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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孤岛探母 ...

  •   我说:“三个人太挤,正好有空位,我先出来坐。”
      苏离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挤什么,你不坐就别人坐了。”乔雨执着地将我又揪回来了。
      我看了苏离一眼,他抿起嘴将头靠在椅背上假寐。
      于是这一路的旅程就在我们三人暧昧又诡异的相处中到达了前方终点。

      乔雨抱着一堆小食品袋走在先,要下车去扔,接着苏离,然后是我,我们前后出了月台来到大街上,乔雨叫了一辆出租,问我要不要一起坐,我看了看苏离,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半点期待或不期待,于是说:“不了,我还是坐客车。”

      乔雨还要坚持,却被苏离一把按住了:“乔雨,人家不愿意,你就别勉强。”
      乔雨于是很干脆的放弃了我,“那就不勉强了。阿青呐,如果你有空,我们回镇上再约吧,我还想看看你和苏离待过的学校呢,你也一起吧。”
      乔雨是这样一个女孩,从不勉强别人,也不去勉强不能勉强的人,从这点来说,我并不讨厌她。
      我没应她,将车门为他们关上,“一路小心”,我退到路边,看着车开走,然后去找客车。

      又坐了大概一个小时的短途客车,才回到我们的小镇上。
      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是半年前,那时接到了姐姐的电话,说母亲的身体似乎不大好,入了医院,我赶了夜车回来,连夜找到姐姐,姐姐却说母亲只不过是风湿犯了,已经没事了,要我还是不要去见她了。不知为什么,最近探视的审批有些艰难,我担心母亲,在监狱那种险恶的环境下,以羸弱的身体如何能抵挡得了潮湿、阴冷、屈辱还有那些日复一日抵受不尽的孤独。那时,我再一次被罪恶丛生的自己打败,想去自首以换回母亲的自由,可在即将迈入派出所的刹那,姐姐赶来了,将我强行拉回家,在劝说不了已趋向疯狂崩溃的我时,用尽力气打了一个耳光,正是这个耳光将我从地狱的边缘挽救回来。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是我?”
      我曾一次次问自己这个没有人告知答案的问题,“我是灾星”,我哭着被姐姐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她就能代替母亲接受我的忏悔。姐姐搂着我无声哭泣,我们就这样彼此相依偎到天明。在清晨第一缕光束照进我们的房间里时,我看到她带着泪痕的疲倦的面容,暗暗向她发誓,绝对不会再为自己的软弱而哭。

      我仍回到了原来的老房子,那里已蒙了尘,姐姐似乎好久没来打扫屋子了。
      担心母亲的身体,但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并不愿我此时回来,当我见到姐姐时,她戴着墨镜的样子让我十分不适,沙哑的嗓音也似变了个人。她与我心不在焉地聊着,询问我在异地工作生活的情况,我告诉她我报了高考补习班,她恹恹的神态才有了一丝兴奋,然后趁她不备时我摘掉了她的墨镜,看到了她淤青红肿的双眼。

      “姐,你怎么?”我无比诧异,心如刀绞,不能原谅姐姐因势单力薄而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欺负。
      “我没事,没怎么。”她抢过眼镜又戴上。
      “是不是他又打你了?小宇呢?”心中翻滚着黑色的浪。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小宇很好,去同学家玩了。”

      我知道她一定在撒谎,可在她坚决的否认下,抓不到我那“姐夫”的任何罪证,姐姐为了保护我,从不肯透露一句她在婆家所遭受的不公。

      “姐,如果你觉得委屈,就和他离婚吧,我有能力养你和小宇。”
      “说什么呢,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你不喜欢他他家人对你也不好,为什么还要勉强生活?”
      那时我对婚姻的意义并不了然,虽然对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组建家庭这件事拥有着破碎的记忆,但我仍认为不论是怎样的两个人,如果不是为了爱而结合,都是失误的。

      “阿青,”姐姐侧过头,将她柔弱却干枯的手抚上我的鬓发,一寸寸,沿着鬓角向额际、后脑、后颈,轻轻摩挲着,就抚摸一件她瞒下所有人珍藏的东西,最后,她从鼻腔里呼出一缕叹息,眼目里闪过一点光芒,“你有喜欢的人吗阿青?”

