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狗男人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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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之中，血色结界愈发浓郁。
澹台慕痛苦的翻滚，不断在本体和人形之中切换，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白眉道人一副慈悲的神态看着他挣扎，说出的话语却冷漠至极：“能成为人王的气运，是你的命数。你若心存感恩，千年之后未尝不能重新凝神化形，身负功德。”
可澹台慕已经没有力气骂他。
澹台慕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神识魂魄都在溃散，化作千万条看不见的线，传送至年轻的夏皇身上。
江温鱼如今正坐在北冥天柱之地，整整几天一动没动。她面色灰败，几乎能感觉到小狐狸的生机正在逐渐断绝，可是却始终无法破开不令天设下的结界。她知道，不佞天是真的在阻止她。
她以为不佞天是那个理解她的人，她错了。
她以为不佞天是最敢和天道对抗的那个人，她也错了。
江温鱼知道夏皇不是单纯的想要杀死小狐狸。他是在汲取小狐狸的生机，在为自己增添气运。算算时间，小狐狸一时半会儿生机不会断绝。
但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江温鱼在等。
在等不佞天出现来见她一面，她有一件事务必要和不佞天说——
也算是她要和不佞天说的最后一件事。
可是不佞天没有来。他就站在北冥天柱之巅，望着下方的无尽深渊。这里曾经是他的囚笼，可是如今他亲手将爱的人锁了起来。
他不敢去见江温鱼。他怕他只要见到江温鱼，那怕是一个字，一个眼神，就会义无反顾的随她去。可是他不能——正如昊天大帝所言，天命不可违。哪怕是神是仙，亦是受天道摆弄的芸芸众生。
他并不畏惧，作为盘古的化身，斩破这天，踏破这地，他都不畏惧。所有的后果他能承受，但江温鱼却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
不佞天的声音穿透北冥天柱传下来：“小鱼，我不会害你。等到夏国事了，我就放你走。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回头我让那夏皇断子绝孙，国家灭亡皆可——现在是真的不行。”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江温鱼声音很轻，可是她知道不佞天能听见：“到那时，小狐狸已经死了，还有什么用呢？”
“那只是一只小九尾狐！”不佞天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愤懑：“和你非亲非故，你又何至于此！你若真是喜欢狐狸当儿子，我从青丘再抱一只给你就是了！”
“你还是不懂。”江温鱼流下泪来：“不佞天啊……”
不知何时，江温鱼站了起来。她面向北冥天柱，一身雪色长袍，不知何时染上红色的纹路，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
这火焰蔓延极其的快，竟然融入皮肤，如同饮血为生的彼岸花，扎根在她眉心！
江温鱼是一条龙，白龙。
她的站姿一直都是歪歪扭扭的，此刻却笔直的像一柄剑，极为庄严肃穆。
也许，她此刻就是一柄剑！
不佞天很快察觉到不对——他立即反应过来，急速俯冲——
那身雪衣彻底变为红衣，化作幻影消失！
他只抓住了一柄剑。
贪狼剑。
他怎么会忘！
当初在摘星镇，她用的是同一套方法，把自己和贪狼剑相互置换！
可是这北冥天柱之底是他的牢笼，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江温鱼是怎么做到的？
她是何时布的这转换阵？！
……他知道了。
江温鱼在来找他的时候，就对一切有所预见！
江温鱼猜到他会阻拦，甚至会囚禁她，但还是来了。
为了那心底的一份期望，来碰碰运气。
而不佞天……果然让她失望了。
手中的贪狼剑不住的嗡鸣，作为江温鱼亲手锻造出的剑，它又何尝不知江温鱼此去必死无疑。
它已经不是江温鱼的剑了，已经被送给了不佞天。它可以拒绝江温鱼的请求，以爱和保护的名义——
就像不佞天那样。
可是它没有。
江温鱼亲手把它从一块石头锻造成剑。在那些日日夜夜里，它和江温鱼心意相通，感知她的一切情绪。
它知道江温鱼要的是什么，它愿意成全。
北冥天柱之下，常年罡风凌冽。可如今不佞天第一次感觉到刺骨冰凉，如同冰锥戳进骨头，戳破他的心脏，血液冻结裂成碎片跌落。
他以最快的速度掠向夏都，快过疾风，快过闪电。千里之外已然看到整个皇城上方被浓郁的黑云笼罩，金色气运凝结成的龙在其中翻滚——
人皇将成，势不可挡！
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
