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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师是个技术活 ...

  •   国师是个技术活

      文/九锡少女(曾用:酸奶小花卷)
      故事简介:我万万没想到,做一个国师不仅要会忽悠,还要救死扶伤、演技一流?这,这……到底是闹哪样?说好的专业对口、待遇丰厚呢?!
      (一)朝廷首席大神棍
      即使满朝文武恶意中伤,也不能阻止我成为一代国师。
      从普通道士半月之内升级为官方认证的首席大神棍,想想还是有点小激动的。不过,我才刚到太史院点卯,屁股还没落到这第一把交椅上,竟然就出事了!
      “元道长——”院中的小掌历赵升飞奔过来,“门口来了个找,找事儿的!”
      我抬脚就踹了过去,“叫我国师!”
      赵升抱着腿夸张地嗷嗷直叫:“国师大人!”
      我满意地应了一声,“你刚才说谁找事儿来着?”
      赵升嗖地凑过来,“有个同行在门口……”话说到一半,他又改口了:“啊不,他进来了!”
      我抬眼一看,正见个穿着道袍的少年拿着罗盘,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穿行。
      我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赵升先嚷嚷起来了:“喂喂,说你呢,谁让你进来的!”
      少年回转身来,但见他脸若脂玉眼似桃花,长袖飘逸宛如谪仙,只可惜一张嘴秒变神棍——“贫道路经此地,见阴云不散煞气冲天,料想是风水不好,故来查探一番。
      跑到朝廷神棍根据地里来说风水不好?这……
      “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赵升面色古怪。唔,果然不愧是我的得力下属,真真是说出了本国师的心声!
      少年没理睬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这位大人好生面善,贫道要为你算一卦姻缘。”说完,他半闭着眼掰了几下手指,故作深沉开口道:“大人,你红鸾星动,明年将有出阁之喜。”
      话音一落,赵升噗地笑出声,我眼风一扫,他立刻规矩了。我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忍不住冷笑开口:“这话你前年就说过。”
      少年信誓旦旦:“天道无常,一切只是机缘未到,这次贫道肯定看准了,你明年绝对成亲!”
      我嘴角一抽:“你去年也这么说。”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连字都没错一个。”
      “唔……”少年沉吟一下,眼角眯了起来,“今年还没过完,你如何知道你嫁不出?”
      赵升一脸惊奇,望着我们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摁住额上突起的青筋,败下阵来,“皇上,你闹够了没……”
      “咕咕……”回答我的是一阵肠道蠕动。他启齿一笑,摸了摸肚子,慵懒道:“朕今晨还未用膳,姑且在国师这里将就一下吧。”这人脸皮忒厚,这会儿被我拆穿,又从神棍秒变正常。
      我舒了一口气,正要答应,又听他叹了口气:“腹中空空果然会功力大减,待用完早膳,朕要继续为国师推算姻缘。”
      我顿时有种深深的不祥感,眼角一抽,这才瞅见身旁的赵升已完全惊呆在原地。
      (二)皇帝是个大神棍
      说起来,我能这么快升职加薪,当上小道长,出任大国师,走上人生巅峰,完全是因为我上面有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霍启凌。
      霍启凌登基已有三年,虽然一直无心朝政,但却做了一件比他所有祖宗都成功的事,那就是——求仙问道。
      年纪轻轻就开始神神叨叨,霍启凌他不是脑子有病,只是童年教育有问题。
      这孩子从小天资聪颖,可惜身体虚弱。他的母亲张淑妃在先皇耳边吹了无数次枕边风,终于使得先皇答应让他去九英山天玑道长处调养身体。拜这个决定所赐,小霍启凌身体倒是调好了,却从此热衷修道。十年之后,先皇病重,霍启凌接旨回宫。先皇见到当年病怏怏的儿子,如今生龙活虎,而且360°无死角和自己年轻时一样帅,心中欢喜,弥留之际传位于他。霍启凌就这样靠长得帅得了皇位,所以对这个位置没有半点感情,整天都琢磨着如何跑回九英山继续修道,连他母亲张太后都拦不住,最后还是丞相聪明,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在民间修行不如在朝廷修行。霍启凌接受了这个说法,然后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三天两头穿着道袍来上朝,更指使礼部把大臣们上朝手里拿的笏板硬生生换成了三柱香……
      唉,照霍启凌这表现,真真儿是个要亡国的前兆,我……必须抓紧发展我的神棍事业,呃,在发展事业之前,还得先贡献早饭。
      “这……”霍启凌坐在神棍第一交椅上,用一根筷子串起食物,语调透出一股子嫌弃:“是什么?”
