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Episode.09 诸法实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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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是平静的、无风无浪的日子。加妮亚按部就班地在双子|宫工作，这份工作比起在水瓶宫的时候还要更加清闲，显然阿斯普洛斯过惯了没有侍女的生活，并不需要别人费心。她无非是准备下一日三餐，悠闲地打扫打扫大厅，至多偶尔帮忙跑个腿送个东西。
她后来发现德弗特洛斯并不住在双子|宫，但在加妮亚的观察下，暗星青年出现在她工作地的频率也十分之高，或许是骨子里已经习惯了跟在有兄长在的地方、跟在兄长身后的缘故。加妮亚对德弗特洛斯的亲切感比起另一位显然要高出不少，准备三餐的时候总会留心也给他留一份，并且往往比阿斯普洛斯的那一份还要丰盛——她猜阿斯普洛斯肯定是知道的，发生在这座宫殿里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从未说破，对此保持了一个默认般的暧昧态度，只是看着加妮亚的眼神愈发兴味起来。
再后来，加妮亚甚至会给德弗特洛斯带去饼干或面包，趁着阿斯普洛斯不在的时候偷偷给他加餐。那往往是双子座去训练场上指导候补生的时间，以往的时候德弗特洛斯或许会跟去，但最近却更经常留在双子|宫，毕竟现在这里不再是空荡荡令人感到无聊的地方了。
然而即便如此，情况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德弗特洛斯仍是默默待在一处，只不过从看着阿斯普洛斯游刃有余地指点后辈，变成了看着加妮亚不慌不忙地打扫卫生——或许还要加上手中多出来一袋零食这一点。女人有条不紊地收拾桌椅和地面，德弗特洛斯站在不会妨碍到她的角落里看着，偶尔吃一口面包，静静听着加妮亚讲些侍女间流传的趣闻，在适当的时候附和一声。
气氛和谐极了。相比和阿斯普洛斯的相处，全然找不到一丁点剑拔弩张的味道。就连纱奈都觉得，最近饭桌上同加妮亚聊天的时候，对方嘴里“德弗特洛斯”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真是愈发得高了起来。小姑娘隐隐有点不高兴了，总有一种重要的东西即将被夺走的危机感。
但纱奈对此无计可施。
“说起来，阿斯普洛斯先生说是明早才会回来，今晚你想吃什么？”余光瞥见女人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德弗特洛斯眼疾手快地抹了一把嘴角的面包屑，低头“啪”地一下扣上面具。
加妮亚从没问过诸如面具之类的事，尽管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便能看出女人眼中的好奇和疑惑；在那些不得不摘下面具的时间里，她也总是十分自然地去做别的事，比如在他吃饭的时候去厨房洗碗，尽可能地不让德弗特洛斯感到为难，甚至还微妙地照顾到了男人的自尊心。实在是令人无从言说的、饱谙世故般的温柔。
“海鲜饭……吧。”他思索一番，低声答道。
“没问题哦，我看看食材还够不够……啊对了，纱奈说今晚想来一起吃饭，死缠烂打地和我闹了很多天，当然你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会拒绝她的。”女人伸长了胳膊在橱柜里翻翻找找，言语间充满了一股无奈，以及细微但足够让人羡慕的宠溺。
德弗特洛斯回忆起最近竞技场上大杀四方的短发小女孩，看起来是个安安静静的小淑女，偏偏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没事的。”他盯着袋子里还剩下的几块面包，点头表示同意。
“答应的真痛快呢。”女人轻笑一声，把需要处理的食材在案板上挨个摆好，想了想后又拿出来一瓶牛奶，“本来就是那孩子的胡闹，拒绝也没关系的，太宠她了可不好。”
德弗特洛斯将手肘撑到桌上，偏头看着女人的背影，心说明明你才是最宠她的人。不得不说，拥有加妮亚这样的姐姐，那孩子简直是各种意义上的令人羡慕——德弗特洛斯曾经也觉得自己是能够被人羡慕的那种人，他也有优秀又温柔的兄长，然而上一次真切地产生这样的体会，仔细一想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他垂了垂眼：“她会很高兴的。”
“是吗？我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会高兴的。”
女人又笑了：“是是、那就听你的吧。”
*
纱奈在晚饭时刻风风火火地从竞技场跑上双子|宫，一边兴冲冲地叫着加妮亚的名字，一边看起来很是熟络地冲进了客厅。彼时蓝发女人正针对酸奶的做法向暗星青年征求意见，两个人听见门口的声音后几乎同步地抬起头看过来，那画面和谐到让愣在原地的小姑娘生生感觉自己像是个冒失的闯入者，横冲直撞地一头破坏了某种特别的宁静。
直白来讲，纱奈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硕大的、发光发热的、一百瓦大灯泡——尽管这个时代尚未发明电灯。
“纱奈？我还以为你会结束得更晚呢。”加妮亚直起身，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纱奈尴尬的处境，或许只是纱奈自己单方面觉得尴尬也说不定。
“嘛……因为很久没有吃过加妮做的晚饭了，今天吃什么？”小姑娘隐约露出了一点委屈的神情，她的话倒是没有说错，自从加妮亚调任双子|宫，回去的时间便比平常晚了许多，纱奈往往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就肚子饿得跑去吃食堂，吃到五分饱再等着加妮亚给她做些小点心。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朝着在座的另一个人瞪了一眼，只是凶恶的表情全掩盖在了银色的面具之下，德弗特洛斯显然并没有接收到女孩的愤愤不平。
“说起来，那位阿斯普洛斯大人不在啊。”见加妮亚又俯身同德弗特洛斯说了什么，纱奈扁着嘴插话道。说着，她小跑过去坐到德弗特洛斯对面，撑起下巴晃着小腿，昂起头疯狂展示存在感。
