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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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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在外祖母和母亲关爱的目光下,坐立难安地等到了下马车的时刻来临。
她飞速下车,还以为解脱了,哪想得到献殷勤去扶刘老夫人下车的时候,耳朵又被刘老夫人揪住了。
“疼疼疼疼疼!”颜如玉缩着脖子不敢躲,还要先扶着刘老夫人稳稳地落了地,她一脸委屈又疑惑地问:“外祖母,我又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你不知道?说,去哪儿打人了?”刘老夫人可没忘了颜如玉又惹是生非了,还打的人家陈阁老的亲眷。这是京城,不是燕州,她们家委实兜不住啊。
“那个呀,”颜如玉心说还以为外祖母早忘了,没想到留到家里来秋后算账了,她赶紧解释,“我就是打了个虐待孩子的刁奴。我不是说过么,我和宝珠从长宁县领回来几个孩子。”
刘老夫人想起来了,微微松手:“这与你打人有何关系?”
“我当时没说,这几个孩子原就是被慈善院收养的,我们去的时候就看到慈善院的管事欺负孩子们,让他们洗自己的衣服。”颜如玉伸手在自己腰间比划,“最大的孩子都才这么高,脸上还有被那管事打的伤。”
听到这里,刘老夫人就松开了手,她就知道自家孩子不论怎么调皮捣蛋,基本的是非观还是有的,怎么可能胡乱打人的嘛。
“我自然看不过去,就打了。”颜如玉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她记得每次徐宥这么眨眼看她的时候,她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你眼睛抽筋了?”刘老夫人没能领悟到颜如玉的可爱之处,疑惑地看着她。
“没有。”颜如玉悻悻地恢复正经脸,假装自己刚刚没有东施效颦。
刘老夫人有些忧虑:“即便你占了理,陈阁老会不计较?”据长宁大长公主所言,这个李家是陈阁老的娘舅家,两家甚是亲密,难免不会为了给亲戚找面子,找颜如玉的麻烦。
“不会不会,徐宥都跟我说好了,到时候会还我一个清白的!”颜如玉对这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徐小宥从小就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啊。
刘老夫人和何夫人相互对视,都觉得被哽到了。傻姑娘哟,竟然是真的一点都不记恨被出家这件事啊?
既然是有理有据的打人,刘老夫人就没有追究颜栩知情不报的责任了,只罚了颜如玉闭关抄经,关在家里安生等这件事过去。
徐宥指派去查案的大理寺王少卿是陈阁老门生,他得了皇帝和陈阁老的指示,自是明白该如何断案。他到了长宁县实地一核查,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回来写清楚过程,往上头一呈,静安仙师无故打人的民事纠纷就反转成了静安仙师解酒孤儿的义举了。
嚷嚷着静安仙师飞扬跋扈的人都闭了嘴,这件事儿似乎就要这么过去了。
然而,这天大早,颜家门外就被人抬来一口黑漆棺材给堵上了。
除了抬棺的青壮,还有个披麻戴孝的美貌妇人跪在棺材前,她左手抱着个白底黑字的牌位,右手还抱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她身边还跪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
颜家仆人早上起来一打开门,看到这场面,都愣了。
那妇人见门开了,立时哭天动地地哭叫起来:“当家的,你死得好惨啊!白白被人打死了,连冤都无处伸!”
“去去,你这妇人,来我家门口作甚?”颜家仆人还觉得晦气呢,举着扫帚赶她。
“我要来给我苦命的丈夫讨个公道!”妇人哭声凄厉。
他们抬着棺材进城,本就引人注目,现在又哭闹起来,不免引得许多闲人围观。
那妇人哭着对围观的人诉说:“那日静安仙师无缘无故就打了我那当家的一顿鞭子,他强撑着回到家就倒下了,民妇请了良医来看,都说是被人打的。可怜我那当家的苦苦撑了数日,还是撑不过去啊!”
她掐头去尾地一番述说,让不明真相的人听来就是恶霸打死了人。
“真可怜,”有个路人率先表态,“朗朗乾坤,何人如此张狂?”
“就是这颜家的女儿,仗着身份,欺压良民啊!”妇人抬手一指颜府大门,恨恨地说,“兴许大家都听说过她,就是当今圣上那个出家的颜氏王妃!”
当今刚登基原配就出家了,这口大瓜,大家吃了一个月都还没吃完呢。现在又吃瓜吃到这一位原配的身上,在场的人有一点心虚,但更多的是兴奋,小老百姓头一回离天家这么近呢!
那个路人听了摇头:“我听说颜娘娘是个好人,正为先帝祈福呢,怎么可能打死人?”
妇人擦擦眼泪,恨恨地说:“我先夫的棺材都还在这里,难道是假的吗?”
她说着又哭起来,她怀里的婴儿听了母亲的哭声,也哇哇大哭起来,三四岁的小孩子眼神懵懂,见娘亲和弟弟都哭了,他也跟着嚎啕起来。
一时,凄风苦雨,十分凄凉。看得围观群众都觉得这家人太可怜了,越发觉得打死人的恶霸可恶。
颜家门房见事不好,赶紧关了门回去禀告主家。
这会儿大家都还在吃早饭呢,听了门房的描述,颜如玉撂下碗拿起鞭子就出门。
刘老夫人喊了几声儿没喊住,只得连声叫颜栩先追着去:“阿栩你快去拦着她些,莫要再惹祸了!”
