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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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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送暖,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我在春风里舒舒筋骨,把自己的花瓣撑开些。我开的不算早,所以在阳光下就没有姐姐们显得丰满有味道——不过是海棠花嘛,我心中念叨着,再怎么美也美不过牡丹的呀,都是海棠花,有什么可神气的,哼,过些日子我全开开的时候绝不比你们差,合欢说的,咱们是“一副德行”!唉,可我这辈子也当不上牡丹了,造化不够哇……
“您早,您早!请安,请安!”廊下一只八哥在跟什么人问好,我抬头一看,是纳兰容若,我觉得他姓纳兰很怪,但是很好听。
他今天真是比我当初见时要精神多了,可能是因为一大清早的缘故,晨辉中他的眼睛那么明亮,两道剑眉衬着更显风采逼人,身子还是清瘦的,但和体而华丽的衣着反而让他高大了许多。总之,我看到的,的的确确是位美男子。
“咦?奇怪呀,它们怎么跟没瞧见似的没动静了?”我看看树上的姐姐们——它们好象真的没看见。
“小花儿,它们看不见。”合欢突然插嘴吓我一哆嗦。
“您早呀。”我问好。
“早!你别瞅它们了,它们什么也看不见,除非纳兰公子绕过那几棵柳树走到这边儿来,否则除了你,海棠花们都看不见他。”
“为什么除了我?我怎么就能看见?”
“因为那些柳树挡着呀,把整棵海棠树挡了个严严实实。你之所以能看见还得谢谢我呢,你往底下看——”我低头,原来我生长的这个树枝子正好压在了合欢的一个粗枝子上,所以整体就向上翘了许多。偏我们这个枝子生的又长,因而足足窜出来好几尺,长过了‘柳树屏风’。合欢一笑,“当然啦,还说你也会长,这么大的树这么多地方你都不长,非要长在离树干最远最长的枝子上,跟其他花儿隔了老远。你瞧,你都插到我的枝子上了。”可不么,我说怎么我一低身子就挨着合欢了,原来是我长的地方惹的。
“那,谢谢你哟,让我能欣赏好景色!”我笑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少年在纳兰身后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哥!”大叫一声一拍他肩膀。
“啊!”纳兰吓了一跳,一回身,“二弟,是你呀。”
“给哥哥请安。”少年绕到他面前,彬彬有礼。
“免了。今儿起的也早,怎么?要上靶场练箭去?”他打量着少年。
“是!阿玛给请了个新师父,今儿正经要练了!”
“好,好好练。”他点点头。
“哥,你说我能练出个样儿吗?”少年问道。
“当然能。你身子弱,不必强求。但只要有恒心,工夫到了自然就出息了。”他弯下腰,双手扶着少年的肩,慈爱的笑了笑——他的笑,忽然让我的心动了一下,我的姐姐们那么多,却没一个对我这样笑过。
“可我再怎么练,也超不过你。”那声音不甘又无奈,“哥,我要想有你那样的本事,是不是得熬到胡子都白了呀?”
“呵,怎么会?”纳兰拍拍他,“咱们二爷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记住,要超过别人,先要超过自己——二弟,打起精神来,你一定能行!……”
一个小童来,领着少年走了。
我扭过头看看合欢,它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于是说:“那个孩子是纳兰公子的二弟——揆叙,比他小19岁呢。你看小小年纪,就肯大早上的去练功,以后准也能成器。”
“有这样的哥哥打气,想不成器都难呢。”我脱口而出。
“哟,这腔调儿……”合欢看看我,不说了。
“成哥儿,你这儿干吗呢?”一个老女人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从后院过来了。
“哦,嬷嬷。起的早,在园子里走走。”这好象是个有身份的下人,纳兰对她说话很客气。
“前儿你阿玛身上不大好你没少操持,还不好好歇着!又作践身子!你这身子难不成铁打的?还不屋里去再歪会儿。”老妈妈说着,疼惜地上来拍拍他的胳膊。
“嬷嬷费心了,我没事的,那我先回去了。”他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小玉。”老女人一回头,对着小丫头,“咱们这儿坐坐,我这腿又不成了。”
丫头于是扶她坐在廊下,给她捶捶。一边捶一边两人说着话,丫头问:“谢天谢地老爷的病都好了,要不然府上府下的都不得安生,妈妈这岁数也要跑前跑后的,多辛苦。”
“这丫头,说什么呢!”老女人打断她,“我也没受什么累。你道是我造化大还是怎么的,能奶出那么个懂事好脾气的哥儿,唉,这辈子真没白过啊。”
丫头一笑,说:“您老福气大嘛。”
“可不是!他阿玛一病,还没见怎么大发呢,他就那样儿伺候着。爹吃口饭喝口水的都亲自端着喂,你说这些个,那不都是下人丫头干的?这还不说,老爷病了七天,他七天没脱衣裳没合眼的在床边儿守着——小门小户人家的子女尚且做不到的事,他一个大家公子哥儿竟然能,这‘孝顺’二字可不是说他还能说谁!成哥儿小时侯我就知道他长大了准错不了,他六岁那年,那多大的雪呀,我看他晚不晌穿着大氅怀里抱着个手炉坐门洞里春凳上,当时我就问他呐,我问‘哥儿这是干吗呢?’他脸冻的红扑扑的说‘雪大,阿玛下朝回来冷,给怹预备了暖手的’。我低头一看才看见他腿边儿上一个大炭罐,焖了火红的炭块儿。我开始以为他抱手炉是自己暖手的,谁想到是给他爹的啊!……你瞅瞅,老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成哥儿六岁就知道孝顺爹娘了!”
“成哥儿就是纳兰容若?”我问合欢。
它点点头:“是呀,那个是他奶娘。”
“我知道。”我从老女人的话里听出来了,“真没想到他那么孝顺,难怪那老女人那么赞叹呢。”
“她以他为荣呢!”合欢说,“也是,要是我也是他的奶娘,也会这样的。”
“嗯!我也是!”我笑着点点头,我喜欢孝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