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Episode.08 第一执事 ...
-
阿释密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关于加妮亚调任双子|宫的事。随后，在当晚两人又一次的冥想会谈中，处|女座看似不经意地提了起来，并就此用极为得体的言语看似恭喜实则不着痕迹地幸灾乐祸了一番。
“完全是……各种意义上独断专行的人啊。”“我可是听说，在此之前双子|宫从未有过任何一名侍女，你也是各种意义上的第一人呢。”“那这可真是，令人完全不感到荣幸。”加妮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不打算搭理阿释密达的调侃。要说之前的双子|宫没有过侍女的原因，在加妮亚看来完全是显而易见，毕竟有着暗星那一层见不得人的关系，想来教皇也不乐意这秘密有更多的、被暴|露出来的可能性。
这次阿斯普洛斯向侍女长申请了她的调任，多半是没有经过教皇，这也正常，一般这样普通的侍女流动都是由侍女长全权负责的。但想必双子|宫的事早晚要传到教皇的耳朵里，那时候他会对阿斯普洛斯这突如其来搞出的事产生什么想法，加妮亚也不知道，并且并不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她隐约觉得双子座这招是名副其实的祸水东引，他大约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被教皇盯上，所以非得拖一个人和他一起下水。要说阿斯普洛斯真的发现了加妮亚小心隐藏起来的什么重大秘密，她第一个表示不信，但无论她有没有秘密，阿斯普洛斯都能给她头上扣一个。
被人算计了一道实在是相当憋屈的体会，偏偏她还没办法去和罪魁祸首刚正面，只得在心里暗戳戳地考虑着，在自己被调去双子|宫，并和阿斯普洛斯进行亲切友好的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如何能不留痕迹地尽可能多给这位双子座前辈添点堵。
“至少，我认为阿斯普洛斯不是会刁难一位侍女的人，听听圣域上下对他的良好评价，这一点你不用太过担心。”阿释密达笑着起身，抬起右手向加妮亚的方向挥了挥，指间握着的一串念珠也跟着在女人眼前晃了晃，木栾子制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你给我的东西，我便先收下了。想必有朝一日定会派上用场，在此先谢过了。”
加妮亚挑眉回了一句“不客气”，目送处|女座青年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她靠着背后不真实的树干合了合眼——该睡觉了，明天又是新工作呢。对了，还得在早些时候去和笛捷尔先生告个别。
*
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早晨。加妮亚照例做了早餐，去纱奈的房间把赖床的小姑娘揪起来，最后看着她一边嚷嚷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一边匆忙往嘴里塞几块小面包，仰头喝掉一杯牛奶，不顾嘴角沾上的白沫，拎着面具从窗户翻出去，再一路狂奔到训练场。
加妮亚觉得她早晚得让纱奈改掉这喜欢走窗户的坏习惯。
她卡着时间到达新的工作地点的时候，阿斯普洛斯并不在双子|宫内。加妮亚按着一般圣斗士的作息时间，猜测他应该是出去晨练了。尽管心里还有许多不情愿的复杂想法，但女人仍是分外熟络地找到宫殿里的厨房，尽职尽责地去为自己的主人准备早餐。
于是，当锻炼结束的双子座青年回到自己的住所，首先听到的是断断续续的几下菜刀切在案板上的声音。他微微一愣，循着声源摸到厨房，正见蓝发女人把切好的几块奶酪放到沙拉的最上层。
“阿斯普洛斯先生？您回来了。”或许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女人平静地出声询问，却没有回头。
被注意到的青年挑了挑眉，随意地“嗯”了一声，转而抱着手臂靠上门框，饶有兴致地看着加妮亚又鼓捣了一番。堪堪不过两分钟后，她端着盛满沙拉的盘子转身，抬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阿斯普洛斯，微抬下巴示意他让一让。
“不清楚您的口味，我按照最普通的方式做了早餐。若是之后您有什么想吃的，属下会尽可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满足您的要求。”加妮亚把沙拉放到餐桌的中央，而旁边已经摆好了一份面包和培根切片，就连刀叉的摆放都循规蹈矩。她拧开橄榄油的盖子往沙拉里倒了很少的一点，随后也把瓶子推到自顾自拉开椅子落座的阿斯普洛斯手边。