颜栩答应一声,快步而出。
往常在燕州,颜如玉再胡闹也还知道分寸,这回究竟是怎么了,竟然还闹出了人命?刘老夫人与何夫人也赶紧追了出去。
颜如玉走得很快,颜栩追上她的时候,她已命人打开了大门。
门外,那个妇人一见出来的是个穿着道袍的年轻女子,心知这就是正主了,凄厉地喊了一声:“还我丈夫命来!”就抱着孩子牌位一低头,向着颜如玉撞去。
颜如玉顾忌着妇人怀里的孩子,略微犹豫。颜栩却不管那么许多,捞起颜如玉往旁边一放,带着她避开了妇人的冲击。
妇人没有撞倒颜如玉,反而自己因为惯性扑到了地上,她将孩子护在怀里,就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颜如玉:“你这毒妇,还我丈夫命来!”
“你丈夫是慈善院管事?”颜如玉看见滚落在旁的牌位姓李,她就知道自己被人找麻烦了。
“正是!”妇人眼神仇恨地看着颜如玉,“你以为我丈夫是奴仆,就随意责打,你恐怕想不到我们是良民百姓。”
“不论你丈夫怎么死的,都不可能是我打死的。”颜如玉很笃定,当日她出了几分力,她是一清二楚的,她打李管事是吓唬为主,主打心理打击,那一点轻伤养两天就能好,怎么可能死人?
“我知道他为人暴躁,爱贪小便宜,确实是犯了一点小错。”妇人自己先代李管事认了错,才是问出这句话:“但是这一点错处,就值得赔上一条命吗?”
李管事所犯过错归纳起来就是欺压慈善院的孩童,罪不至死。
但是现在他死了,他的遗孀还口口声声说是被颜如玉打死的。
人死为大,在场的人顿时就偏向了妇人。
被众人注视着,颜如玉不为所动,她看向停在正中的棺材,冷静吩咐从燕州来的颜家家将们:“开棺。”
“得令!”家将们振声应道。他们都是燕州军中来的壮汉,各个孔武有力,一拥而上,直接挤开了抬着棺材来的李家人。
“你们要干什么?”妇人看见他们竟然真的去开棺了,顿时慌了,连忙去阻止。但是她一届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挤得进去,只有在一旁哭声震天地喊:“当家的,你死得好惨啊!”
一旁的路人都看不下去了,扬声道:“人死为大,难道还要辱其尸身?未免欺人太甚!”
这个路人煽动起了围观群众的情绪,就是啊,人都死了,还要开棺来做什么?
颜如玉淡淡地看了路人一眼,不为所动。
家将们三下五二就把李管事这口薄棺拆开了,露出来里面的尸体。
其中经验丰富的一个老家将上前检视了一番,抬头道:“大小姐,这人不是被打死的,是窒息而亡,死了都两天了!”
他这话一出口,妇人脸色巨变:“你胡说!先夫就是被你家大小姐打死的。”
颜如玉知道这位老家将的本事,他说是窒息而亡就是窒息而亡。她疾步上前,低下头去看棺中尸体:“眼睑出血,嘴唇发绀,鼻子有明显瘀伤。”
她伸出手想要仔细检看尸体的面部。
颜栩怎么可能让妹妹亲自动手呢,他赶紧伸手帮忙。
“鼻子里有轻微棉絮。”颜如玉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李管事是被人用棉被或枕头捂住了头脸,窒息而亡的。”
妇人一听这话,厉声大叫:“你胡说!”
颜栩翻着尸体又有了新发现,直接扯开了尸体的衣裳。
“李管事身上的鞭伤是我打的,在他死亡之前已经结痂。”颜如玉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动过手,继续道:“他腹部有一青紫瘀伤,看这伤痕大小,应当是被一个脚长八寸至九寸之间的男人踢的,这一脚是自上而下,能够踢在这个位置,这个男人的身材应当比李管事高大。”
“李管事头部有打击伤,伤口有血液流出,说明是生前受伤。看伤口形状,有些像圆凳,打伤他的人力气较弱,仅能使人昏迷。”
颜如玉看到这里就直起了身子,冷冷地对妇人道:“前天晚上,李管事突然发现家里进了个男人,两人有过扭打,随后李管事不敌被踢倒在地,这时有个力气小的人举起凳子在他头部砸了一下,李管事随即昏倒,被人用被子捂住口鼻,窒息死亡。”
“你说的都是假的!”妇人没想到颜如玉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神大乱,眼神乱飘。
“我说的是真是假,报官就知道了。”颜如玉从容不迫,吩咐家人报大理寺。
“不行,”妇人慌乱起来,“民不与官斗,我们不告你就是了。”
“晚了。”颜如玉眼神凌厉,一指那个热心路人,“把那个人抓起来一齐送官!”
颜家家将听令行事,立刻就把想要跑路的路人抓住了。
路人急忙喊冤:“小人不过是受这妇人蒙蔽,说了几句公道话,道长就要秋后算账吗?”
“你冤不冤枉,进了大理寺自有大理寺的大人们判断。”颜如玉冷冷说完,就不再搭理这些闹事的人。
她看看围观群众,忽而展颜一笑:“让街坊邻居们看笑话了,是非公道,大理寺会有公断。”
其实听了颜如玉刚才那一番分析,围观群众都有些相信她的推论了,见她坦坦荡荡的,笑得又软和,更是心生好感,纷纷称是,也不再看热闹了,赶紧散去。
“棒!”颜栩站到颜如玉身边,给妹妹一个鼓励的拍肩。
颜如玉得意的小尾巴还来不及翘起来,就猛然变了脸:“颜栩,你王八蛋洗手了吗?就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