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遇妖录》鱼目

8、07

　　“咳咳咳咳咳咳……”有滴可乐蹦进了气管，咳得马玉生脸都红了。虽然他及时用手捂住了嘴巴，但还是有部分咖啡色的液体从指缝溜出。

　　贾晓鹏也没料到自己的话会有这么大的威慑力，见到马玉生咳得弯下了腰，他竟是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看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等到马玉生咳得差不多了，贾晓鹏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抽出一大堆面纸，递给马玉生，并讪讪说：“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

　　马玉生几乎是用抢的力气，从贾晓鹏的手里拿过面纸，发泄似地擦了擦脸。然后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充盈完肺部的氧气，同时蹲下身将地板黏腻的痕迹也打扫干净，这才有功夫搭理一脸抱歉的贾晓鹏。

　　“你……”清清嗓子后，马玉生本打算矢口否认。但想到今天的场面，话到嘴边后不由就改了说辞，“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就因为我爷爷是个‘跳大神’的？”

　　马玉生故意把“跳大神”这三个字咬了重音，试图把孙斌和那些欺世骗俗的神棍混为一谈，希望能借此打消贾晓鹏心中的怀疑。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贾晓鹏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决定。对方眼中的真诚像是一把鼓槌，重重击打在马玉生的心上，令他心跳加速，竟不由后悔起自己方才的“误导”来。

　　两人静默着对视了几分钟，逐渐变得沉重的气氛让马玉生有些透不过气。虽然不知道贾晓鹏想要说什么，但马玉生总隐隐觉得，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自己未必爱听。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感觉了。只是，只是在学校的时候没有合适的机会问你。毕竟一开始，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

　　“事实？你看到什么了？”

　　“你或许不记得了，刚入学不久，我因为军训过度疲劳病倒了。只要是这种情况下，我就能看到点奇怪的东西。有天傍晚当我打完点滴回来，无意间见到离着我大概5米远的地方，有个灰蒙蒙的影子在校园里飘着。

　　“因为从小见过好几次，所以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个鬼。在我正想着要快点避开的时候，就看到你迎着冲着我们走了过来。当那鬼从你身边飘过去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你侧身让了让路。于是我当场就有些傻眼。后来有好几次我都发现，面对某些来历不明的影子，你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反应，有一次我甚至见到你冲着它们笑了笑。所以，所以，我就……”

　　见贾晓鹏像是个犯错的孩子，脑袋越垂越低，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细，马玉生忍不住替他接着说：“所以你就认为我也和你一样，容易招惹些不寻常的东西。害怕被我连累，便开始像躲鬼一样躲着我？”

　　“诶？”听见马玉生这么说，贾晓鹏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惊诧，“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马玉生见他这样吃惊，忍不住撇了撇嘴角，然后将最后一口可乐灌进肚子里，并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你当我是树懒啊？

　　“那个，你生气了？”见马玉生闷闷不说话，贾晓鹏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自从马玉生上次帮他解围之后，他开始意识到其实马玉生这人很不错，懒散的外表下有着难得一见的温柔和善良。于是贾晓鹏不免为自己的杯弓蛇影感到后悔。加之现在知道了他家里干的是哪行，他对马玉生的好感可谓是成倍增加。

　　“没有，我明白你的处境，犯不着为这样的事生气。”

　　马玉生见贾晓鹏对自己赔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不由心生别扭。在这人的身上感受不到同龄人应有的青春和热血，这让马玉生自己也提不起精神来。于是他草草应付完贾晓鹏的话，继续自己的任务。

　　当他扫到贾晓鹏的床头柜时，发现从木头的接缝里不断有黑气冒出。虽然那股黑气淡到连他用天眼也快看不清的地步，但马玉生还是敢肯定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他转到屋外，悄然对着孙斌使了个颜色。孙斌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对着贾晓鹏的母亲胡诌了一通，开始帮着他们家看风水。

　　等进了贾晓鹏的房间，孙斌照着马玉生努嘴的方位打开了抽屉。抽屉里放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需要马玉生指点，孙斌一眼就发现里面有件器物很扎眼。于是他将一个类似香囊的织锦袋拿了出来。

