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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指南一:防火和当爹同样重要(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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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弋并不想和这个卓思远再扯上关系,从背包里拿出顶遮阳帽戴上,刻意把帽沿压得低低的,但还是被眼尖的卓思远发现了。
客运中心离高铁站不远,卓思远走路就过来了,正愁眉苦脸为接下来的车票忧心,一眼就瞥见了司马弋。
司马弋掉头就往门外走。
几个拉客的售票员过来问他:“去哪里?上里古镇走吗?马上开车。”
司马弋想也没想,跟着其中一人往路边的中巴走去。
上了车,售票员把车票递给他:“51一个人,两人一百。”
两人?
司马弋回头,卓思远已经跟过来了,一脸“我们很熟”的表情望着他。
他刚想赶人,卓思远说:“司马兄,我们正好去一个方向呢。”说完就自己找位置,在车尾坐下来。
售票员等着司马弋付钱,迫不及待地将两张车票塞进他手里。
卓思远说:“谢谢司马兄,车票你先付着,明天我还你。”
司马弋张了张嘴,抵不过售票员火辣辣的目光,只好付了钱,坐得离卓思远远远的。
“司马兄,我真的会还你钱的。”车子发动后,卓思远特意跑过来,坐在司马弋身边的空位上,凑过来压低声音跟他说话。
“你不再缠着我,我就得谢天谢地了。”司马弋把帽子扣在脸上,不再说话,戴上耳机听起音乐来。
卓思远兀自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没听见,卓思远大概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住了嘴,专心看起路边的风景来。
下午时分,昏黄的日落慢慢向大地展开攻势。
随着车子的摇晃,司马弋的身体也疲倦起来,刚刚经历了数小时的高铁旅行,体力不支,想休息,可大脑却愈发活跃了。
他在想,如果程长鸣真雇了隼四来抓他,第一次,隼四失手,也许真是他饶幸,但第二次呢,在蜀汉路他查两元店监控那会,隼四为什么不攻击他?
吃饭去了,还是睡觉了?
不,都不可能。
江湖传言,隼四只要收了钱,就会眼睛不眨地盯着猎物,直到猎物跳进他的牢笼,死去。
江湖还传言,隼四除了逐利爱财,还足智多谋,果真如同高高在上的猎隼,时而盘旋晴空,时而低俯于地,布下重重机关,并不急着出击,反而更爱守株待兔,享受猎物跳进陷阱的愉悦。
如果,隼四不对自己进行攻击,是意图引导自己前往客运车站,紧紧跟随吴郑留下的线索呢?
隼四和吴郑,都是程长鸣的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两人是否合谋,试图把他引向某个看不见的深渊呢?
司马弋想到此,倏地睁开了眼睛,又仔细回忆了出租车司机的话,吴郑应该没有带着孩子上车。
如此一来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他再次毫无知觉地掉进了隼四的陷阱里!
客车匀速向着道路的前方开去,盘山公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应该是进入四姑娘山的地界了。
司马弋问售票员:“这个车直达吗?”
“不直达。中途会经停几个古镇。”
“下一站哪里?”
“应该是平乐古镇吧。”售票员说。
“太好了,我正是要去那个地方呢!”卓思远爆发出一声欣喜的欢呼。
客车到站时已经是暮霭时分,薄薄的雾气从山里升起来,笼罩在岔路口的牌坊上。只见翻修的明代牌坊上方写着四个隽永大字:平落古镇。
“从这个岔路进去,走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古镇啦。”售票员难得遇见半途下车不问她退钱的人,心里很是高兴。
卓思远兴奋地抓紧背包,对牌坊评头论足:“瞧瞧,这明显是明清的建筑风格,色彩艳丽,字体棱角分明。不过看柱子的材质,应该是现代仿造的,一摸就是水泥糊的,可惜呀可惜。”
司马弋不理他,大步往售票员指的路走去,只要不用网络,隼四大概也不会料到他会在中途下车。他暂时还能撑一段时间,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小石头。那孩子才两个月大,还没断奶呢。
卓思远没想到司马弋也在此处下车,顿时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一路上话异常多,哪怕司马弋无数次叫他闭嘴,他也乐得笑眯眯的。
顺着小路往山里走,气温在雾气里下降,湿度也升了上来,两人不由自主地裹紧了外衣。道路两旁的竹林层层叠叠,在斜坡上弯压下来,将道路上方狭小的天幕遮去了大半,夜风吹来,竹叶沙沙作响,在昏暗的路面投下更深的阴影。
拐过弯,有潺潺的流水声缓缓而来,一边的斜坡徒然陡峭,斜坡和道路中间,多了条细细的沟渠,水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往前一点,沟渠上有一座木桥,木桥的那头,薄雾炊烟,人声纷杂。
这就到了。
刚过木桥,还能看见几幢现代化的小楼房,再往里,就是古色古香的小巷院落了。
尚未走到旅游中心区,就有不少客栈派人前来拉客。
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约摸三十左右的男人迎了上来,问司马弋:“老板,住客栈吗?物美价廉,性价比好,是本镇镇长家开的,安全有保障,就在镇政府斜对面,从这走过去不到五分钟。”
“行,就你吧。”司马弋瞧着他挺顺眼的,爽快地答应了,跟着男人走了两步,回头又看卓思远一眼。
卓思远期期艾艾的:“最后一晚。明天我找到亲戚,马上还钱。”
客栈隐匿在小巷尾,院里有棵粗大的黄桷树,大树盘枝错节,繁茂的枝叶把大门也挡去了大半,门楣红砖青瓦,是典型的古镇风格,顶上插一面小黄旗,上书:小招摇山。
据说招摇山就是今岷山山脉,如此客栈,倒也应景。
男人边走边介绍:“斜对面那个插国旗的院落就是镇政府。我们这间客栈,是镇长家开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单间一百,双人间一百五,阁楼略贵,两百一间,不过风景很好,推开窗就是白沫江。现在淡季,房间有的是,你们想住哪间都行。对了,我叫雍和,有事招呼,随叫随到。”
司马弋选了一间小阁楼,而卓思远苦于没钱,只能“滚”去楼下的单间,不过雍和还是特别给他安排了江景房。推开窗,正好有棵小黄桷树长在墙边,枝叶从墙缝里伸出来,搭起一个天然的凉棚,墙下就是白沫江,碧绿的江水哗哗向远方流淌。不远处,小桥炊烟,别有一番滋味。
简单收拾一番,卓思远蹬蹬跑上楼,约司马弋吃晚饭。
司马弋没点头,问他:“你付钱?”