“阿斯普洛斯大人有任务外出了，要明天才能回到圣域。”加妮亚抬头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回答，对女孩的小心思隐约有所察觉，却并没有怎么在意。她示意纱奈坐好稍等，又简单报了晚餐的菜谱，才走进厨房，按照刚刚收集到的意见开始处理酸奶。
纱奈伸了个懒腰，眼尖地瞧见桌上的小半盘曲奇饼，很是自然地伸手抓了两块。随后，她快速地把脸上的面具掀开，随意放到桌边，满脸幸福地大口嚼起饼干。
“呜哇！超轻松——！制定面具这个规定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喂，你……”
“什么？”纱奈鼓着腮帮子抬头，正碰上德弗特洛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着对方隐约有些飘忽、似乎在害怕同她直视的视线觉得有趣，便笑嘻嘻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脸颊一动一动地像是只仓鼠，“不用在意啦，这里又没有别人。而且我又不会杀你。”
暗星青年正要开口，刚好走出厨房，将这一番对话听了个全部的蓝发女人先一步接了话：“纱奈，你洗手了吗？”
“诶？那个……”“真是的，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啊？不要用脏兮兮的手去抓食物。”“唔……我知道了啦。”纱奈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女人把沙拉摆上餐桌，最后还是妥协地跑去洗手了。
德弗特洛斯默默看着这一幕，决定暂时不羡慕纱奈了。
“海鲜饭还要稍等一下，饿了的话，先吃点沙拉吧。”说完，她像往常那样转身返回厨房，只是这一次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加妮亚。”这还是双子暗星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也让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由父母胡乱凑起来的读音其实也很悦耳。女人在诧异中转身，有些呆愣地看着青年取下面具，毫无遮盖的下半张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虽然她此前想象过无数次，比照着阿斯普洛斯的样子，而直到现在才发觉这做法是多么的没有意义。
她的反应明显让德弗特洛斯心情不错。他没有笑，但眼睛里确确实实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极其极其的浅，但真实存在。
“一起吃吧。”他把盘子往中间挪了挪，向加妮亚示意了下对面的座位。
“……这真是令人无法拒绝的邀请啊。”女人在片刻的怔愣后回神，从容地颔首落座，拿起手边的刀叉，却只是看着青年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这样没关系吗？”
对方抬眼，深蓝的眸子里盛的似乎是夜幕里的海面，却不符事实地带着白日里的粼粼波光：“没关系，毕竟没有别人。”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着吐出了下一句，“而且我也不会杀你的。”
加妮亚张口结舌。她觉得德弗特洛斯正在勇敢地尝试着开玩笑，这对于他而言应该、不，绝对是个新鲜事物。虽然照搬了刚刚纱奈的一番话，但那语气实在是太过平板无波、不如说已经十分僵硬了，但至少，能鼓起勇气把这句玩笑话说出来，已经可以说是极大的进步了。
单论这一点，无所谓玩笑本身是否有趣，加妮亚还是发自内心地扬起了嘴角。
德弗特洛斯啊……是个认真又可爱的人哟。
早就洗完手的纱奈站在厨房门后，一脸冷漠：她开始怀疑加妮亚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打发走的了。
*
无论插曲有多么丰富，晚餐还是一帆风顺地结束了。纱奈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小口啜饮，对面德弗特洛斯面无表情地喝茶。他本打算帮忙收拾餐具，却被加妮亚一口拒绝。纱奈摆着手解释说加妮亚那种有洁癖和强迫症的人，对整理和收拾东西这种事向来十分热衷。
“呐呐，阿斯普洛斯大人去做什么任务了，你知道吗？”小姑娘倍感无聊地随口提及一个话题，不成想引得德弗特洛斯脸色微变。没等她思索着撤回自己先前的发言，就听对方已经沉声答道：“去了德尔斐，向巫女求取预言了。”
“诶——？德尔斐？”小姑娘点着下巴想了想，“是那个阿波罗的地盘吧？竟然还可以去求取预言，那是准的吗？”她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似乎在哪个训练生前辈的口中听到过，但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显然纱奈没能想起来，那次便是前辈给她讲解双子座凶星一事的时候，而她后来又将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加妮亚。
德弗特洛斯没有回答，不如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反倒是走出来的加妮亚接了话：“我想还是有些可信度的吧，既然大家都那么相信那些预言。”德弗特洛斯握了握拳，随后女人拉开椅子坐到了他的旁边，漫不经心地又接上一句：
“但是谁知道呢，神明偶尔也是会犯错的。”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大概是不会喜欢这种预言的——由别人来替你擅自决定好命运，怎么说都太令人讨厌了，说是相当厌恶也毫不夸张。”
那一瞬间，女人向来温和的绿眸里，仿佛闪现了刹那的冷漠。
“抱歉，我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是地说些奇怪的话。”“什么嘛，我觉得加妮是对的哦。”纱奈喝光了牛奶，惬意地眯了眯眼，趴在桌上像一只餍足的狮子。
狮子笑眯眯地对暗星青年发问：“是吧？你也觉得是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Episode.09 诸法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