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贰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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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三日月的御守在战场上被使用了的消息时，一期一振正在给弟弟们念故事书。
难得轮休的午后，连落在枝头的阳光都显得倦懒而闲静。一期虽从不介意带领部队上战场的次数，但主将却不得不考虑他的精神负载限度。付丧神之躯也会感到疲惫，樱吹雪的能力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就算足够的热情与斗志叫这把太刀一直保持十足的战力，主将也不敢无休止地使用他。在战场局势稍微稳定，刀剑成长度适当的前提下，也会将他放入轮换列表。
在厚樫山时间点的溯行军清理到差不多，主将就果断把他划出了前线部队，压着他在本丸休息。顺手丢了长谷部带领二队，然后把石切丸调到一队担任队长。虽然这位大太眼瘸又短腿，但……求稳，一切求稳。于是一期就有了陪弟弟们玩耍的时间。
今日的近侍虎彻小弟奉主命前来传唤一期，听完他的叙述，这位粟田口唯一的太刀殿就愣在了原地。清晰得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可脑袋就是就是嗡的一声忽然没了知觉。
那瞬间他仿佛跌入深渊，巨大的空洞侵袭了整个心脏，他头重脚轻地徘徊在冰天雪地之中，有种陷身看不见希望的绝境之感。很长的时间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被什么力量陡然抽干了身上所有的情绪，直到鲶尾疑惑地喊了声“一期哥”，他才被弟弟的声音拽出可怕的界域，然后心脏恢复跳动，血液继续奔流，恐慌与担忧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
弟弟们已经乱成一团，稚嫩的脸上满是焦急。一期慢慢松开几乎要被手指碾碎的书籍，站起来递给鲶尾：“麻烦你了……先看住大家不要太担心……我去看看。”
他的语气平稳，神情镇定，只是身体有一些僵硬，是以在场的人都未发现他的异样。
退还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金色的眼瞳全是担心，一期眉眼不由自主带出些许柔缓，摸了摸退的脑袋，就大步往外走去。
浦岛只来得及与藤四郎家的刀们交代一句：“啊，三日月殿目前并无大碍，只是主将对战场上出了些意外之类的事需要与一期先生探讨一下……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他匆匆跟出去，但一踏出院子就发现视野中已经没有那位蓝发太刀殿的身影，摸摸肩上的小龟怔了会，也就自个儿往手入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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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入室中意外得相当平静。
三日月被主将摁在病床上，本体送进了修复室，主将用灵力一寸寸检查修补太刀内部构造中存在的任何缝隙。药研今日本来排了远征，中途被主将强招回来，这会儿远征队与第一部队剩下正当值的刀，都在外间排排坐，彼此互相看看但没人说话，气氛略凝滞。
相反，内室中倒是要轻松得多——主要是，那把深蓝华美的太刀，在遭受了如此痛苦的厄运之后，面容上竟然还是带着笑的。
新月的纹影在深蓝幽寂的瞳中轻移，眸光极为温柔，交叠的双手叫宽大的衣袖贴着腹部蜿蜒而下，在床铺间层叠出美丽的形状。卸下刀装后，主将随手抽了个新的白鞘为他存放刀身，没想到具现化后是一身极为花俏的浴衣。白金与碎花纹路的款式极为清新，穿在三日月身上显然比原先那身作业服来得优美雅致得多。
御守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伤痕，将他的时间倒回到最盛时的模样，于是就外表来看，他倒是比另一张床铺上躺着的重伤的鹤丸来说，要好上太多了。
石切丸跪坐在一边，紧紧盯着他，向来温和宽容的眼神被严肃取代，这叫大太刀看来由一种与平时不符的气质，或者说是御神刀本身的威严与端庄。
然而视线落点的那位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种不同寻常，他甚至还在笑着：“哈哈哈，没想到御守的效果是这样的呀，不过确实是个不太好的体验呢……”
“爷爷你笑得时机不对吧！”主将蹭蹭蹭从里面跑出来，正好撞到这句话，眉毛一竖努力摆出凶狠的表情，“这种时候还能笑吗？！”
若是放在平时，笑笑活跃气氛无伤大雅，可现在这样的关头，当事人三日月对自己经过的事物，竟然一点都不曾放在心上，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那位确实是不能理解旁人的担忧，因为他说：“所以不用那么紧张呀，放轻松，放轻松。”三日月的笑仍旧轻松而静美，“所有有形的事物大概终会毁坏，就算我为刀剑之身，也会被命运束缚呀……”命运如果要收走这一切的时间，他也反抗不了呀。
他是认真的！主将有一瞬的恍惚。他竟然是认真的！他对于自己差点被碎刀——不，已经被毁灭过一次的感觉——竟然平和到几乎无动于衷！
她曾在三日月的身上看到庞大的虚无，看到空白一片的寂寥，看到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的存在本身。那时她就有一种巨大的恐慌，可当这种恐慌真正降临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会有多痛苦。三日月自己没有感受不到的痛苦，她作为审神者，却尽数承受了一遍。
主将咬着牙，无声无息流了满脸的泪给他看。她怀里抱着三日月那柄华丽的拵，美丽的灵光在刀装上流转，却久久未消融。主将孤零零立在门口的样子，有种像是被抛弃般的可怜。
这样的示弱真叫人有种欺负人的不安啊，连顽固到无药可救的三日月都没法再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只好慢慢叹了口气：“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最该被感谢的人就是主将啊……”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我本来以为会就那样消失呢，没想到还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而且，很温柔哦，主将在御守中寄存的关怀与珍惜，我感受到了呢。”
