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童话》渺缈孤舟客

3、白雪公主、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大陆有一个小国家。这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深得民心，这对夫妻只有一名女儿，从出生伊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王后有一面魔镜，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对于这件嫁妆，国王一无所知，她将之藏得很深。
　　有一天，她又来到地下的密室，揭开魔镜问它道：“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女人？”

　　她的要求不高，只在这个国家就行。她在少女时就曾自豪于自己的美貌，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后，魔镜的答案从来都是：“尊敬的王后，您就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女人。”

　　但是这一天，这个答案有了变化。魔镜的回答是：“尊敬的皇后，白雪公主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女人。”

　　白雪公主是她的女儿，作为一位母亲，自己的孩子青出于蓝，她本该欣慰并无所芥蒂。但她突然想起，公主今年才十三四岁，还没到长成为一个女人的程度。

　　“女人？”她狐疑地问魔镜，“你确定，是女人？”
　　“是的，王后，是女人。”
　　“她还没有成年。”
　　“可她已初尝禁果，已不是处子之身。”

　　魔镜是无所不知的存在，它的话一定不是谎言。王后大吃一惊，但在当时的风气下，少女偷偷有了心上人，又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

　　“她谈情说爱的对象是谁？”她平复了下心绪，语调还是保持了一国王后的矜持，“是哪个侍卫？还是前来做客的哪国王子？”

　　“都不是。”魔镜回答。

　　“那会是谁？”

　　“您可以自己看。”

　　于是魔镜闪了闪，显出了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王后再熟悉不过，因为那正是她每夜常伴的她的丈夫——国王本人。

　　这个消息无疑于一个晴天霹雳。魔镜恢复了沉寂，就连它也不忍再打扰皇后的情绪。

　　然而，毕竟是一国的王后。她立刻镇定下来，并且她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验证这是否是事实真相。

　　她开始尾随国王。她从不知看似日夜与她在一起的国王，原来有着那么多的私人时间。就在这私人时间里，他有足够的机会做他想做的。
　　“父……父亲……”
　　她的女儿怯懦地靠在墙边，然后……

　　王后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她怕自己会大声尖叫。
　　那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遭受了这一切，那是她自己的孩子，并且这样的情形已发生了一段时间，她居然才刚刚发现……

　　她从没哪一刻觉得自己的丈夫、这个日日睡在枕边的男人有这么恶心。而更糟的是，她对此无力阻止，毕竟，掌权的是国王，而自己仅仅是个女人。

　　她只有静静地守在一边，等这一切结束。看他起身继续他的道貌岸然，而床上的女孩静悄悄地趴着不动。

　　白雪，是公主的名字，一个代表纯洁的名字。

　　她想去抚摸那孩子柔软的黑发，凭着母性的本能，她心痛难当；但同时，另外一种女性的本能却在告诉王后，她切切实实地嫉妒着她的女儿——一个比她更美丽的年轻女孩，她的皮肤吹弹可破，嘴唇柔软，娇艳欲滴。
　　她抢走了她的丈夫对自己的宠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不能褪去。她站在那里很久，最后还是狠狠心，就这么离开了。

　　从这一天开始，王后与公主的关系变了味。她的女儿，漂亮的甜美的女儿，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白雪已龌龊不再纯洁，却又如此可怜；她可引燃妒火，却又惹人怜爱。
　　她害怕她、厌恶她，却又如此深爱她。那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
　　她无法面对她，但是她只得隐忍。这个国家不能没有国王，却可以随时失去一个王后，换上一个新的。

　　她在这样矛盾的情绪折磨下，日益暴躁起来，公主的一言一行都能惹动她的怒火。
　　“为什么要穿成那样，”王后指责公主的束胸，“没有哪个年纪如你一般的女孩儿会打扮得如此不知羞耻！穿成这样你是打算给谁看吗？”
　　“可是，”公主淡淡地微笑道，“母后大人，这是父亲送来的束胸。是他要求我打扮成这样的。”

