来更剧烈的抽动,就连麻木的背脊都剧烈抽痛了起来。豆大的汗水,从鬓角滑落,他索性放弃,放手摔回床上,随手抓过一只枕头按在自己脸上,任由床单上一片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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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逃出赫连清的公寓,这才发现居然离学校不远。她一口气跑回宿舍,果然看见舍友们个个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可不是么?一身啤酒妹的打扮,短小的露脐装加极为暴露的超短裙,纵是穿着一件外套,也难掩一身的凌乱,和满身的酒气。同时,她又彻夜未归,换做是谁,都会觉得她在做不正经的勾当。
白鹭没有说话,只客气的和大家点了点头,便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冲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拿起书包就出门上课去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白鹭身后的几个女孩子,都不约而同的朝她的背影翻了几个白眼,唯独角落里的高恩馨没有这么做。
踏出宿舍楼的大门,白鹭大步流星的朝教学楼走。
而高恩馨却在这时,快步跟上了她。
“一起走吧,我今天早上选的也是高数。”
看到高恩馨友善的笑容,白鹭也回以淡淡的微笑,两人一同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