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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抽筋对于释仁札、或者任何一个普通的士兵来说,都只不过是普通的肌肉反应,登艇后两分钟之内她就处理好了自己痉挛的肌肉,开始对游艇进行巡视侦查,并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三不会的接待游艇。因为船身上漆着三不会的会徽,船艉旗杆上悬挂着三不会的旗帜,现在黑恩迦岛上没有任何人的身份地位比她更高,也没有人有资格跟她平起平坐,换而言之,作为黑恩迦岛上权力最大的人,她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征用这艘船。

      游了半天泳,又跟螃蟹搏斗了好几局,释仁札纵有龙马精神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这三四公里的路她断断不愿再游回去,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这艘船目前的使用者,暂时让渡使用权。

      由于日常接待的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勺死去的人,三不会的接待游艇是按照当今最高规格订制,并按照主流审美布置的,从风格上来说,它采用了钢铁与石材相结合的极简设计,避免了雕刻与印染这些容易引发联想的装饰手段,使得整个内部装潢不具备任何国家的特色,俨然自成一格,中立得十分强硬。

      但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释仁札却是清楚的,自古以来,黑恩迦的存在,与商邦有着很大关系,起初黑恩迦岛的建设就是在商邦的授意下完成的,商邦虽不直接插手它的日常经营和管理,但它的立场明确表达着商邦的意志,几乎可以称之为商邦处世观的具象化体现,换句话说,黑恩迦并不是独立的,只不过它的老板并非当今世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而已。

      想起商邦释仁札就觉得脑袋疼,拿手一摸自己脑袋顶上,滚烫,找个鸡蛋砸上去流下来的就是蛋花汤,她立刻决定先找个地方洗澡,至少先避开头顶炽烈如火的大太阳,于是她闪身进入船舱,先从客厅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冰水浇在头上,又打开一旁的恒温柜,发现里头有一樽半醒的红酒——渴急了,她“不问而取是为偷”这种道理都能不顾,就更管不了红酒醒没醒好——咕嘟嘟几口,她就把人家喝了个底儿朝天,喝完还意犹未尽地又取出两瓶,砰砰砰地全给它打开,也不管年份产地品种,统统倒进醒酒器里,放回恒温柜中的摇酒器上,紧接着,她像鬼子进村儿般翻箱倒柜地找到个浴室,打仗似的冲了个凉,再出来时,整个人都清爽了。

      呼...打开浴室门的那一霎那,仿佛重获新生。

      此刻她终于有了闲心,抓着醒酒器的细脖子,慢悠悠地踱着步,一口又一口地端详起客厅墙上的构造图来:这艘游艇设有上中下三层,主卧在最上层,这一层是第二层,设有客厅和一切公共设施,还有一层没在甲板之下,是个客卧。

      怎么半天没见到个人?释仁札坐在沙发上,边拿毛巾擦头发边做出了如下思考:船不会自己出海,临时船主估计是在顶层卧室睡觉呢。真是个浪荡子,上课时间出海睡觉。可是我有点累,回去如果遇到芙莉回来又会被念叨的,不如先喝口酒,睡个午觉再回去吧...他睡主卧,我就去客卧睡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醒了再聊。

      释仁札觉得自己真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是一个标准的帝国军人。但对于自己不请自来,来了就偷,偷完还睡的强盗行径,她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反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习惯了。她就不信在这黑恩迦岛域还有人敢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儿来。

      船舱两侧的窗是敞开着的,清新的海风拂过海面,带着海水凉爽的气息不断充盈着这方不算太大的客厅,释仁札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透过巨大的窗户呆呆地看着远处葱郁的黑恩迦岛。酒喝得急,在海浪的摇漾下,她的脑袋逐渐有些昏沉起来。

      她知道自己是有些醉了,但却舍不得闭上眼睛,心中总有种莫名的认知,仿佛她一闭上眼,自己的十六七岁就消失了。

      可仔细想想,那些年她到底都做了哪些大事呢?
      又好像没有。记忆里,只有“快乐”这种浓烈的感觉,没有哪件事具体地关系到快乐,却似乎每件事都关乎于快乐。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忘掉自己的那段青春,现在想来,真是天真。毕竟古老的哲人叁仟ML曾经说过,从来没有哪件事是因为你想忘记而能够被忘记的。唯有时过境迁之后,再回过头去,你才会发现原先一座大山般死死压在心头似乎永远都过不去的爱恨情仇,已经在庞杂的人生经历里化作几颗不起眼的砂砾,偶尔硌你一下,笑笑就过去了。

      视线开始有些模糊,释仁札浑浑噩噩地想...去你妹的古老哲人!就你话多!

      因为自幼守着皇室教养,释仁札养成了沉默的习惯,骂脏话这种事,只有在喝了酒后精神过度松懈时会发生,她知道自己一开始骂人就要完蛋,再不上床睡觉就得在客厅睡沙发了,睡沙发本身没有什么不好,但她凭借一丝理智觉得自己这样睡着一会儿楼上下来的人该偷偷嘲笑她了,为了自己国君的脸面,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凭着对构造图的了解,很快摸到了通往下层的楼梯,她抓着扶手下楼,向下每踏一步光线都更暗一些,下到舱底,即便夜视能力超乎常人,她也只能大概看清事物的轮廓。

      突如其来的黑暗会令大脑迅速产生睡意,尤其在喝了酒之后,丧失了警惕的大脑更受不了这种诱惑,她强打精神,摸索着拉开一扇门,看见一张似乎是白色的床,她想都没想,立刻就往上面扑,边给自己拉被子盖上,嘴里边醉醺醺地骂骂咧咧:王八蛋哲人...王八蛋商玖...王...王八...

