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雪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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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那个万兽宴胜出的汉人阿玦吗？”德孜手托腮，好奇打量着给自己上药的少年，还是有些不相信，“你真的打败了瓦尔密？可你从头到脚看起来，比我们辽楚的姑娘还要秀气，身上的肌肉还没多吉的块头大诶。”
萧玦正敷衍地给破皮的地方擦药：“多吉？那是谁，他很厉害吗？”胸口的伤在摔跤时撕裂开了，可萧玦不愿脱衣服，只能擦一些不痛不痒的地方。
德孜将手放在嘴边：“那当然了，你可千万不要去惹多吉，它比褚燃哲别要厉害得多，脾气也大得紧，十分不好相处！多吉是大王赏赐给大司马的，整个府中除了大司马，谁都不肯搭理，连我大哥也不放在眼里！”
萧玦想起阿依德旺那副抱着账本、一本正经的样子，揶揄道：“你大哥不是府里的总管，管府中大小一切事物的吗？还会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德孜脆生反驳道：“多吉可是前年大王赐给大司马的生辰礼，地位不一样的！”
……
萧玦神色不善地眯起眼。
德孜反应过来，连忙补救：“那个阿玦你虽同多吉一般，都是大王给大司马的赏赐，可你是个汉人啊，我大哥他们并不喜欢汉人。”少女也觉得有些理亏，想了想又道，“等再过些日子，嗯，等你与他们都熟络些，他们就不会为难你的啦。”
萧玦未置一词，神情似笑非笑。
德孜继续倒豆子：“我们早些年才被送到大司马身边时，也经常打架闹矛盾。就像羊群里的羊羔子，总要打架，打过架后也清楚谁才能做头羊。我一开始也哭着想家，可哥哥说，在大司马府每个人都是如此，我们有自己的位置，也有各自的使命。”
萧玦想起阿依德旺的严肃样子，嗤笑了声：“打架，不会也是比摔跤吧？你大哥能打得过另外三个壮汉吗？”
德孜道：“打架虽然不行，但我哥哥自十岁开始，就替我们家族管着上千头牦牛，他从来没弄丢过一头，其他人都没他厉害的。”
萧玦奇怪道：“你们出自草原贵族？”
德孜语气理所当然：“是啊，我们都是各大州部的贵族中选拔出来的孩子，自小侍奉大司马。我和大哥来自北方阿依部族，和你打架的褚燃与哲别分别来自西北贺拔氏与中洲广辽府，元阔则是来自草原南方中水草最丰富的塞北定安府，府中还有其他洒扫洗衣做饭的，诶，说多了你也记不住，等日后自然就知道啦！”
少女毫无城府，也不懂什么防人之心，只觉得既然大司马信任这个汉人，那他们就是一家人。
萧玦胸口痛感越强，他便记得越清楚，最后少年额头渗着点点冷汗，眼神流露出羡慕：“没想到，你们都是贵族出身。”
德孜摇头认真道：“大司马说过，这里不论出身，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萧玦顺坡下驴地叹了口气，“可惜，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其他人都不喜欢汉人。”
少年望向德孜，语气藏着几分小心翼翼，“那德孜姐姐，日后这府中若是有人为难我的话，你能帮我吗？”
辽楚尚武，草原女子都更喜欢男子勇武壮硕。
德孜的审美亦是如此，但她从没被人唤过姐姐。眼前这少年强忍着痛，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像极她从前养的一只小羊羔。
那一刻，德孜的心简直都要酥化了。
德孜立刻拍拍心口：“阿玦你放心，以后府中谁欺负你，姐姐一定保护你！你现在一定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弄吃的去！你等着啊！”
看着咚咚跑远的少女，萧玦歪头挑眉一笑，清越纤长的手指敲着石桌表面，他就知道很有效——
当然，这一招是向长华学的。
长华虽然从小娇蛮，可只要露出这种神情，即便她想摘天上的星星，那些王公子弟也甘愿为她搭人梯。萧玦又想起斗兽场上一身冷漠的绝色女子，笑意未及眼睛，便又再次消散不见。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萧玦扭头一瞧，便瞧见编着山羊胡的阿依德旺。
少年貌似吃惊：“德旺总管，你有事吗？”