当然不可能!卓思远理直气壮地摇摇头,这时,楼下忽然传来说话声。
“服小常,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这么大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不要吃他!不准吃他!你还吃!嘴给我闭上,从他手上拿开!怎么?不服气吗?不服我咬你一口试试!”
紧跟着传来一声哭天喊地的惨叫。
雍和正在厨房做晚饭,听得这声,忙擦干双手跑出来看。
“哎呀,我说你俩能不能安静点,有客人呢,别吵着人家!”
院里场景实在是丢人,他都不好意思给客人介绍这就是客栈老板。只见服小常怀里抱着早上刚捡回来的男婴,正在伸长了脖子去咬男婴胖乎乎的小手,而他的耳朵,正被身为本镇一镇之长的龙司咬在嘴里,动弹不得。
雍和在客人面前挺尴尬地。
“这是服小常,早年受了点刺激,脑子不正常,别看他这么大人了,实际智商还是个几岁的孩子。你们别见怪啊。”
至于龙司,他实在不知如何介绍,这人脑子倒没什么不正常,就是时常犯抽,老爱欺负服小常,弄得小招摇山整天鬼哭狼嚎的。
龙司刚从戏台子客串回来,身上还穿着明黄黄的戏服,小婴儿觉得好玩,长伸了双手想扑进他怀里。
服小常还在倔强地啃小孩儿的头发。
龙司一把拎着小孩儿的腿夺过来,凶服小常:“服小常,你再吃他今天就不要吃晚饭了!”
“晚饭有什么?”服小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去看雍和。
雍和抽了下嘴角:“你最喜欢的蹄花汤。”
“好的,那就不吃他了。”服小常爽快地闭上了嘴,擦了擦已经淌到嘴边的口水,目光却还是舍不得,贪婪地多看了小孩儿一眼。
小孩儿在龙司怀里挣扎,小手动啊动,忽然抓住龙司头顶的犄角,用力扯了扯,就听啪一声,龙角断了。
院里安静了两秒。
然后卓思远谨慎地问:“不痛吗?”
“有点。”龙司皱着眉头把另一边的犄角也掰下来,看雍和,“道具又要换新的了。”
小孩儿在他手里扭啊扭,差点掉出来,雍和一把接住了,一面哄,一面问龙司:“不是让你帮忙找家长吗?找着了吗?”
“没有。”龙司依旧在哀悼两块明黄黄的龙角,表情非常悲伤,“龙岩村那对前天丢了孩子的夫妇来看过,不是。”
“那怎么办?”雍和满脸着急,且不说服小常会不会控制不住“□□”把孩子吃掉,光是想想孩子父母的着急模样,他都觉得难受。
忽然,司马弋说:“能给我看看吗?”
雍和疑狐地把孩子往他面前伸了伸。
司马弋长长地松了口气,说:“是我的。”
“啊?”
“是我的孩子。”司马弋笃定地说。
“你胡说!”服小常挺起胸脯,往他跨出一步,振振有词道,“你的‘孩子’明明好好地穿在你脚上!”
“……”司马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雍和知道服小常是新鲜劲还没过,生怕小孩儿被抱走,也不戳穿,问司马弋:“有什么证明吗?”
“小丁丁上有颗痣。”
龙司连忙手脚麻利地去剥孩子的纸尿裤,剥到一半,小孩儿嘴唇一瘪,哇地哭起来,一股金黄色的液体顺势喷了出来,淋了龙司满脸。
院里又安静了两秒。
然后龙司飞快地把小孩儿塞给司马弋,果断道:“不用看了,是你的,你拿走吧!”
小孩儿握着粉粉的小拳头,哭得小脸通红。
司马弋熟练地单手抱娃儿,另一只手从背包里翻出干净的纸尿裤,拆开,给小孩儿换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雍和竖起大拇指:“果然是你的。”
司马弋抬眼望向龙司,目光忽然变得复杂,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反倒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