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偏心 ...
-
元阔办事回来，惊讶地发现自家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
青年一脸奇怪地皱眉，随手拽住平日里卖早茶的小贩，从怀里递给他两枚碎银：“诶，发生什么事了吗？大家堵在大司马府门口前，做什么？”
小贩眉开眼笑地接过碎银：“是元阔大爷啊，你来晚了，里面正在比武招亲哩！”
旁边竟还有附和的大婶，扭过头来道：“对呀对呀，比摔跤！三个人摔得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摔得怎么样了！”
有个大汉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呵忒，还是来晚一步，堵在这里俩时辰，啥也看不到全靠前面传话！诶，前面的，结果出来没有啊，诶呀真是急死个人了！”
元阔皱眉喝道：“真有人敢在大司马府门口比武招亲？路堵成这个样子，德旺都不管的吗？”
小贩笑道：“怎么不管，管的呀！”那小贩从兜里拿出两根肉干递给元阔，“为了公平公正，德旺总管就在大门口，负责评判胜负！三个人，二打一，公平起见嘛，采取九局五胜制！其实本应该早结束了的，不过哲别大爷和褚燃大爷说是九局五胜，所以这才比试到现在。”
元阔咬着肉干，闻言噎住一口气：
二打一还九局五胜，算哪门子公平？
明摆着欺负人，没想到德旺还能同意这种事！
前面有人扭过传话过来：“那戴面具的小子又赢了一场！连胜四场，四胜一负！”
“他要是再赢一局，另外两个就彻底没希望啦！”
小贩听到比赛结果后，啧啧叹道：“诶，看来德孜姑娘注定要嫁给那个汉人小伙子咯！”
德孜？元阔一把吐掉嘴里肉干，直直瞪着眼：“你刚才说什么？德孜要嫁给谁？”
小贩笑推了他一把：“元阔大爷你怎么才反应过来啊，看你表现得这么寻常，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德孜姑娘了呢！”他在大司马府摆摊做酥油茶都做了三四年，也算是对府里面的八卦了如指掌，热络道，“比武招亲，德旺总管评判胜负，哲别和褚燃两位大爷还堵上自己的饭碗，这一切还能是为了什么？那当然是为了德孜小姐啊！”
“谁赢了，德旺总管就把他妹妹嫁给他！”
元阔一下子捏碎了手中剩余的肉干：“不可能，德旺绝不会这么莽撞的。”
人群中谁大喊了一声：“第六场开始了！”
元阔猛地回过神，纵身一跃，一路踩着围观路人的肩膀飞身进去！——
只见戴着鬼面具的英挺少年，正和褚燃哲别二人纠缠：明明比试的是草原人生来就会的摔跤功夫，可褚燃和哲别却是满头大汗一身狼狈，明显不是那汉人少年的对手。
德旺脸色已算不得好，他们明明想靠体力把萧玦拖累，可这么多场比下来，少年从一开始对摔跤规则的生疏到熟悉再到游刃有余，体力不见任何衰减，反而将褚燃和哲别摔得鼻青脸肿！
看见满脸震惊的元阔，德旺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
而这边，褚燃喘着粗气率先开始进攻，他先是一把抱住萧玦的腰腹径直将他掀翻在地，褚燃本来想压着萧玦，然而少年就地一滚再伸腿将他绊倒，紧接着抱住他胳膊平地一摔！
褚燃整个人接触地面发出剧烈一声响，听得围观群众齐齐咦了一声。
萧玦没有任何停顿与耽搁，转头直扑刚喘过气来的哲别，学着刚才褚燃对自己那一招，一手抄在哲别腰上，一手把着他的肩膀，径直来了个过肩摔，把才爬起来的哲别再次摔得晕头转向！
见场上两个对手都再次倒地，一副爬也爬不起来的样子，少年叉着腰喘着气，笑道：“没想到，你们草原人的摔跤还挺有意思的。诶，你们还要力气继续吗？”
下一刻，他就被人从后面牢牢锁住脖颈！
萧玦迅速降低身体重心，抬手紧扣偷袭者的手，刚想狠狠反击回去时，却又瞬间改变了主意。
元阔明显感觉到萧玦下盘松动，登时使出一个抱摔，将少年用力摔倒在地，并且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压制在地上！褚燃和哲别见到萧玦吃瘪，一下子来了力气，两个人跟着元阔压上去，不仅一边用力压他还一边朝萧玦身上挥拳头！
“臭小子，不是很嚣张吗？起来继续嚣张啊！”
“元阔你再压紧点，可千万别让这小子有力气站起来！”
萧玦被俩人紧摁在地，鬼面具也在挨揍中掉落在地上，被俩人踩了好几脚。少年双手被元阔反剪了，只能以额角杵地，同时嘴里还吃了几口泥，场面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本来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百姓，此刻见到少年被三人摁在地上揍，也不禁纷纷起了同情心。
“诶呀，你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要不然这局认输算了吧！好汉也不吃这眼前亏。”
“别打了别打了，有事情还是要好好说的嘛！”
可被摔得一身都青痛的哲别和元阔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一心要把之前的拳头都还回来！萧玦咬着牙，在心里默数着落在身上的拳头数，预料之中便听到阿依德旺的声音：
“停下！都别打了！”
“褚燃哲别，你俩还不快住手！”
元阔率先松开手，哲别扭头吓得忙站起来！
见褚燃没有眼力见，哲别忙踢了还要出拳头的褚燃一脚，示意他向后看！褚燃转身看见来人，瞬间打了个激灵。
围观的百姓们登时噤声，而那三人站成一排行礼道：
“——大司马。”
萧玦倒在地上艰难地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抚着胸口位置，从地上踉跄爬起来。但少年站直身体后，还重心不稳地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倒向褚燃的方向，就被后者十分嫌弃地一掌推开。