      那团泥巴色软绵绵的东西在我眼前冒着热气,我捂着比他更加饥饿的肚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回皇上话,这是面食家族中最近崛起的,荞面馒头。”国师不用上朝,我向来都带着早饭来点卯,现在皇帝提出蹭饭,我也只能拿自个儿早饭当御膳了。
      霍启凌的眼神瞥向另一盘。
      我觉悟甚高,忙道:“这是蔬菜家族广受追捧的,咸菜。”
      霍启凌看看馒头,又瞅瞅咸菜。
      我心领神会,喜笑颜开:“粗茶淡饭入不得皇上贵眼,不如……皇上还是回宫吃吧。”
      霍启凌摆了摆手,看着我目光无比悲悯,“想不到爱卿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苦……”
      这……是要加薪的节奏?我笑得殷勤,还没说话,又听他蹦出一句——“朕用膳之后,一定帮你算出段改变人生的姻缘。”
      我:“……”
      皇帝坐着,我站着,皇帝吃着,我看着,但这个早晨注定可以更悲伤。正当霍启凌一边嫌弃,一边高贵优雅地……啃馒头,赵升又一次飞奔进来——“国、国师,外面又来了两个找、找事儿的!”
      “本国师不在,让他们改天来找事儿!”人红是非多。我心头窝火,当下一脚把赵升踹出门去。哪知我这脚才将将收回,他又蹿了进来,脸憋得通红:“国师、大波、大波!”
      “大波?”霍启凌恰好吃完馒头,眼光向我斜来,舔了舔唇,我立刻收腹挺胸,他眼角一眯,与此同时,院子里齐刷刷惊现一群道士,而赵升终于缓过气儿来把话说全了:“国师,一大波同行正在靠近!”
      我神色讪讪,霍启凌露出一个我早知道不是在说你的表情,那双灿若桃花的黑招子满满都是捉弄的笑意。我克服住想要以下犯上的心态,挪步到了门口,正打算开口喝问,目光却停在了为首的道士身上。
      这人真眼熟。面如傅粉,剑眉颀长,泛着桃花的双眼和霍启凌有三分相似,却不似那般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只幽静冷冽,像还飘着雪花的早春刚刚探出一枝花骨朵儿。就这气质,不知甩了霍启凌几条街。
      我乐呵呵地凑上去:“睿王殿下……”
      这群道士的带头人是皇帝的长兄,睿王霍祈瑞。此时,他神色冷淡地颔首,瞟了我一眼。
      我因他凉飕飕的眼神缩回了一只脚,是了,人前不能太熟稔。眼风快速在他身后扫了两圈,好几张熟面孔都对我怒目而视,我心里一咯噔,就见霍祈瑞率先撩袍跪下,低沉的嗓音不卑不亢:“臣霍祈瑞,恭请皇上回宫上朝。”
      话音一落,他后面那群人齐刷刷跪了一院子:“恭请皇上回宫上朝。”
      我和赵升都被这阵势惊呆了,风过,将我刚才关上的那半扇门“吱呀”吹开,霍启凌手拿罗盘站在门边,袍角飞扬,笑容懒散却含了一丝无奈——“贫道已经说过了嘛,今日冲煞,不宜上朝呀。”
      所有人:“……”
      (三)睿王才是我男神?
      虽然皇帝和我有着同样的信仰,但我还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一句:有个神棍做领导,真是太糟心了!
      继将笏板改成三柱香后,霍启凌又开始折腾礼部,让把朝服换成道袍,理由也很充分——“信仰不同怎么共事?不穿道袍朕就不上朝了。”礼部也不想替皇帝的懒惰背黑锅,咬着牙好不容易把工作落实了,众臣穿着道袍来上朝,眼见霍启凌都走到龙椅前了,众臣正准备朝拜,不料,霍启凌盯了罗盘半晌,蹦出一句:“今日不宜上朝。”然后拍拍屁股……转身走了。
      事情到此结束的话也就算了,大臣们至少不会把这个事情扣到我头上来。可恨的是,霍启凌心血来潮,抬脚就往我太史院跑……虽然我知道他是因为终于遇见我这么有真学识的同行而激动不能自持,可惜俗人不懂知音难觅,于是我背上了大黑锅,就连乔装来到睿王府的时都能听见自己的赫赫“盛名”——
      “哎,你听说了吗?皇上为了国师已经连着几天不上朝了!”仆人甲鬼鬼祟祟。
      “什么?”仆人乙茫然,“皇上不是经常不上朝么?”