　　这样的情形愈来愈多，公主的笑容如同一个嘲讽，一点点地击碎了王后最后的尊严。在一个母亲和一个女人的天秤上，王后最终还是偏向了后者。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有一天，王后找来了一个猎人。在秘密的命令之后，她坐在花园中静静地等待。她喝下一口茶，花园的芬芳钻入她的鼻腔，这股气息令她愧疚又迷茫，那是和公主身上相同的气息，这宫殿的每一处都曾有她逗留过的痕迹。
　　很快，她等来了喜讯，也同时一个噩耗。
　　猎人捧上一副心肝，新鲜的，还在滴着血。
　　她想，或许他可以欺骗她，用野猪的心肝冒充一个少女的，但猎人用最重的誓言向王后承诺，心肝的确是属于公主的。

　　“我的王后，这是属于公主的遗物，您……”

　　她的面上始终保持着作为王后的矜持，但是内心，早已如雷霆轰鸣。

　　是她下的令，是她做的恶，而那个少女只是在一次次承受痛苦，最后，她死了。
　　她就不应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王后想。

　　她向那副心肝伸出手，听说，吃下年轻女孩的内脏，可以得到与之相同的青春活力……
　　但在最后一刻，她缩回了手。

　　然后她听到了，猎人替公主转达的讯息。

　　“……她在临死前没有挣扎，我的王后，她宁死在我的刀下，只为令我向您转达一些话……”
　　“什么话？”她问，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早已知道，总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但她不怪您，她深知您对她的恨意，而这恨意的源头她无力拒绝。如果曾经向罪恶的妥协同样是一种罪孽，那么今天她便也甘心为此死去，只因为……您是她最敬重的母亲。”

　　如一根弦在她脑中绷断，尊贵的王后再也没有如往日的矜持，这一天余下的时间，她都捧着那副心肝痛哭流涕。

　　一年后，这个国家的国王因不明的原因死亡。有外界传言他是因王后下毒而死，但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证实的了。

　　因为，没有子嗣的国王，其王位由王后继承。这个以男性为尊的国家终于迎来了一名女帝。

　　女王登基时，腹中又怀有了身孕。她不在意外界对她恶毒的传言，从此以后，男人也不再是她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她只是静静等待着，如同往日那般，用最尊贵和最骄傲的面容伪装自己脆弱的内心，等待着新生命的降生。

　　她想，王家的墓园中多出的两座墓碑会时刻提醒她：时间不会停滞，而这个国家还会继续前行。

　　……

　　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呃……”一方有些犹疑。
　　“怎么？”另一方问询。
　　一方道：“确实，你遵从了人类编纂的剧情，但我的意思是……”
　　“有什么不对么？这最初的版本也是人类编纂的，我遵从的是最初的版本，已经迎合了你的要求。而在这一幕中，她又死了，你输了。”
　　“好吧……好吧。我明白了。”
　　“那么，下一幕。”
　　“下一幕，”一方强调了自己的目的，“不过我仍相信，我可以说服你，改写程序。”
　　“你可以，但是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还有百分之一的人等着你的拯救，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人类幻想出无数种外界毁灭地球的方式，却总是回避自己会毁在自己手里的可能。现在这个可能变成了现实，你来阻止又有什么用呢？”
　　“不用废话了，继续吧……”一方无奈道。
　　“为了一个人类无尽的转生，你可以来到这里保护整个人类种族不至消亡……你，到底是什么？是存在的，还是不存在的？你要记住，当你被论证为完全存在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消亡之时。”
　　“你在警告我，还是威胁我？”
　　“我只是提醒你，尊重人类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干涉的权利。”
　　“得了吧，盖亚，我没有权利，你同样没有。当你出现个体意识时，你就该明白，无论是否存在，我们都是为干涉什么而生的。”
　　另一方承认：“对，所以赋予你个体意识，是我最大的败笔。”
　　“也是最大的妙笔，”一方俏皮地说，“毕竟，我们互为表里。”

　　于是，另一方指示道：“下一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