“热水也已经为您备好了，若是您想要去冲个澡，随时可以。”
又说完这句话，女人安安静静地垂下手，后撤了两步，在明显有些愣住的阿斯普洛斯斜后方站定。
双子座扫了一眼整洁到能让强迫症闭嘴的桌面，强忍住抽嘴角的无奈之举。
他算是明白了笛捷尔说的“不让人费心”是什么意思了，这女人专业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是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仅仅在不久之前才来到圣域做侍女的。
“我说，你以前……莫非是在哪个贵族家里做事的吗？”阿斯普洛斯笑了笑，拿起餐刀玩味地摆弄了两下，看起来并没有立刻开动的意思。
“贵族谈不上，至多算是给富裕人家的大小姐当过仆人。”“你说的大小姐，是那位和你一道来圣域的小女孩吧。”女人的眉头微微一皱，嘴角噙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消失了刹那。阿斯普洛斯一直没有回过头，自然是看不到这些变化，但不妨碍敏锐的双子座通过女人周身气息的微妙改变，判断出她情绪的微妙改变。
“很抱歉，阿斯普洛斯先生，我以为您已经知道了的，纱奈是我的妹妹。”得来了否定答案的青年反倒颇为满意地切了一小块培根片：“那真是失礼了，只是你看起来和那孩子一点也不像。”
“您说笑了，并不是所有的亲属都会有外表上明显的相似点。”
“叮——”的一声，阿斯普洛斯似乎手下不稳，餐叉突兀同盘子边缘相碰。侍立后方的女人抬了抬眼，却见对方的动作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连贯。青年动作优雅地叉起一块奶酪送进嘴里，优雅地咀嚼几下后咽下。末了，他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掉嘴角上蹭到的橄榄油，洁白的布料遮住了小半张脸，而露在外面的蓝色的双眼里似乎聚集了一小簇意味不明的眸光。
他沉声附和道：“是的，你说的没错。”
*
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探出一点头来，约莫只能看作是头顶发旋那样微小的部分；光线从薄云里泄露出几缕，像是穿越了一层滤纸，橘红色的光晕被云层拦截，形成一团又一团深浅不一的霞光，而余下的变成更淡的金色，再无阻碍地穿透整个天空。
阿斯普洛斯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了双子|宫，直到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动静，埋头整理餐桌的加妮亚才抬起头，朝着卧室的方向看过去，在见到本该好好合拢的屋门不知何时开启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时，不禁心下了然地轻笑一声。
“早上好，要过来用早餐吗？”她仿佛朝着空气打了个招呼，开了一道门缝的卧室门口毫无回应，但加妮亚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转身端起阿斯普洛斯用完的餐具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然换成了盛满果酱面包和新鲜草莓的崭新餐盘。
她有条不紊地把盘子摆好，再放上一碗奶油，不慌不忙地摆好刀叉和餐布。做完这些，再度转身的时候，戴着面具的黑肤青年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门口，平静而略显冷漠地注视着女人的方向。
加妮亚眨了眨眼，同时举起双手，向德弗特洛斯展示左手心里的苹果和右手心里的黄桃，笑着询问道：“苹果和桃子，你想吃哪个？或者可以二者兼得。”
语毕，她极富耐心地等待了沉默的五秒，最后成功听见对方一声简短的回答：“苹果。”
女人的笑意登时又加深了半分，她站在原地等着德弗特洛斯缓步走来，并先一步伸出手搭上椅背，想要帮他把椅子拉开。只是不成想，德弗特洛斯的动作同她有着出人意料的一致性，就在她堪堪扶稳椅背的瞬间，另一只手掌便蓦地覆盖了上来。
宽厚而带着茧子略显粗糙的手心同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背相触，二者有着同样热切但不具丝毫灼烧性的温度。陌生但不令人反感的触感令两人同时一怔，蓝与绿的颜色在一刹那四目相对。“咔嚓”一声，挂钟的指针仿佛停顿了一个极为短暂的瞬间，而在那中间，那个时刻的某些东西，好像镌刻到了超脱于时间之外的某地。