      我答不出口。

      她从唇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里横亘着一条不深不浅的法令纹,仿佛是被生活的不尽意而生生拉出来的一条刮痕,然后,她露出一个极为苦涩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芥末或者苦瓜后的神情,五官有些扭曲后的交错感。

      “如果所有事都能分成喜欢和不喜欢,那该多好?你喜欢一件东西,就能占为己有,不喜欢,就毫不犹豫推开,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在一起,不喜欢,就没有负担地离开,如果有这么简单,该多好?”

      “姐…”

      她又止不住抽泣,但没有泪,许久,她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走出老房子,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戚色,“我们去吃豆浆油条吧,好久没吃了”,她笑着对我说。

      在一家小时常去吃早餐的小铺吃完豆浆油条,我又遇到了原来经营店铺的阿婆的后人,他们很热情地招呼我,询问我在S市的生活,还说我曾经的同学苏离和一个漂亮女孩在这里吃过饭刚走。

      “苏离?他也回来了?”姐姐很意外,“你们坐一趟火车回来的?”
      “唔…正好在车上遇到。”我含糊其辞,将油条扯成一段一段,一段泡在豆浆里,一段拿在手里吃,这是我早已养成了习惯的,吃这套早餐的奇怪方式。

      姐姐用一样的口气继续问我:“他回来干什么?不是家人都搬到S市了么?…他回来了,那苏医生回来了吗?”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直到咽下嘴里搅拌着豆汁的食物后,才回答她:
      “苏医生没回来。他是和他…女朋友一起的,说要去考察镇上那座土地庙。”
      姐姐眼神黯淡下来:“没来…土地庙有什么好考察的?”
      “嗯,据说是有四百年历史的庙宇,很有学术价值。忘了和你,苏离考上了N大的建筑系,这次回来是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主题就是这座寺庙。”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同样水平的语调完成解释。

      “哦,苏离可真是出息,N大多难考。”她随口说了句,也咬了一口油条,突然问我,“你倆还经常联系吗?”
      我一惊,手中还剩一小截的油条落到地上,慌乱地捡起,看到姐姐疑惑的目光:
      “阿青,怎么一提他,你就心慌意乱的?”
      “没。”我把沾上灰尘的那段掰掉,将剩余的塞到嘴里。

      吃完早餐,我和姐姐告别了豆浆铺老板,就坐上直达关押母亲的监狱的客车。
      监狱更在荒野的郊外,我们下了车,又步行了十分钟来到了监狱的门前。
      驻足片刻,我深吸一口,迈入这扇高门,就如同迈入另一个异世界,奇特的感觉,一个本该有我的世界,此刻却由我母亲代替我存在的世界。

      见到母亲后,她全白的头发,苍白而瘦弱的面容还是击垮了我好不容易被姐姐重建的意志,隔着厚厚的玻璃,我似乎能听到母亲虚弱的呼吸和勉强求生的意识,见到我,她掉着泪,将手掌印在上面,我也将手掌印了过去,但掌心能感受到的只有玻璃的温度。

      “妈妈。”

      是否有那么一种时候,除了呼唤你所深爱的人的称名,此外却一字也吐露不出,有再多未诉的心事,再多的隐秘,都只能通过这声呼唤来传递?

      最后还是母亲抚慰了我那被险被吞噬了的心,让我得以平静地告诉她这半年来我在另一座城市的生活状态。告诉她我准备重新参加高考后,她欣慰的笑了,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不管怎样,在这个时候,在这座坚硬却孤独的荒岛里,它抚慰了母亲的脆弱,给了它在这里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后来姐姐被监狱官找去,再见到她时似乎又哭过了。几次询问后,她才告诉我实情,原来母亲的身体日渐衰弱,由于严重的风湿,导致她已无法自主行走,要在看守员搀扶下才能走路,这样恶化下去的话,母亲终有一天要永远丧失行走的能力。

      “那要怎么办?”我焦急地问,“可以申请住院吗?”
      姐姐说:“严重到一定地步是可以申请保外就医的,但也要找到监狱指定的就医医院开具相关证明才能成。”
      “开这个证明很难吗?”我问。
      “很难。监狱犯人那么多,有多少人为了出来申请保外就医?”
      “可是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是,我想想办法,需要在医院系统找些关系,起码在条件符合的范围内,让妈妈能优先被批准。”
      “嗯。”
      “阿青——”姐姐突然抬起头,眼睛一亮,“我想到一个人,或许能帮我们。”
      “谁?”
      “苏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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