      商玖本来吃了颗安眠药,正在天然的摇篮里踏实地睡着。床突然猛烈地震了一下,她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个大浪头把船给打了,正要翻个身继续睡,就听有人在耳边骂自己,骂得很随机,骂得很尽兴,骂得很真实,她登时便睡意全无地睁开眼,结果居然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个人。

      可是...怎么可能有个人?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而房里太黑,她只能就着被单微弱反射的白光隐约看出那是个人。倘若不是人,就得是一只大白虫子。世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虫子,即便有,也会被古老的东方故国吃成灭绝。所以这一定是个人。

      商邦的卫星监视系统早就具备了热感应功能,且该功能向来成熟稳定,一经设置,凡摄氏三十三到四十三度的移动物体靠近她百米之内都会触发警报,商邦安全中心的人会立刻着手辨别靠近她的物体是否存在威胁,除了白名单之外,根本不会让人靠近她。所以她喜欢睡在海上,因为海上干扰比较少,她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舱内伸手不见五指,商玖放弃了视力,眯起眼睛,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确定对方确实是个人,女人,而且是个喝了酒的女人,喝的还是她的酒,还没少喝,还净挑的好的喝,但空气里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像一块纯净的冰块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好像是…

      难怪系统不报警。

      她怎么知道她在这儿?还喝得醉醺醺的来找她?

      商玖笃定释仁札是喝多了,打开床头灯一瞧,只见释仁札一张冷脸喝得酡红,额头还冒着热汗,却把棉被一直盖到了鼻子底下,喘息间全是氤氲的红酒味道,倒是睫毛一直在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喂,释仁札。”商玖大风大浪见多了,也不至于惊奇到要捂着嘴先演一场drama,她拿手戳释仁札的脸,一碰到她的皮肤就跟被火烫了似的,再看她红得异样的鼻尖,商玖知道她这是晒伤了,“你是...专门游过来找我算账的吗?”

      跟一个醉鬼说话是毫无意义的,商玖明白。她只是想知道释仁札到底有没有醉死。以释仁札的性格,当提到这个问题时,她但凡没有醉死过去,必定会冷言冷语地反驳,而现在她连个要醒的迹象都没有,那肯定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商玖呆坐着看了释仁札一会儿,安眠药力又上来了。在安静的船舱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在黑恩迦岛上的那两年,那些一起在游艇上度过的日日夜夜。

      啧啧啧...想不到三年不见,释仁札还是那么恨她,连喝醉了酒都要把她抓出来骂一顿,估计还在后悔当年那一枪没打在她的脑袋上。

      商玖无奈地苦笑一声,默默躺回原处,与释仁札拉开一截距离。昏黄的灯光下,释仁札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显得温和多了,瓷白皮肤上漫布着红晕,看起来有些可笑,但不影响她天生的美好。她比三年前瘦了些,气质愈发的冷冽严苛不近人情,就像一尊美丽的冰雕,在即将消融时重新被急冻起来,会冻得更加结实坚硬,那些消融的痕迹尽数变为锋利的棱角,刀枪不入。商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她肚子上的厚被,棉被发出绵软的声音,就着这熟悉的节奏,商玖难以抗拒地阖起了眼。

      而床的另一边,被人拍着肚皮的释仁札昏昏沉沉地做了个很老旧的梦。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艘黑色的游艇上。远处的天和海被眼前的黑色衬得格外的蓝,巨大的华丽军舰鸟在船边环绕着,她站在护栏边,朝天空抛出一块吃剩下的面包,大鸟俯冲下来,“嗖”地一声叼走,等飞到半天高,吃到嘴里才发现不对劲儿,不是鱼,又呸地将面包丢进海里,气得连叫声都充满了嫌弃。

      “你再逗它们它们会冲下来咬你的,面包不是肉,你是。”
      她回过头,只见有个人站在她背后,一身笔挺的黑色军装,戴着肃穆而华丽的大盖军礼帽,帽檐下的脸她始终看不清。

      虽然面上难以产生什么表情,但这一刻她很明确地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快乐,“你来干什么?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参加温莎的袭爵授勋典礼?”

      “我难道不是更应该期待您的加冕大典吗?未来的释仁王陛下。”那人悠闲地走近了两步,在一个亲密且恰当的距离停下来,“到那时,我就不是你的小狼狗小金丝雀之类不正经的东西了,而是契国的亲王或王后了,想想都令人心旌神摇呢。”

      释仁札在梦里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心中虽然高兴,但嘴上仍是没好气,“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让商邦老幺来给我当小狼狗小金丝雀之类不正经的东西,但亲王和王后,你可以任选其一。”

      那人仿佛是从来不会怀疑她的,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即便她亲爹还硬硬朗朗地活着,搞不好就要活到一百六十岁,但她不管,她的语气似乎这个不是预言的预言就要实现在明天,“你这让我很为难,可能要绞尽脑汁想到你加冕的那天都还无法决定。”

      她知道那人胡搅蛮缠的功力和胡说八道的做派,但也知道那人绝不是跟她说的那样随和犹豫,即便看不清脸,她也知道她是在笑的,那笑容里充满了明目张胆的侵略,她怕自己沉沦在那模糊的笑容中,只好转过身去看海,看天,看鸟。

      等再转过身时,那人已经不在了。梦也就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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