      仆人甲反驳:“和以前可不一样!这次是为了和国师在一起才……啧啧,绝对是龙阳之好!”
      仆人乙困惑,“国师不是女人吗?”
      仆人甲不以为然,“你见过那么平胸的女人吗?”
      “喂!……”我的性别有那么模糊吗?!话才出口,肩头突然搭上一只温润的手,旋即一把冷清的嗓音响在头顶,“交给我来。”
      我仰头,但见青衣冷冽,身姿卓越。霍祈瑞神色淡漠地睨了身后一眼,两个亲信将先前嚼舌根的仆人抓走了。他这才看向我,“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我脸上一红,嘴角翘起:“为了王爷,什么委屈都值得。”
      霍祈瑞眸色深深,低沉的嗓音难得透出一丝柔和:“寿宴的事,你可准备好了?”
      他说的是明日太后寿宴招我观星推演之事。我莞尔一笑,回道:“王爷放心,一切会按照王爷的计划进行。”
      霍祈瑞颔首,凝视我片刻,“这几日,我会多派几人暗中护你周全。”他抬手挽过我耳边青丝,细心叮嘱:“还有,务必让赵升跟在你身边,他也会些功夫。”
      我皱了下眉,迟疑道:“王爷不必分心于我,若是计划成功,你身边必然危机四伏,要多留几个人相护才好……”
      “无妨,本王还不缺这几个人。”霍祈瑞握了我的手,掌心的温暖令我心中一颤,他看着我,眼光温柔,“元儿,待到事成,必不负你。”他冷峻的面孔愈发靠近,湿热的呼吸沾染到我的皮肤令整张脸都烫了起来,心如鼓噪,我下意识地想要逃开,但转念间又努力克制住了,只闭着眼僵硬地站在原地。热气愈来愈近,几乎碰上我的唇,我浑身过电般的一颤,差点尖叫起来,然而我的尖叫还未出口,那热气已擦过我的唇瓣,在腮边落下一片柔软。
      我蓦然睁眼,摸着腮边他落下的吻,强作镇定绽出一个笑。
      霍祈瑞眯着眼,不同于霍启凌的慵懒,这个动作他做起来有一种危险的美感,那探究的目光让我一身汗毛倒立。半晌,他脸上的神情转为歉然,“是我唐突了。”他摸了摸我头顶的发,嘴角微扬,如春雪消融,“以后我会给你更多时间适应。”
      我垂眸做羞涩状,藏在身后的手却紧握成拳。
      (四)寿宴
      霍祈瑞要谋反。
      他本是先皇的嫡长子,比庶出的霍启凌更有资格坐上皇位。可惜,皇后早逝,先皇痴迷于霍启凌的母亲张淑妃,对霍祈瑞一直不冷不热,后来更是为了避免霍祈瑞上位后报复张淑妃母子便将皇位传给了霍启凌。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我现在的境况注定比这个故事更悲伤——为了让我全力配合,霍祈瑞派了四个杀手暗中保护我,明面上还跟着个赵升近距离监督。
      我造,我又一次用生命秀了智商。我才不信霍祈瑞布置下这个阵容,只是为了保、护、我!
      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哀伤地叹了一口气,在笙歌鼎沸的寿宴上满脸郁卒。
      “国师,国师……”赵升的呼唤拉回我的思绪,我扭头看他,他神色焦急:“皇上已经喊你几声了!”
      一角明黄在余光中飘过,我抬头一看,霍启凌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前。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得很正式,那身天子朝服在灯影下熠熠生辉,高贵雍容,他俊秀的面孔在此刻看来威严冷漠。
      真是奇怪,明明平日是那样懒散的性子,现在换一身衣服,竟也穿出了上位者的气度,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已隔了万水千山。
      还好,陌生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我愣神的时候,霍启凌对我挤眉弄眼:“朕知道朕长得帅,但……国师你一直盯着朕看的话,朕会误会的哟。”
      我……究竟是为什么刚才会觉得他高大上!揉着抽搐的嘴角,我屈膝行礼,“皇上何事唤臣?”