阿依德旺面色不善地背着手，横了这刺头一眼：“府里不养闲人，你跟我来。”
萧玦将那瓶伤药揣在袖子里，便跟上阿依德旺的脚步。一路穿过园林庭院便是下人住的地方。下院也分东西南北，东南面能瞧得见明显的人烟气，而西面只有一处僻静的废弃院子，从外往里看过去，只见一棵冲天猢狲树生得极高大且粗壮，生生占去一大半地方，光秃秃的枝干上还停留了十几只肥溜溜的麻雀。
萧玦看见这院子，心道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围了四方围墙给这棵树当屏障。
果然下一刻，阿依德旺指着那棵猢狲树，随意道，“府中人少，也没人愿意跟汉人一起住，以后那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哦对了，那棵树你可不能动，大司马说过万物有灵，那颗猢狲树生了几十年，不能随意砍伐。”
这种地方，不仅冬天漏风夏天闷热，蛇虫鼠疫等到春眠过后就会出没。萧玦抱着胳膊点头，望着树上停歇的鸟禽：“我挺喜欢的，冬天烤麻雀，夏天捉知了。”
阿依德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我就看你装到什么时候’的表情：“唔，你喜欢就好。”他转身带着萧玦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是大王赐给大司马的伴当，但保护大司马安全的人太多，大司马也不喜欢，所以除了跟在大司马身边，我又给你找了一样差事。”
“你日后，就和多吉轮流看守大司马府。”
“哦当然了，照顾多吉的一日两餐，给他洗澡，也是你的分内之事。”
拐过一道墙角，阿依德旺停下来，将墙角放着的木桶和铁勺子提给萧玦，然后侧开身给他留出位置。萧玦嘴角微抽，终是瞧见后门口被婴儿手臂粗的大铁链子拴上的怪物——
“那是头雪狮子吗？”
阿依德旺双手交叠放在前面，神情得意：“多吉是雪獒，北方草原里最难得一见的藏獒品种。”这可是项苦差事，因为多吉太凶且喂不熟，所以府中是大伙轮流在伺候这祖宗。阿依德旺长出了口气，这下好了，这差事算是丢出去了。
若多吉能把这汉人咬下个一手半腿的，也不必再担心这小子会在府中兴风作浪。阿依德旺交代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生牦牛肉是特供给多吉的，你记得喂！”
临走前，阿依德旺还以防贼的目光瞟了萧玦一眼，“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这汉人可别偷吃我们的牦牛肉，多吉可护食得紧。”门口的雪獒在冬日阳光里，慵懒地打了个大哈欠，顺便向新来的少年，全方位展示了一番自己满口的森白利牙。
萧玦冷笑道：“放心吧，大总管，我还没到跟狗抢食的地步！”
阿依德旺下意识地想提醒他，旁边那放着的竹竿是方便下人把食盆推到多吉面前的工具。但话到了嘴边，德旺咽了回去，哼声道：“那，最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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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时，长安快而利落地翻过大司马府的后墙，他一手撑地正打算摆出帅气的结尾姿势，抬头那一刻彻底破功——
憋屈了一天的小王八笑翻在地，滚来滚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噢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啊哈哈哈哈！”
萧玦面无表情地坐在门槛上，手里还拿着一根比他大腿都粗的牛棒骨，旁边正舔棒骨舔得欢的雪獒看见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已经龇牙咧嘴：“汪！”
萧玦伸腿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你打算用笑声把人招过来吗？”
长安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还以为老大你在拓跋颢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是伺候这条狗吃香的喝辣的！你曾经好歹贵为太子啊，居然在帮拓跋颢喂狗，啊哈哈哈哈哈，诶哟不行了我的老祖宗哦！”说罢，他又是一阵捶地大笑，而这一举动已经彻底惹恼多吉，张开乌青的狗嘴朝这长安大腿扑上去！