萧玦本就是一副十六七岁的少年样貌，骨肉皮相又是生得一等一的好。
方才与人比试摔跤的时候，大伙儿只觉得少年身手英武不凡，可此刻他抚着心口、额角残破的受伤模样，让人瞧了便替他心生怜爱。
这怕是才刚爬起来，又要被推倒在地。
褚燃也不明白，为什么推了萧玦一把，大伙儿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
萧玦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勉力撑着身体，另一只手紧按着胸口被鬼赤射中的地方，艰难地喘着粗气。哲别看得直翻白眼，嘴里小声嘀咕道：“之前那么横，现在装什么装！”
元阔咳了两嗓子，示意他别再说话。
雪山灵巧地飞出来，完全瞧不见萧玦此刻的狼狈，收拢翅膀径直站上他的肩头，开始自顾自地梳理羽毛。云昭眼神冷淡，扫过灰头土脸的三个人：“德旺，这是怎么回事？”
德旺怀里抱着账册，眼观鼻鼻观心：“回禀大司马，萧玦作为您的伴当，哲别、褚燃都想与他切磋一番。毕竟日后在府中朝夕相处，彼此实力如何，心里都要有数才对。方才比试的细节，奴才都一一记录在册，以便大司马随时察阅。”
说罢，他便将手中册子递给云昭，“虽然胜负未出，但萧玦连胜四场，确有过人之处。”
云昭并没有接过德旺的册子，而是冷淡问道：“是这样吗？”
几人中，元阔并不知情只得一头雾水；褚燃倒是不作伪，直接老实点了三下头，哲别虽然不愿承认萧玦那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但知道这是德旺搭的台阶，只得勉强嗯了声。
然而云昭上前扶起半跪的少年，再问了一遍：“阿玦，真的是这样吗？”雪山灵活地转动脑袋，它看向旁边像木头般杵着的三人，发出像是奚落般的叫声。
胳膊肘被云昭稳稳托着，萧玦用手背擦去嘴畔的泥，认真地嗯了声：“回禀大司马，确实是这样。”少年努力站稳身体，又从怀中取出骨哨，双手奉上道，“本来同大司马约好只放一天假，方才我比试输了，差点以为今日要食言了。”
少年嘴唇还在渗血，却咧嘴而笑，“不过幸好，我还是见到了大司马。”大概少年笑得太让人心痒，云昭忍不住摸向萧玦受伤的额角，不过还没有碰到，他便收回了手。
萧玦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梢——
云昭转身，朝身后一直跟着的少女道：“德孜，这少年身上还有伤，你带他先去包扎。”
正好奇打量着萧玦的德孜连忙回过神：“哦，好！”
德孜笑得十分友善，“你跟我来吧！”
等到萧玦和德孜走后，云昭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青铜面具，淡声道：“今日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哲别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告状道：“大司马您可千万别被那小子装可怜的嘴脸给骗了，刚才您没看到他打人的狠劲儿！我现在后背还在火辣辣地疼呢！”
褚燃跟着嚷道：“是啊，我俩加在一起都摔不过他！大司马，您也不能只偏心那小子一个呀！”元阔也想跟着说一句，但想了想自己是后面才来的，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云昭摩挲着手里的青铜面具，面具上还溅上了几滴少年的血：“嗯，我知道。”
他知道萧玦不仅打人狠，少年握刀杀人时，眼神更冷下手也更狠。
“他实力如何，我心里有数。”
“你们实力如何，我心里更有数。”
一个能光明正大杀死瓦尔密，还能躲过鬼赤暗中刺杀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打架吃亏。
云昭捏着那副青铜鬼面具，反应过来后竟笑了，笑容细究之下竟还有几分悲悯和宠溺。他转头瞧着表情挫败的褚燃和哲别，语重心长，“让你们别去招惹阿玦，是为你们好。”
“一个靠搏命才能活着的孩子，你们谁也赢不了他。”
德旺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站出来，挡在垂头丧气的三人面前：“大司马，您不该如此看重一个伴当。那个孩子不是什么善类，日后恐会给府里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云昭侧过脸庞，光在他眉眼处落下一片阴影，低垂的睫羽，像极怜悯众生的神明。他想起第一次单独面见阿玦时，少年手握刀柄、满脸杀气的冷酷样子，像是时刻身处密林荆丛，任何一刻松懈，都将迎来暗藏的刀剑。
然而当阿玦看见自己那一刻，少年眼中风雪一瞬消散。
明明少年浑身都是疑点，可当阿玦跪在自己面前，问他是否真能废除汉人奴制时——
那一刻，云昭觉得，长生天终于结束了对他的惩罚。
德旺从没见大司马思考过这样长的时间，他微蹙着眉，仿佛意识到萧玦真的是个麻烦。德旺不无期冀地想，没准大司马自个儿想通了，就会去宫里请求大王收回这个伴当。
然而下一刻，云昭结束思考，语气更郑重道：“他是王兄赐给我的伴当，无论看重与否，萧玦从今以后都是我大司马府的人。”
德旺失望地叹了口气，连带着后面三个人亦是如此。
“那孩子是汉人，在这乱世已然步步艰难。”
云昭眉目轻触，手指摩挲着面具上的轮廓，低声道，“德旺，我不想他一直活得惊心胆颤。”
哲别撇着嘴，大司马就是偏心！
褚燃苦着脸，心想自己位置大概要让给那汉人了。
元阔则有些惊讶，惊讶那少年竟是万兽宴胜出者，难怪身手那般好。
既然大司马都这样明确地表示了，德旺无奈点头，行礼道：“是，奴才知道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偏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