      霍启凌并未言语,上下打量了我几圈。我浑身不自在,正要开口,他已先说道:“太后要见你。”我一怔,他勾了勾手,“跟朕来。”
      我跟上他,战战兢兢地在朝臣们的跪迎下来到张太后身前。怎么说呢,这个先皇最宠的妃子有着理应受宠的本钱。年逾四十,却风华依旧,精致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含笑时那如水的温柔仿佛可以将人溺毙,唯一可惜的是,她近几年来眼神愈发不好了,据说是年轻时做针娘留下的隐疾。
      在霍启凌的引导下,我向太后行了礼,她把我唤到近前,拉着我的手,眯着那双看不真切的眼睛看了我半晌,突然笑眯眯道:“你就是传言中,我儿子在外面包养的媳妇儿?”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这……什么逻辑?呸,不对,谁是他媳妇儿?!缓了缓,我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太后……我是国师……”
      “哦……”太后拍拍我的手背,和蔼地笑了:“闺名叫国师?真别致啊……”
      “……”太后您究竟是眼神儿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纵使我忧郁得无以复加,也无法阻止事情的继续发展,在察觉到身后的赵升在扯我衣角以作提醒后,我立刻变身神棍,“无上天尊!”甩了一下拂尘,我大声道:“启禀太后,臣奉命前来观星推演,愿为太后添福纳吉。”
      太后被我这一嗓子吼得怔住,又眯着眼瞅了我半天,才抓着霍启凌的爪子问:“皇帝,这人何时来的?怎么和你媳妇儿这么像?”
      我一个踉跄,霍启凌咳了一声,憋着笑:“母后,您还是先听听国师推演的结果吧。”
      太后点点头,轻皱眉头似乎在回味霍启凌的话,那飘忽的目光再次望向我时,我听见她疑惑低喃:“连名字也这么像?”
      “噗……”霍启凌终于绷不住笑出来。
      我脸色一黑,原想瞪他一眼,却忽觉心头发毛,有一种深深的不祥感,我蓦然回头,果然对上了不远处霍祈瑞冷飕飕的眼神,我一哆嗦,连忙从赵升手里接过观星册,对太后道:“禀太后,此乃太史院近十天的星象记载。”我随手翻开一篇,抬手指向夜空北方的一处星辰,“此乃紫薇垣,象征皇室。”我又指向西方,“这是西宫白虎。”一甩拂尘,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道骨仙风,“此二星本应交相辉映,但近来西宫白虎却隐有盖过中宫紫薇之势,此乃大凶之兆啊!”
      霍启凌并没有抬头去看我说的星辰,只是似笑非笑看着我,眼中意味深长。我心头一紧,太后先开了口:“哀家不懂什么凶啊吉的,你且说说如何化解吧。”
      我敛眸垂首:“禀太后,只需择吉日让皇上去京郊‘承乾台’祭天即能化解。”
      太后侧首问霍启凌:“皇帝,你怎么看?”
      霍启凌摇头蹦出一句:“儿臣只会堪舆占卜,不懂星象。”言罢,他笑了笑,“不过……就照国师说的做好了。”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悄悄呼出一口气,手心的汗几乎将观星册的一角打湿。其实,他只需再靠近一步,就会发现观星册根本一字也无。其实,只要让我再解释一下星象,就会知道西宫白虎在深秋初冬星光粲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那时,我就会被拆穿,失去做棋子的价值甚至活不过今晚,但却可以保他不陷入睿王的阴谋。
      可是,他始终信我。
      (五)祭天
      我心神不宁。
      睿王逼我用祭天为借口骗霍启凌去‘承乾台’,傻子也知道这是阴谋,所以我此刻万分焦急地想要将这件事透露给霍启凌,但整场寿宴赵升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完全没有机会。
      恍惚中我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笑意——“国师,你就这样喜欢朕么?又看呆了?”
