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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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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也把剖好的鸡小心翼翼地塞进碗柜里,又忍不住说:“这鸡真肥。”
程是“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晚饭。
打了下课铃了,厨房外围着一圈孩子,好奇地往里看。
程是受不了这样被围观了,看向袁也:“你不管管吗?”
袁也耸肩:“现在下课时间,我干嘛要管?”
好吧,你高兴就好。
程是虽然肚子饿,但早过了最难受的时候,碗里的红薯吃不下,招呼两学生进来,让他们分。
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过7点了。
程是想到明天还要忙正事,可自己的衣服已经没办法穿了。
上半身还好,裤子鞋子全是泥,
她问袁也:“袁老师,有洗衣机吗?”
袁也摆出她熟悉的看智障的眼神:“电都没通全的地方,你跟我要洗衣机?”
“那你们洗衣服怎么办?手洗?”
“不然呢,用嘴洗?”
程是蹙眉:“我好好跟你说话呢,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行不?”
袁也一愣:“你今下午不是挺习惯的么……”
程是:“……”
没法沟通。
跟这贱人没法沟通。
程是出厨房回自己暂时寝室去,门口有一个高高的门槛,她差点绊着,还好门没开,只扑在门上。
屋里头没电,她摸出手机,借助微弱的银光,摸到光秃秃的蜡烛。
她继续摸。
打火机,打火机。
……
没有打火机。
程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就意味着又要跟袁也打交道。
得,谁怕谁!
程是拢拢衣服,抖擞精神,重新出门找袁也。
“袁老师——”
袁也人没在厨房了,在办公室里。
此时上课铃又拉响了,孩子们又跑回教室里自习。
程是轻轻敲门:“袁老师。”
袁也停下笔,双手下意识盖住桌面,抬头,程是就站在他两米开外的地方。
程是狐疑,他这么慌乱做什么。
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程记者,大晚上的,”袁也特意咬重这几个字,露出笑容,“有何贵干?”
“打火机。”程是没跟他废话。
袁也本想逗逗她不给,再一想,今天玩了一天,她该累了,明天再继续逗。
于是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接着。”
这是一把朱红色外壳的高原打火机。
其实这个地方大气含量足够,用不着这种打火机。
程是收好东西,嫣然笑道:“谢了袁老师。”
袁也怔了怔,不耐烦地摆手,让她快点走。
看程是走了,袁也才低头,重新审视他刚刚母鸡护雏似的保护过的本子。
刚打开一个角。
“袁老师。”
怎么又回来了?!
袁也再次下意识盖住本子,抬头,不悦:“你还有什么事啊?”
程是挑眉,朗声道:“解手。”
袁也:“……”
“厕所在哪?”
袁也指指右边:“右手一直走,有一个小茅屋。”
程是望向黑漆漆的一块地方,实话实说:“我害怕……”
“有啥怕的?又没鬼。”
“我怕老鼠。”程是说。
袁也:“……”
嗯,女人怕那些小动物,很正常。
袁也从抽屉里取出手电,拍了拍,还能亮。他走出来,说:“走吧。”
程是大喜过望:“你要送我?”
袁也一想想,好像没必要,一个大姑娘上厕所他跟着也不方便,于是把电筒塞给她,自己回办公室里去了。
重新坐下,袁也重从再看一遍学生的作业。
蔡屋的周记。
2008年1月3日,星期四,雪
今天,学校里来了位非常漂亮的阿姨。她个子高高的,留着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皮肤很白,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她看我们的时候,是微笑的。她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还会摸我们的头。我不知道其他同学,我特别喜欢这个大姐姐。可是元伟哥哥说阿姨很坏,阿姨打了袁老师,还把袁老师打得很痛。让我不要喜欢她。
可是我想起妈妈在世时,每次打完我后,都会告诉我,打是亲骂是爱。所以,我想,大姐姐打袁老师,是不是爱袁老师呢。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们袁老师终于不再一个人啦。
可是我又陷入担心,如果袁老师和大大接昏,袁老师会不会不要我们了,大姐姐是外面来的,袁老师会不会跟她走呢。一想到这,我的眼泪就忍不住留下来。我舍不得袁老师。我好喜欢袁老师。
刚刚久妹给我说,大姐姐可以留下来嫁给袁老师,这样他们的孩子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念书了。哈哈,这真是太好了。我真恨不得明天他们就接昏。
袁老师先是哭笑不得地替学生改了错别字。
接昏,正确写法是结婚。
嗯……
然后呢?
怎么写评语啊?
哦,还有人物称谓有问题,怎么一会阿姨一会姐姐呢?正确叫法应该是——程记者。
然后呢?然后呢?!
袁也挫败地挠头,甚至有把这一页撕掉的冲动。
纸张被撕开,露出一厘米的缝隙,清脆的声音让袁也如梦初醒——
不就是小学生的作文吗?
程记者又看不到。
留着呗。
于是袁老师大笔一挥,如往常一样写评语。
【这篇周记,语句通顺,幽默风趣,将作者心中的纠结情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写作功底大有进步,值得表扬。
此文中心思想明确。小作者喜欢一个人,并没有受他人的影响,始终坚持本心,这点很好,值得表扬,希望你坚持下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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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是回屋点燃蜡烛,打开自己行李箱,还好她带了睡裤。
换上珊瑚绒睡衣睡裤,她去屋外,借着教室那边的灯光,打水洗裤子。
井水寒冷刺骨,程是刚碰水面就下意识缩回手。
太冰了。
冷风还呼呼挂着,一到晚上温度更低,溶雪都结成冰锥,倒挂在房檐上,仿佛随时会掉下来扎进人脑袋。
程是心情终于不美丽起来,这样尖锐的环境,她以前可曾呆过。
就为了搞清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妓.女财产去处,她来到这个地方。
在洗浴城,蔡晓花看她的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直直冲进到她内心深处。
她下意识想了解这个女孩的一切——所以她来了。
可是来的第一天,就遇上有意无意与她作对的袁贱人。
她上辈子招他惹他了?
夜晚和寒冷,让程是负能量到极点,以至于她边哆嗦洗裤子边哆嗦着流眼泪。
她也不是铁打的,就哭一小会。
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果然是潮湿的——袁贱人诚不欺她。
她翻来覆去倒腾大半晚,终于快睡着了。模模糊糊中,透过窗帘,看到厨房里似乎有火光,她以为是自做梦,倒头又沉沉睡去。
翌日,程是睡到大中午才被叫起来。
蔡屋欢快地敲门:“大姐姐大姐姐,快起来,起床啦。”
程是眯了眯眼,困意正浓,倒头接着睡。
“袁老师让你起来吃鸡啦!”蔡屋喊道。
程是:“!!!”
精神一刹那振奋,人算是醒来了。
她说:“你们先去吃,给我留点汤就行。”
“好。”蔡屋跑远了。
程是掀起窗帘一角,孩子们一人捧着一个碗,坐在台阶上吃饭。
其实她才注意到,今天天气不错。
完全无污染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连云朵也没有,只有蓝色。
孩子们在纯蓝天空下,畅怀地笑。
在这样的人文和自然高度协调的景色下,程是觉得自己昨晚的消极情绪都跑光了。
她趿上鞋,穿衣梳头,然后去门外取昨晚洗好的裤子。
然而屋外的铁丝线上,空空如也。
她昨晚明明挂在这的!
程是懵逼了:老娘的裤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