萧玦立即用力将铁索一扯牵制住多吉，顺便手里那根牛棒骨直接塞进它嘴里，但多吉吐出牛棒骨，还是斜眼凶狠瞅着长安。
长安摸了摸自己大腿：“啧啧啧，这狗玩意儿还挺凶的！”
萧玦切了大块带血的生牛肉丢给多吉：“一边玩儿去！”雪獒迎头一口叼住肉，这才重新卧下，只是乌溜溜的黑眼仁死死锁住长安，随时准备起身攻击。
“人没跟丢吧？”
长安坐到萧玦身旁，幸灾乐祸道：“放心，那家伙废去两条胳膊，身上又中了你一箭，还不能在上渠城中暴露身份，现在啊就躺在一条臭水沟里，身上伤口且得烧上几天几夜，能不能活都是个未知数。我专门安排了几只癞疙宝，就趴在他身上，身上一有动静，我准知道。”
萧玦剑眉微微挑起：“倒真能忍。”
长安道：“我还发现，城中不只一队人马在找鬼赤，其中还有拓跋颢的势力。”
多吉不停舔着自己嘴巴，萧玦毫不吝惜，又切下一块鲜肉丢给它：“不必打草惊蛇，那些人想找就让他们去找。但，落在我们陷阱里的猎物，别让其他人捡了什么便宜。”
长安瞧着萧玦切肉的动作，忍不住道：“诶，这样总是要分心的，倒不如一刀解决了那家伙来得方便，也省得节外生枝。”
萧玦动作一顿，垂眼微笑地看着染血的刀面：“我就是要让鬼赤呆在那满是臭虫污糟的水沟里，身上伤口明明痛得要死，可心里还揣着莫名的希望。等到他身上的伤口都烂到骨子里，等到他所有期盼的希望都没了，我才要让鬼赤彻底看清楚，他这些日的辛苦努力不过都是白费。”
就像，当年长安城里的太子琰一样。
长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又想起这趟来的另一个目的：“哦对了，老大，你能让大司马帮你要一个金甲骑的名额吗？”
萧玦转过头看向长安：“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们？”
……不过，按照长安的性格，他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长安挠了挠耳朵：“这是我替卫淳问的。你才是万兽宴真正的胜出者，那些金甲骑都在笑话我们几个，还有个叫述律平的家伙，扬言三日内就要把我们赶出金甲骑。我倒是无所谓，可卫淳如果被赶出来了，他又要回比武场里去打拳。啊，还有朴朗和聂殃，他们都不是东辽人。”
“我们只有四个人，真打起架来，可是会吃亏的。”
“虽然我一拳能打四个，但你不在 ，我心里没底。”
长安抿了抿嘴，其实，他还有些事情没说。
今日述律平碰掉了卫淳头巾，发现他额头上印着一个‘奴’字，说什么也要将卫淳赶出金甲骑。
他实在没忍住，往那家伙脸上挥了一拳头。然而一拳头下去麻烦可大了，金甲骑里大多都是东辽贵族子弟，那述律平的干爹好像还是什么大官吧，竟然联名要求开除他们四个人。
听到这家伙的语气，大概已经估计到他闯了多大的摊子。
萧玦点头嗯了声：“我想想办法。”
长安面色一喜，耳朵又动起来：“有人来了，我先走了，老大你可千万记着这个事啊。”多吉警惕地盯着那古怪少年再次飞过墙去，见他真的走了才慢腾腾地起身。
雪獒挪到萧玦身旁蹲坐下，然后瞅着少年手里的肉，意思很明显：
嘿，小子，再给来点儿。
萧玦失笑，也很上道地喂他最后一点鲜肉：“最后一块，真的没了。”
多吉吧唧吧唧嚼着肉，完全不知道，自己三天的肉粮已经全吃光了。
少年一边摸着多吉毛茸茸的耳朵，一边思付着到底该如何向云昭提出进入金甲骑，同时还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多吉被萧玦揉得十分受用，不仅眯起眼睛，还趴低身子侧靠在他臂膀上，看起来竟有几分温顺之意。
元阔沉默站在拐角处，眼里藏着惊讶，不明白为什么多吉会信赖这个汉人。
最终心情复杂的青年朝那玄衣少年诶了声。
萧玦和多吉同时扭过头，暮色凉风里，少年微微挑了眉梢：“元阔？”
元阔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地打了这人一顿，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大司马让我带你去书房，他在等你。阿玦，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雪獒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