听到这话的主将，反应却更糟糕。不但不像是被安慰，反而哭得更加惨烈。仿佛被某种剧痛侵袭了一般，受不住所以要弯下腰蹲在地上，才能勉强化解几分。
在场的三把刀都被她哭懵了。脸色还苍白的鹤丸单手托着脸靠在枕头上，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啊呀，主将的新招数嘛？太赖皮了呀，哭成这样，吓得我都说不出话来了。”他表现出来的轻松丝毫不亚于三日月，瞧着嬉皮笑脸没有任何问题，分分秒就能活蹦乱跳——别人看不出异样，只觉得是乐观亦或是心态好，但倘若莺丸在的话，大概就能从三日月与鹤丸的反应中窥探到些许真相吧。毕竟他可是唯一见过鹤丸曾在完全暗堕边缘徘徊的刀。
石切丸阻止了三日月想下地的举动，平静地盯了他一眼，起身走过去抱起主将，将她抱到了三日月身边。
主将头也不抬，一边死死抓着怀里的太刀拵，一边死死抓住三日月的衣角，哭得昏天黑地。那停不下来的架势把外间的一众刀剑都吓得如临大敌，各个紧张得想夺门进去，但是一期一振安静立在帘外，他的身影如山般挡着门，他并未抬脚，于是剩下的刀剑都只能竖起耳朵认真听里头动静，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爱是克制……”主将拼命咬着嘴唇，止住喉咙里发出的呜咽，眼圈都是红的，因为哭得太用力声音沉闷，一抽一抽，“我……刚学会的一句话……爱是克制……无论哪种爱，都需要克制……”她努力仰起头，被泪水洗得分外干净明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进三日月的眼里，“所以，我必须保持独立的心态，不能为任何事物动摇……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就算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也要坚强，就算挽不回心爱的刀剑也要勇敢……因为，我是审神者……是这个本丸的主人，这个时空的救赎……我必须对我的肩头的职责负责。”
“可是，真的好痛啊！”她嚎啕大哭，“我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我所在乎的人能够平安幸福……可我也会害怕啊，怕你们离我而去，怕我无法拯救你们……我也会痛的啊……”
“就算、就算有形的事物终要毁坏，可不可以，不要是你……可不可以，让命运来得更晚一些……至少，在我看不到的时候……”
手入室内外一片寂静，除了主将的哽咽。
然后是一声轻笑，那笑容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张狂，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笑得简直难以停下来，主将懵懵懂懂抬起头，挂着泪珠的眼睛看到对面的鹤丸趴在床上笑个没玩。
白衣的太刀好半天才缓下来：“嗨，嗨，三日月呀，都这样请求你了，难道不该答应下，做个保证什么的吗？”
主将在这样的笑中终于找回些理智，为之前语无伦次的剖白脸红了一下，虚张声势吼道：“你闭嘴！”她表情超凶，“都是为了救你才惹出的麻烦——是你的锅！你得背上！”
鹤丸仰天躺在床上，挑挑眉：“看啊，教训你就是那么温柔，教训我永远都是闭嘴……你们知不知道，主将以前还打我啊~”
主将都顾不上伤心了，恶狠狠道：“难道你不欠扁么！死鹤球！”
三日月坐在那，眉目十分柔软。他笑着摸摸主将的脑袋，停顿了一下，又笑开：“虽然不知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慌……可是，我并无轻生之意啊。我可是……很努力地想活下去呢。”
“不过，还是要说一声，”他温柔道，“抱歉，叫你担心了。”
主将的脸瞬间爆红，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收紧了抱着刀拵的手臂：“我、我就是来……那个啥，刀……刀修复的时间……会长一点……我我我……”
她手足无措，索性一手捂着脸飞快地跑走了。
鹤丸再次爆笑：“这才对嘛。刚才那副样子……简直吓到我了，一点都不像主将嘛！”
外间，一期一振停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他转过头，看了眼站在边上的浦岛，再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付丧神们。
他微微叹气：“抱歉各位，请先回去吧……若想探望三日月殿与鹤丸殿，请入夜之后再来吧。”
对主将的感官被强行刷新过一遍的刀剑们呆愣愣点头，纷纷起身，怕惊动伤者连招呼都不敢打，挥手示意了一下就接连离开了。
浦岛抬头看到一期一振的眼神：“那个……”他小声道，“我去厨房看看。”
一期一振垂目将外间的茶水收拾了一下，清理干净地面。再次走过去，打算掀帘进去，忽然听到石切丸低低的询问。
大太刀的话直击人心：“那瞬间，你是真的放弃了吧。”
三日月的回答还未响起，听到鹤丸在笑，轻佻又玩味：“他的眼睛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本来以为既然他选择来本丸，一定就有什么重要的理由。可是太过美丽的事物，本身就是最完美的假象啊，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看破他在隐藏的事物。所以石切丸大人啊，你得好好挖掘一下啊，不然，当真很容易失去这把刀的哈哈哈~”
“……鹤丸。”三日月无奈的声音。
“没说错的呀，”鹤丸懒懒道，“你要知道，我是不会感谢你救了我的——鉴于这种拯救，差点是一命换一命。”
有片刻的安静，然后三日月轻轻地笑了。
“是本能吧，无论陷入敌阵的是谁……我都会救的吧，”他解释道，“至于会遇到什么，当时也想象不到呀。”
“狡辩。”鹤丸在说，“石切丸大人，快用你御神刀的专业测谎技术告诉他！他是个大骗子。”
“三日月啊……”石切丸的声音更无奈。
于是三日月也就开心地笑起来了。“好吧，好吧，”他告饶，“我确实很难体会到恐惧，亦或是后怕，这类情绪，但危险什么的，还是能看到的。”
“那个时候，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啊，然后想着，长眠在那里也无不好啊，哈哈，”三日月笑道，“我本来便曾决定让厚樫山作为我的终点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贰伍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