不佞天瞬息千里，看到了这样一幕——
白龙伤痕累累，双眸赤红，一只爪子刺穿人皇的胸膛。
然后毫不犹豫，挖出了他的心脏！
刹那间风云变色。狂风席卷，金龙溃散，密密麻麻的天雷笼罩过来——
成千上万，全部劈向白龙。他想要挡，想要替她受过，可是所有的天雷都绕过他，丝毫不差地落在白龙身上。
白龙没有看他一眼。
她鳞片掉落，鲜血淋漓，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在一片电闪雷鸣中，艰难飞往家乡。
最后，在一片赤焰烈火中，坠入洛川。
不佞天只能看着这一幕——眼睁睁看着。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刹那世间万物，有如露水滴入湖泊，化作虚无。
九幽，观星台。
幻境池水不断搅动，化作一个漩涡，池水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虚空中星云斗转，各自明灭，一片混乱。
贪狼剑大叫道：“怎么回事！”
澹台君沉默不语，只低头紧盯着江温鱼。
江温鱼猛地醒来，像溺水一般大喘气，她的手指甲暴涨，几乎扎进肉里——好在澹台君把自己的手臂伸了过去。
他的手臂被挠得鲜血淋漓，却面不改色。
“结束了。”他轻声道：“白龙大王，别怕。”
可是江温鱼并没有醒来。
她身体剧烈颤抖了两下，再度沉睡入幻境——
贪狼剑焦躁不安：“到底怎么回事啊！澹台慕，你说话！”
澹台君闭了闭眼，复冷笑道：“这要问你的主人。”
不佞天踏进了洛川。
他用全部的灵力凝结住江温鱼肉身不散，裹挟着她直冲向九重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白龙大王神魂俱灭，散作万千光点，坠入洛川河，了无踪迹。
不佞天的记忆有些混乱。
他抱紧怀中的江温鱼，万般渴望抓住一分真实——她还活着，纵然伤痕累累但肉身魂魄都还在，就在他的怀里。
若是万劫不复，就让这劫难转嫁至他身上就是了！
可是怀中的江温鱼醒了。
她不知何时化成人形，身着白裙，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她笑着，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不佞天。”
不佞天心里咯噔一下。
“何必自欺欺人呢？”
江温鱼依旧是笑着，可是她的双眼，她的唇舌都流出血来——
“我已经死在了洛川，你知道的。何必要在幻境里一遍遍挽回呢？”
不佞天竟不知自己为何松开了手，她单薄脆弱的身影往远处飘去，越来越远。
速度看起来不快，像一只摇摇晃晃的纸风筝，可是他完全抓不住！
别去，别去！
他听见自己内心在嘶吼，可是完全发不出声音！
白色的身影最终飘落在诛仙台。
“我自己的劫，我自己过。”江温鱼站在诛仙台的边缘，这一瞬间她身上的伤仿佛都消失了：“不佞天，你相信命运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佞天拼命地想要抓住他，可是他们之间隔着坚固的屏障，无论如何也打不破！
命运？他从来不信命运。
他是盘古的化身，是魔亦是神，他拥有世间生灵恐惧的名字，他是不佞天！
可是就在江温鱼问他的这一瞬间，他不知道。
若是命运无法束缚他，为何他终究改变不了？
“我相信命运。”江温鱼笑了：“但是我不愿意屈从。”
她没有等不佞天的回答：“有件事你想错了。我不是为了澹台慕，我是为了自己。当年我母亲想要斩天梯，隔绝人类，最后她死了。如今小狐狸想报仇，招惹了人皇，他也死了。”
“我想知道，是否人类崛起，诸神陨落，是不可抗拒的结果。我母亲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要让人类和神明都拥有更加安宁的生活。小狐狸又做错了什么？人皇挖了他娘亲的妖丹续命，如今又取他的神魂增添气运。”
“更可悲的是，我母亲是白川龙神，小狐狸是九尾天狐，皆是强者。强者尚且如此，弱者又当何如？”
“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罢——只是，我不愿意。”
她嘴角勾起笑容：“我不从，命运便要我死。可是你看，我杀死了人皇。”
“夏皇死了，小狐狸活着！”
“我做到了。不佞天，我做到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扛。”
她话音初落。
后退一步，坠落无尽深渊。
幻境碎裂。
北冥天柱之底，冥幽深渊，忽然魔气翻滚，乌云汇聚凝结。
数万年的煞气，这里早已经没有任何生灵。
黑色的水池中，一只苍白的手伸出。不佞天缓缓坐起，拂去自己脸上的水雾——睁开，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瞳。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狗男人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