      我回神,这才发现寿宴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周围除了我和赵升就剩下霍启凌和几个服侍的宫人。御花园中粉色海棠连成一片,在这初冬的夜晚格外嫣然,霍启凌站在花旁,眉眼含笑,相映成画,他向我伸手,语气略有无奈:“走吧,朕的御辇就在前头,借你坐到宫门好了。”除了皇室可以在皇宫里驾车之外,其他大臣的车马都只能停在玄德门,我也不例外。
      我真的有些看呆了,又开始恍惚,直到霍启凌牵住我的手,肌肤相接,我蓦然眼前一亮。
      霍启凌带着我向前行去,赵升紧紧跟在后面。一路上我面色如常,小指甲却一直在霍启凌手心描摹着“反”字,我相信只要他智商正常都会明白,可是眼看御辇就在近前,他却一点反应也无,我暗自焦急,突然手上一紧——他攥紧了我手,我心中一喜,抬头,他向我眨了眨眼。
      这时我们刚好走到御辇前,霍启凌拍拍我的手背,附到我耳边低道:“你的心意朕明白了。”言罢,他招了下手,一个宫人趴到地上,请我上辇。他言笑晏晏:“夜深了,早点回去。”
      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我高兴地跟他道别,完全没有察觉他话中的不对。
      安庆三年,十一月廿九,忌婚嫁,宜祭祀。皇帝前往‘承乾台’祭天祈福,携三品以上朝臣及国师随行。
      祭天仪式举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不到午时便结束了,只待午休之后便能回宫。由于这期间霍启凌一直表现得很镇定,我也渐渐放下心来,虽然我不知道睿王谋反的具体计划,但既然那晚已经传达出了信息,我相信霍启凌一定有他的措施,只是……没多久我就发现我这个想法简直图样图僧破,霍启凌他的智商真的待、拯、救!
      用过午膳,我打算晒晒太阳什么的,正打着哈欠从分给我休息的房间里迈出一只腿,却蓦然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谁敢冲撞……”我有些窝火,揉着脑门,一抬头就僵住了,硬生生将后面的声音吞了回去。
      眼前的人赫然是穿道袍的霍启凌。我尚摸不清情况,却突然听见院门口好像有声响……我心头一紧,想到霍启凌现在身边完全没人保护,如果赵升来了一定会见机刺杀!这个念头一起,我立刻慌了,忙扯着霍启凌就往房里躲,“快点快点!”
      霍启凌半推半就地被我推搡进了房,还笑嘻嘻地来抓我的手,“别急,别急嘛……”
      我一边躲闪,一边推,“再迟就来不及了!”我都快急疯了好吗!
      “来得及来得及……”霍启凌终于成功抓住我的手,朝我眨了眨眼,“朕已经吩咐晚些回宫了,你想试什么姿势都来得及。”
      我手一抖,有种不祥感,“这……和姿势有什么关系?”
      霍启凌用脚关上房门,用小指在我手心划拉着,低笑:“那晚你在朕手上这样这样……难道不是叫朕来幽会吗?”他将我扯到怀里,顺带在我头上亲了一口,“来吧,国师!朕准备好了!”
      来……你妹啊!我如遭雷劈,反应过来时候,外衣都被他脱掉了。我挣扎着腾出双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睿王要谋反,别跟我说你真的一点应对都没有!”
      “唔……”霍启凌正要扯开我的绥带,见我是真的急红了眼,他才缓缓收手,在我头顶揉了两下,声音闷闷的:“这个时间谈朝政,元方,你真是煞风景……”
      我彻底暴走:“不许叫我元方!”与我的怒吼声同时响起的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升满身血腥站在门口。
      整个世界都静了。
      (六)逃命
      “皇上,情况有变,请速速移驾!”赵升跪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感到陌生。
      我还没机会搞清状况,就被霍启凌套了件大氅,拉着往外跑,一出院门我就看到四具穿着黑衣的尸体,那是睿王安排在我身边的杀手。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我强忍不适,一抬头,却见山顶上的‘承乾台’火光冲天,我这才发现周围的情况实在不妙,到处都是厮杀声、尖叫声,整座山峰已经乱成一团。
      眼前的种种表明睿王已经行动,但谁也没料到他竟然会用屠山这样直接又残忍的方式。在这样几近疯狂的攻势下,让霍启凌所有的计谋应策都落了空,恐怕……睿王根本不是要皇位,而是要霍启凌的命。
      霍启凌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绷着嘴角,紧紧攥着我,在一片狼藉中左躲右闪,幸而有赵升在旁协助,才没有受伤。我隐隐猜到霍启凌是要去和埋伏的兵马汇合,只是这远比我想象中难,而且越到后来越难,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见到就杀,赵升疲于应对,而我们在逃跑中也与目的地越来越远。
      在最后一次被三人围攻的时候,我们终于被逼上悬崖。
      云雾缭绕,全然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崖上劲风吹乱我身上大氅,霍启凌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冷,“元方,你怕吗?”
