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遇妖录》鱼目

30、29

　　马玉生从不知道作为除妖师的陈天关还会把诊问脉。虽然他开的中药又苦又涩，但十分见效。两碗“黑汤”下肚后，痛快淋漓地出了身汗，周二的早上他就回到了学校。

　　基于马玉生进入大学后从未生过病，或者应该说他从小就没什么头疼脑热的，回到寝室后，马玉生受到了来自各位弟兄们的热情关注。筛子甚至将家里带来的红富士分了一半给他养身，让马玉生颇为感动。

　　临近中午，下课铃一响，教学楼的各个出口挤满了人。学生们像是洪水猛兽般冲向食堂，为了为数不多的几块大排或者是红烧鱼拼尽全力。因为拉下了一天的课，马玉生不得不留在教室里问老师要习题资料，等他达到食堂的时候，基本上就只能买到水煮青菜、白菜炖豆腐等“减肥食品”。

　　出于口味和健康考虑，马玉生要了个白面馒头和西红柿蛋花汤，还幸运地抢到了最后一份醋溜土豆丝。在他端着午饭四处打量的时候，从外面闪进一个人。马玉生情不自禁地盯着他看了约莫有半分钟。

　　不过才一天不见，马玉生觉得诸葛思源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的脸色好像不如以前红润，眉宇间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原本就绷直的双唇显得更薄，整张脸失去了往常神采奕奕的光泽。

　　诸葛思源显然是在寻找什么人，站在门口不停张望。就在他扫视食堂来往人群的时候，他看到了马玉生。

　　当视线接触的一瞬间，马玉生发誓，他发现对方的眼神中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后，诸葛思源平静地走向了饭菜窗口。

　　马玉生低下头缓慢吸了口气，然后找到个偏僻的座位坐下。虽然汤里的鸡蛋像是六月飞雪般稀少，但早就习惯了“食堂有什么就吃什么”的马玉生仍觉得滋味不错，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该去再买一个馒头。

　　正当他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人影伴着有节奏的脚步声靠了过来。

　　诸葛思源将饭盆放在同一张桌上，坐到了马玉生的正对面开始吃饭。因为食堂的饭桌是长条型的，宽度不大，所以类似于诸葛思源这种身材坐下后，小腿很容易碰到对座的“饭友”。因此平时大家一般都会坐得比较收敛，特别是当和陌生人搭台的时候。

　　很明显，今天诸葛思源依旧发挥了我行我素的性格。他非但没有收着腿坐，马玉生甚至觉得他故意将腿伸过了界。饭桌下，不光是四条小腿交叉着放着，两人的膝盖也互相触碰着。

　　马玉生在觉得两人抵膝而坐的第一时刻就抬头看了看诸葛思源，见对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菜，眼中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时，不知为何竟无声笑了。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两人在家时同桌吃饭的情景，只不过家里的桌子宽，两人无法靠得那么近。

　　两人间安静的气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食堂内的嘈杂摒弃在外。马玉生觉得对方呼出的气息带着温和的暖意，若有似无地拂到了自己脸上，让他十分受用。于是，他有意无意地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伴着诸葛思源的细嚼慢咽，一同享受面前的午餐。

　　“马玉生，你病好了吗？”

　　毫无预兆的，一个蕴含欣喜的声音像是把坚硬的利刃，轻易刺进了漩涡，原本两人构造出的小环境瞬间崩塌。马玉生被这熟悉的声音猛然惊醒，脸上竟不觉有点隐隐发烧。他抬起头，望着桌边一位身材窈窕的女生对着自己露出笑颜，心里滋味繁杂。

　　刘婷婷拿着个淡粉红的礼品袋，边说边在马玉生的身边坐下，“听你室友说你感冒发烧，我还正想着该怎么去看看你，没料到就在这里遇上了。嗯，看你的气色还不错，是不是快痊愈了？”

　　见有人问候自己，马玉生下意识地回了个微笑，说：“嗯，差不多都好利索了。谢谢你！”

　　听马玉生这么说，刘婷婷的脸上飘上了两团红晕。她半低下头，小声说：“傻瓜，谢我干嘛！你还跟我客气呀！”

　　闻到刘婷婷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见到刘婷婷连羞带怯的反应，马玉生这才想起，眼前这人已经是他的女友。男友有病，女友想去探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只是，他真的做了这人的男友？还是说，这是另一场梦境？

