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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

  •   有廊下秋风吹散、幕似长天,长天如云烟,不见来时路。却说柳逸到家的时刻,早已过了二更。两人自后门入内,转自角门口,恰遇着守夜的老婆子提了油纸灯笼儿过来,见了两人,早举着灯笼照了一回,认出了,才笑着行礼:“小侯爷,这咱晚才回?”柳逸已半酣的酒儿,迎着风儿吹了一会子,不免脚下趗趔着,认了一回,笑道:“原来是廊下的林妈妈子。今儿当班?”婆子笑道:“正是呢。怎么小侯爷今儿出门,只带了凡白这小猢狲一个人?”又殷勤道,“我叫两个婆子过来,送小侯爷一程。”柳逸笑着摆手,“罢了,罢了,闹着这些,等明日他们知道,又是一个事儿。”他说话着三不着两,那婆子却晓得是怕侯爷、夫人知晓之意,于是笑道:“我只怕凡白这小猢狲做事不踏实;我还是送送小侯爷罢。”凡白笑道:“妈妈子口头不饶人,我可没得罪您。”

      那婆子口里絮絮叨叨,直陪着两人一道进了园子,自湖畔青石道儿绕过,再踏过蜂腰桥,又是一带竹林,夜色里凉如秋水,碧青的叶儿在浓黑里,湛然明澈。风起,只听得竹叶歘歘抖动着,真如凤吟龙啸一般。待得三人穿过了竹林一带,才是转至白云菊榭的后门儿。那婆子笑着提了灯儿道:“小侯爷,我自去巡夜去。”柳逸笑着,挥手,半带着醉意,“你去,你去。”那婆子便自顾自走了。这时,柳逸只觉着那风阵阵地,酒益发上了头,人只是昏着,眼儿也旸起来。凡白见科,知他醉的深了,便上前搀了,一手便举起门上的青铜兽环,叩门。敲了两下,也不曾听得有人应门。

      柳逸带了醉意,侧着耳,细细听了一回,不见有脚步声,那醉了的人知道什麽,于是便提了嗓儿,喝道:“开门,开门。”又举了手儿胡乱拍着。因醉,那手上并没有气力,不过虚虚拍着。凡白忙笑着将空了的手拦住,也并不敢使力,只是低低劝道:“小侯爷你醉了,别闹。”柳逸半个身子已经歪着,又口里恼道:“这些不中用的奴才,一个个不成器了。”

      岂不道鸳鸯、春纤这两个大丫头,因柳逸不曾回来,也并不曾安置了,不过是在内室里做些绣活,一边又在炉上温着茶等他。那底下的几个小丫头,不过一更天时刻,便个个东倒西斜的栽起瞌睡来,春纤见了,不免动气,喝叫着全去歇了。两人因一起上了床,一边做着活计,一边闲话。倒是春纤耳朵尖,听得门响,便问,“可是玉郎回来了?”鸳鸯笑道:“你一颗心就是挂记着,我听着像是风吹着帘下铜钩动。”春纤又坐了一会,心下终究不定,又隐约听着声音,于是笑着放下绣作,下了床起来,笑道:“我且去看看去。这二更天了,左右也是要回来的。”说罢,也不披着衣裳,身上只套着件红绫衣儿,便要出门。鸳鸯在床上,做出伸手欲拉状,笑喝道:“你这作死的,也不披件披袄儿出去,这天早晚凉的。”

      春纤心急,早已是出了门,一边遥遥地扭头笑道:“哪里就冷死了我。”却不知,刚刚掀了帘儿出去,顿觉着那凉风嗖嗖地望衣裳里钻进,登时打了一个寒战。又听得里面鸳鸯嚷道,“你也点个灯笼儿出去。”春纤便要转身回屋,却听得后门上人喊,清清澈澈,正是小侯爷嗓音,声音又急切着。见此,她也不顾得回屋去取了衣裳,就急急地自游廊下过去,打开了门。瞅了过去,一见他醉着,便恼道:“这早晚才回——”话也没说完,也就停住了,顿了一顿,才叹道,“快进来。”