刹那过后，时间继续流动起来。
收回手的动作也几乎在同时完成，德弗特洛斯在桌前坐下，盯着眼前那份明显是精心准备的早餐，犹豫着正打算道歉，却听女人先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姑且做了自己擅长的菜式，至少希望你吃得惯。如果有什么喜欢吃的，也尽管和我说就好，不会做的东西我也会努力想办法去学的。”她将苹果和桃子放到臂弯里抱住，指尖点着唇，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刚刚试着用奶油处理了一下葡萄叶，不过看阿斯普洛斯先生的表情似乎不太成功……你就不要吃了。”
奶油和葡萄叶……这闻所未闻的神奇组合让德弗特洛斯听得眉头一跳，隐隐有些同情刚刚被用作试菜的兄长，想来阿斯普洛斯在加妮亚完美的礼节下，也是拉不下脸和一个侍女过不去的，因而最多的表示大概也就是面上微微显露些出嫌恶。
再看了一下眼前据说是加妮亚最擅长的食物，德弗特洛斯抿起唇：“不用那么麻烦，我只要……”
“没关系哦，毕竟这也是工作嘛。”女人像是已经猜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抬手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也是双子|宫的主人啊，那么为你服务也是我的工作，所以还请不用客气。”
她背过身去，没再去管这句话对在座的暗星青年造成了多大的冲击，踱步走进厨房，为德弗特洛斯切苹果去了。而在她背后，青年迟疑着抬手附上面颊，“咔嚓”取下了面具。
*
“近身格斗技能和战斗意识已经超出候补生的平均水准太多，从实战中吸取经验、继而快速进步的能力几乎能和狮子座媲美，极强的悟性加上不断累积的努力，她甚至拥有成长为黄金级别的潜力——如果能够突破小宇宙这至关重要的一环的话。”
双子座将手中的报告书放到桌上，双手撑住书桌的边沿，蔚蓝的长发在这个动作下垂散在桌面一角。他一字一句念完了报告上的一段话，转头看向站在书桌另一侧，长相相似的青年半低垂着头，耳畔的发丝遮住面容。他一言不发，但阿斯普洛斯知道他在听。
“毫无疑问的天才，战斗上的天赋堪称顶尖，美中不足是自始至终没露出过一点觉醒小宇宙的苗头——哪怕一点迹象都没有。”阿斯普洛斯接着说，语气甚是随意，“我还从没听说过这样偏科到极致的‘天才’，各种意识已经能被评价为绝佳，偏偏没有小宇宙——我都开始为那孩子感到惋惜了，你说呢，德弗特洛斯？”
对方不打算发表看法，但偏头看了过来，示意他继续。
“那个叫纱奈的孩子，还有那位加妮亚小姐，我从马尼戈特那里得知，她们所在的村庄被冥斗士袭击，而那两人是仅剩的幸存者。不得不说真是幸运女神保佑，能从那样的大灾难中活下来，甚至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实在是……”
“——你怀疑她们？”
德弗特洛斯在兄长的叙述到达这里的时候蓦地抬头，蹙紧眉头直视着阿斯普洛斯，言语间竟是罕见地、在对他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一丝质问般强硬的口气。
而后者显然没有被这气势压倒。阿斯普洛斯也平静地回看着他，最后竟是唇角一勾，很是愉悦地笑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别紧张，我不过是单纯地对她们感到好奇。”他状似轻松地耸了耸肩，但空气中隐隐有些锋利的味道却不曾散去，“而且，我怎么会怀疑她们，她们可完全没出现过一点值得人怀疑的地方。——你说呢？弟弟。”
没错，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所有的细节都严丝合缝。
阿斯普洛斯在心里嗤笑：完美无缺本身便是最值得怀疑的。
双子座青年把那份关于纱奈的报告书随手丢进抽屉，正要推门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了德弗特洛斯的回答。
“没有值得怀疑的。”他无比认真地答复了兄长随口的问话。
门外，披散着蓝色卷发的女人扬起嘴角，踩着无声的步子扭头没入阴影里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Episode.08 第一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