　　“嗯哼，那啥，我家太远，而且我病也都好得差不多，你就不用辛苦走一趟了。”说这话的时候，马玉生发现自己舌头都快打成了中国结，总觉得自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嗯，这样也好。对了，杨斌说你是着了凉才会感冒病倒，我就去店里帮你挑了副手套，颜色应该挺合适你的。本想着去看你的时候给你，正巧在这里遇上了，你就自己带回寝室吧。”刘婷婷边说边将手里的礼品袋递到了马玉生的面前。

　　望着对方盛意拳拳的笑容，拒绝的话马玉生实在说不出口。于是他只好干笑几声，说：“谢谢你，其实你不用花这冤枉钱，我习惯了冬天不带这些东西的。”

　　“呵呵，你们男生就是太不会照顾自己。别看手套不怎么起眼，但带着就是比不带耐寒。店家说这副手套是纯羊毛的，非常柔软，你带上试试，要是大小不何时的话，我再去换。”

　　“不，不用了，我相信一定合适。”微微侧过头，眼角瞥见诸葛思源的饭盆快要见底了，马玉生正寻思着怎样才能结束这场对话，就觉得刘婷婷好像凑到了自己耳朵边，吹气如兰地问了句：“马玉生，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吧，我问了你身边所有的人，大家好像都不知道。得知你病了却联系不上你，让我很心急。有了电话就不会这样了。”

　　“砰”的一声，马玉生觉得自己的心脏猛烈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将身体往后撤了点，转头看着刘婷婷，语气有些急躁，“我没有手机！”

　　几乎是话音刚落，侧面传来了金属相碰的轻微的动静，马玉生因为撒谎，心里有些紧张，于是便慌忙看向诸葛思源。

　　只见诸葛思源已经放下了筷子，拿起手边的纸巾将嘴角的油渍擦了擦，然后端起了饭盆。马玉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似乎在自己的脸上意味深长地停顿了几秒后，这才转身离开了饭桌。

　　难到他是在嘲笑自己当面扯谎……

　　目送诸葛思源走出食堂，马玉生发现刘婷婷正用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个不停，配合她脸上的神情，仿佛整个人都在询问，“行不行？”

　　此刻马玉生才回想起好像就在刚才刘婷婷问了自己什么问题。他有些抱歉地抓了抓头发，说：“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对于马玉生的失神，刘婷婷倒不是很在意，她莞尔一笑说：“如果你真没手机用，我想这周末陪你去买一个，你说好吗？”

　　“不用不用，我不习惯用手机。”马玉生将头晃得和拨浪鼓差不多，十分强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

　　刘婷婷见马玉生回绝得坚决，不免生出好奇来，“为什么？现在连卖菜的大妈都用上手机了，你怎么还会不习惯？有个手机联系起来多方便啊！”

　　马玉生被刘婷婷的问题噎到，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觉得那就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所以，当听到刘婷婷问起原因的时候，马玉生几乎是脱口而出说：“这个，还真不好说。可能是因为我想法比较怪吧，觉得带着个手机就仿佛被束缚了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找到，不能拥有完整的自由。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被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惊到的不光是刘婷婷，连马玉生本人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但他一时间又找不到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

　　两人面对面仲愣了一会儿，刘婷婷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才慢慢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嗯，你说的有些道理。有时候我也会有要一个人呆着，不受任何人打搅的想法。既然是这样，我把我电话号码给你，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如果我有事找你，就给你寝室里打电话，这样总行了吧。”

　　刘婷婷边说，边从身后背的书包里掏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马玉生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只得面带笑容地收下了这张纸条。

　　带着刘婷婷送的手套，马玉生倍感疲惫地回到寝室。寝室里没有其他人，正好合了马玉生的心意。他想了想，决定将手套藏进衣橱。就在他打开橱门的时候，一条围巾从里面滑了出来。

　　马玉生弯下腰，将围巾捡起拍了拍浮土。虽然已经洗了一遍，但围巾的触感依旧是那样的柔软温暖，一如当初某人逼他带上时的感觉。

　　因为上次追赶身生异变的贾晓鹏时太过着急，围巾非但被弄脏了，还被树枝钩得跳了线。马玉生便没好意思将那围巾还给诸葛思源，而是决定重新买条新的。可是逛了很多地方，他都找不到相同的款式，只好买了条差不多的。

　　他还记得当他把围巾送到诸葛思源面前的时候，对方斜眼看了看，一边用鄙视的神情说着“多此一举”，一边将围巾带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