      柳逸醉着,又在门外等了半响,一肚子没好气,及开了门,正要发作,却醉眼朦胧看见是春纤,就一把拉了过来,恼道:“你这坏了心肝的小蹄子,这才开门。”话刚说完,只觉拉着的纤手冰凉如水,登时一清醒,细细打量了一回,才道,“原是我心急了,敲门敲得急。你也是个急性子,怎么不套件大衣裳出来?”听着他话,春纤才觉冷的慌,经不住微微抖着,却笑道:“恰才屋子里没听见,听见了,就急着出来。”柳逸一把解开披风,便望她身上罩去,等披风套了严实,才又握着她两只手,渥着,低低笑道:“好妹妹,我们回屋去……”春纤脸上一红,啐道,“你又在这里混着闹了。谁是你妹妹?”话虽如此,也并不将手抽出。柳逸于是携着她的手儿,两人自游廊里转回。凡白亦自回去。

      等到了屋里,鸳鸯便在门内接着,春纤见此,冷笑一声,也并不理会,直摔了柳逸的手,将披风解了,往床头阑干上一撂,便上了床儿,又将被儿盖得严严实实,才转眸笑道:“这外面真冷。”柳逸在鸳鸯服侍下,解了腰带,又脱了外面大衣裳,一边笑道:“等会儿我替你渥手。”春纤也并不理会,只自顾着睡下了。

      柳逸不免讪讪地,走了过来。鸳鸯早已替他取了件红绫短袄,替他套上,柳逸自己系了绿汗巾子,随即走近,坐在床头,只是望着春纤笑。笑了半响,春纤被他瞅着也不好意思,倏地又坐起身来,只顾低下头嗤嗤的笑,肩膀微抽,益发显得那身量娇小,极是可人。良久,她又笑着抬了头,微看他一眼,才柔声笑道:“你只顾着看我怎地?”

      只顾看着怎地?柳逸是带了酒的,于是涎了脸儿,笑着偎近,正瞥见她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睑翕合,星眸明灭,云隐雾绕;心里缠绵不已。又突然记起了下午的事,于是道:“下午的事儿,还生气不生?”春纤听得此说,冷笑一声,点着头儿道,“我算什么,还敢和小侯爷您生气?”柳逸道,“你只是这样,故意怄我。”春纤道:“这也有意思的紧,我白搽紧搽地和你闹什么?可知道我算个什么。”柳逸摇着头儿叹道,“你只是这样。”又道,“恰才冷着了没?身子不牢靠,又毛毛糙糙,一时间着了风寒,岂不是我的罪过。”春纤一笑,啐道:“哪里就这样娇惯了?”于是推他,恼道:“你去换了鞋袜洗漱去,别只顾着和我瞎胡羼。我困了。”

      柳逸见她娇憨不胜,心里早已痴了,并不挪开,只顾着偎着她,低低道:“好妹妹,口渴的慌,你替我温着茶儿不曾?”春纤一笑,啐道,“那边炉上不是?搁着那好半晌了,自己有手,自己拿去。”说完,笑意愈深了些。

      柳逸见她笑起来,娇俏可人,小儿女神色宛然,又是恰才冻着了,那莹白肌肤上冻着如胭脂一般,那左边梨腮上一点小小的笑窝儿,漫漫儿漾出笑意来,红唇又是微微一动,娇嫣欲滴。登时只觉心神一荡,柔情渐渐涌起,也不能自持一般。口里偏呐呐的多少话,并说不出口似的,只顾了伸了手出来,指儿轻轻抚上春纤的鬓发,但觉纤细柔碎,挠挠的,竟如那小鸟儿啄着手心儿一般,暖热情动。两人紧紧靠着坐了良久,柳逸方低低道一句,“好一个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却把喝茶的事儿全然忘了。

      对着他的眸子,春纤也觉柔情缓生,一时间并不移开,良久方才醒悟了,于是红着脸推开他手,扭着脸儿过去,转身朝了床内,也不说话,只是覆着身儿,倒在被子里不动。柳逸呆呆地,望着她看了半响,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眼睛还只顾着盯着。

      鸳鸯将大衣裳收拾了,又取了家常所穿的掐金满绣绵纱袜子、蝴蝶落花鞋过来,看他们两个这样,微一皱眉,又笑道:“你是有酒的人了,还不快收拾了睡,只顾扯什么?明日多少时间不好混闹的。”柳逸笑着自鸳鸯手里取了鞋袜,捡了张锦凳坐了,穿好。鸳鸯见桌上放置的灯里的油不多了,光焰般明不暗,于是拔下簪子拨了拨灯芯,又等粗使丫头将洗漱器物递了上来,于是安排柳逸匆匆洗漱完毕,饮毕了茶,大家各自安寝,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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