　　钱阿姨见到孙斌手里的东西，本想要上前接手，但又不明白孙斌的用意，害怕冲撞了他，于是只得在一旁着急解释说：“孙半仙，这是鹏鹏的奶奶打小给他求的护身符，说可以用来避邪，您可轻着点啊！”

　　孙斌听钱阿姨这么说，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他将织锦袋打开，发现里面有张摺叠成三角形的黄符纸。因为年代久远，符纸上原本的红色字迹已经褪得看不清，所以很难分辨出这道符到底有什么用处。

　　孙斌用眼角瞟了瞟马玉生，见他眨眼示意就是这东西，于是就开始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对着钱阿姨胡编乱造说，这类符纸应该在中午太阳位于最高位置的时候烧掉，让受庇佑之人合掌绕着烧掉的灰烬顺时针绕上三圈，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等等。

　　孙斌上嘴唇碰着下嘴唇，目的就是为了让钱阿姨把这道符给处理掉。他一会这个法术，一会儿那个神仙，尽扯些生僻的名词出来，很快就把钱阿姨绕得眼睛都直了，最后她毅然决定全听孙斌安排。

　　四下里折腾了3个多小时，香炉里的三支印度藏香早就成了白灰，孙斌盘算该做的都做完，再待下去也变不出什么西洋镜来，便宣布大功告成，和马玉生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东西，转身离开了贾晓鹏的家。

　　钱阿姨和贾晓鹏千恩万谢地送到车站，直到车开出很远，马玉生转过头，还能见到母子俩的身影伫立在车站上，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今天帮了贾晓鹏一个小忙，但这样的举手之劳远远够不上5千块钱的价值，所以马玉生顺手拉了拉背包的背带，压低了声音对孙斌说道：“回去后，我再帮你开个坛吧！”

　　孙斌看了看马玉生，知道他是见到事主是自己的同学后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轻轻叹了一声，“他的命格不好，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马玉生听孙斌大有推诿的意思，立刻斜眼白了他一下，说：“谁让你帮他改命来着，再说了，你也没那本事，不然咱家早就发财了。我只是想让你给他写道符，能替他挡掉多少是多少，剩下的都看老天爷的安排。”

　　孙斌见马玉生还算明白道理，便点头答应。只是嘴里仍不免唠叨着，“哎呀，看来收人5颗白菜，还是亏了啊……”

　　爷儿俩回到自己的平房，马玉生立刻烧水给孙斌净身，洗完之后孙斌从里到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准备开坛写符。马玉生见一切备置停当后，便转身出了家门。

　　孙斌曾经说过，他不希望马玉生将来走他的老路，靠卜卦算命讨生活，打从马玉生懂事起，只要是他真正开坛做法，就不允许马玉生在一旁观看。所以多年来马玉生早就养成了习惯，孙斌一把香拿到手里，他就会主动离开。

　　马玉生在门外守了一整个下午，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孙斌一脸疲惫地摆摆手，连话都来得及和马玉生说，便倒头大睡起来。

　　马玉生将烛台香炉桃木剑等器皿收拾干净，小心翼翼地把一道还带着轻微檀香味的符纸放进了一个锦囊内。

　　周日的晚上，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学校。安静了两天的寝室楼又开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贾晓鹏从塑料袋里取出个超大号的白铝饭盒，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放到了马玉生的桌上。等到马玉生抬眼望向他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个，我妈今天做了很多八宝辣酱，非让我带些给你。你尝尝，要是不合口味，就倒了吧。”

　　马玉生拿起饭盒掂了掂，足有两斤重，看样子无论如何他自己一顿饭是吃不完的。于是他将饭盒放在了书桌上，从兜里掏出个锦囊来，递给了贾晓鹏。见贾晓鹏一脸迷惑，马玉生小声说：“我爷爷给你的，贴身带着，别丢了。”

　　听说是孙斌给的东西，贾晓鹏满心欢喜地接了过去，飞快塞进了钱包，并连连问道：“这个多少钱？我身上还有两百，要是不够，明天我去银行取点。”

　　马玉生低头看了看铝制饭盒，嘴角微微上扬，轻柔回答说：“serv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