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的女人不美丽》猫叹

2、第 2 章

　　下一事，为公。

　　海市某楼区，被签给某地产商搭建。2008年初，有一幢楼房，才被启用，便出现严重漏水问题，过不了几天，一角塌陷，砸伤人两名，不得不停止使用。有人打了报社热线，郑澜湘前去采访。揭发黑心地产商偷工减料，这是个抢眼的目标题材，总编也说好，一时间连着占了几天的版，因为郑澜湘采访的细，资料给的全，一时间网络上也转载纷纷。郑澜湘很是愉快了一把。可之后，从这片楼，摸出越来越多的事儿来，牵扯到建设处来。报道一上报纸，省里的部门也来调查，闹得海市相关市委非常被动，市委又找上新闻处，又是一顿好剋。

　　郑澜湘当时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就是某个访谈中采集来的一批数据，核实时漏下一个，当时急着赶发稿子，那个数据也就用上了，可偏偏就是那个数据有问题，给报高了。市里新闻处开会时把《海市晨报》朱老总叫去，很是批评了一顿。大约是其他东西不好拿出台子批，就特别提出那个数据说事，指责《晨报》夸大事实。

　　朱老总也有五十好几了，头发花白一把，比在座的许多官员年纪都大。他在会议室里站着作汇报，拿捏着说：“这个，是个别记者急着抢新闻……”新闻处处长也就四十来岁，当即打断他：“抢新闻就可以不顾事实了？”老总说：“是急了点，实在是因为现在媒体渠道多了，新闻竞争激烈，《晨报》养了二百来人，多半就靠这新闻……”新闻处处长瞪他一眼：“养那些人都干什么吃的？办不下去就别办！”接着就挪了视线继续会议。朱老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大把年纪，立在原地，跟小学生被罚站一样，别人坐着他站着，站了足足两个钟头，一直到散会。

　　《海市晨报》来由已久，最初也是市委机关的出版机构分出来的，刚开始吃过一阵儿皇粮，后来改革开放，独立分出来了，作为市里官方一把喉舌，那皇亲国戚的派头也还是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朱老总在《海市晨报》干了十几年，算德高望重，哪里受过这口气。一回来，老总就为此事开会，把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召集起来开会。老总憋着的一把火，就在这会上给暴腾出来，又把新闻部聂主任当场海训了一通。

　　当时郑澜湘不在，一整天，她都在外头跑新闻调查，不得已的时候还要亮出《晨报》记者身份。待她回了报社，跟总编打了招呼准备回座位继续写报道的时候，发现同事人眼光有异。

　　原来报社新闻部会议才散不久，她续访的事又被人报告到市新闻处，这看起来好像《晨报》置会议刚略为不顾，执意探根揪底一样。新闻处的人直接打到报社里来，没找到老总，便直接跟新闻处聂主任说话，又是一顿好说。这聂主任才在先前的会议里被老总训了一顿，知道事情轻重，当着手下兵们的面儿，对着电话对着新闻处的人没辩解上几句，也就只剩低声下气的回说‘是’‘知道’。这边郑澜湘一回来，聂主任就把她给逮了过去，皱着眉训了一顿，也特别拿了那个数据说事儿。

　　这事儿到此还不算完。老总特为此事做了调查，谁接的热线、谁批的采访、谁同意发的稿和照片、谁去做的后续采访，一点一滴仔细询问。郑澜湘心说坏了，就等着伸着脖子被砍一刀，战战兢兢了两三天，公告出来，挨罚的却是聂主任，扣了一千多奖金。这时候春节就到了，聂主任才上任不久，又是临过年的，结果挨了剋还被罚款，怀了一肚子的气，也只能对郑澜湘翻翻白眼。

　　郑澜湘想着，做人低调点，过了年再说。谁知过了年，任务都不往她这边落了，她大部分时间就在报社里闲着。

　　在报社里上班，底薪并不高，往上加的是发稿得来的稿酬，另外就是一些给企业写的软文，拿企业的好处费。如今少了采访，就少了稿酬等等，只靠着基本工资，这日子就干巴巴了去了。郑澜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时郁闷至极，有时候晚上枕着胳臂睡不着，隔天气色不好。

　　彼时，早就说报社要事业改企业，整天不是评估就是考核。郑澜湘自从2006年底这个案子，就是坐冷板凳的主儿，业绩自然就少了，放在哪张报表里都不大好看。自知这苗头不对，郑澜湘忧心忡忡起来，自是又抚慰自己：原先为了报社（当然也为自己的荷包）拼了老命的做采访出新闻，过往的成绩还是在那里的吧，说不定这斧头砍不到自己脖子上。谁知到就在2007的夏转瞬就到了，自己被精简了。

　　说到被精简了，郑澜湘很是抑郁了一阵子。

　　不过春天那会儿，郑澜湘隐约预感着流年不利，暗地里也铺开了网子找下家。

　　这边儿被《海市晨报》精简了，那边儿在本市的两个刊物也有着联系。这不，夏天才开始，《绿周刊》就递出了橄榄枝。

　　《绿周刊》是海市较年轻的刊物，正是成长期，福利自是没有《海市日报》好的，内容也不以严肃新闻为主，生活、时尚为主，新闻为辅，且不以时政为焦点。郑澜湘从前读得是新闻系，年少时也曾踌躇满志过。《绿周刊》的主题，跟她熟悉的东西就南辕北辙了，可为了五斗的米粮，郑澜湘这把还算纤细的小腰，该折的，还是要折的。

　　一切的一切，或许，就从这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