      我咽下一口唾沫,看看悬崖,又看看赵升挥着剑几乎没有了章法,心里满满都是绝望,于是我说:“我怕得要死!!!”
      霍启凌怔了一下,面色纠结:“我以为你会说……有我在你就天不怕地不怕。”
      我翻了个白眼,突然看到赵升被踹到在地,口中鲜血狂吐,三个人被赵升杀了一个,现在有两个向我们奔来。
      我这下是真的哭了,忍不住节节后退,蓦地脚一滑,我……终于踩空了,连带霍启凌,一起被我拉下悬崖。
      巨大的失重感让我恐惧至极,旋即我感觉腰间一紧,我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呼啸寒冷的劲风中,我耳边只有略快但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七)元方
      我曾经看过很多话本子,里面有好多掉下悬崖而不死的方法,譬如下面是水,譬如挂在树上,但无论哪一种方法都没有讲过,掉下来的人会死一个活一个。
      所以当我涣散的意识逐渐拼凑回来,勉力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丛里时,我就想,霍启凌绝对不会死。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找他,却蓦然被一个东西绊倒。我气急败坏回头去看,然后就瞄到那一角熟悉的道袍,我忙手脚并用爬过去。
      他的情况并不好,脸色苍白,右小腿肿得发亮,我拍着他的肩唤他的名字,可是我喊了半天他都没反应,我越喊越害怕,觉得被话本子欺骗了感情,加上之前受了惊吓于是哭了起来。不知哭了多久,突然听到有微弱的呻吟,我顿了一下,扭头一看,霍启凌缓缓睁开眼,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我“哇”地一声哭得更欢了。
      霍启凌愣了下,手指艰难地伸过来碰了下我的手,“你,你究竟在哭什么?”
      我一边抽泣一边说:“我刚才以为你死了,想到要给你挖一个巨坑觉得压力好大。你现在活了,我想到以后都要照顾你……压力更大了!”
      霍启凌满脸郁卒,恨不得掐死我。
      在荒郊野外求生对于我和霍启凌来说不算难事,难的是,霍启凌摔断了右手,而右小腿骨裂肿得吓人,必须好好调养。
      我掉下来的时候是直接吓晕了,霍启凌说本来他是被半山腰的树枝挂住了,结果怀里抱了一个我,超重之后才摔下来,又遇到下面是一片树林,缓解了下坠的力道,但掉下来时候他一直把自己当人肉垫,所以他摔得很严重,而我还健全。
      他愤愤不平地嚷嚷:“如果你不照顾我一辈子,你都还不了这个人情!”
      我翻了个白眼拿着削好的木板,一边固定他的手一边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人灭口,一辈子不用还人情?”
      他痛得龇牙咧嘴,“元方,你这个白眼狼!”说完又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肚子,撇了撇嘴,“元方,我要吃肉!”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再叫我元方,我掐死你!”
      霍启凌全不在意,明明额头冷汗丛生,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叫元方叫什么?国师?元元?方方?”他列述了一遍所有叫法,然后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师父给你取这名字挺好的,你为什么老是要嫌弃呢?”
      我实在忍无可忍,闭着眼手上使劲一扯,霍启凌立刻痛得嗷嗷直叫。
      耳边清静了。
      (八)我们的故事
      师父说天圆地方,包纳万物,于是给我取了个谐音名——元方。
      我是被师父捡来的,一直带在身边。师父虽然名气很大却很少出山,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他还有我这么一个徒弟。
      六岁的时候师父领来一个和我同岁的小男孩,那个男孩长得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朵朵桃花迎春绽放,可是那个男孩身体很虚弱,一直养了一年,他才能经常出房间和我一起玩。他刚来的时候很恬静,几天也不说一句话,我很喜欢他,就经常摘些山上果子花草给他。可是渐渐的,我就不喜欢他了,因为他总是欺负我,学东西也比我快,自从他来了,师父老是说我笨。
      我很贪吃,所以小时候长得很胖,于是七岁的时候,他就喜欢捏着我的脸说,元方元方,你果然又圆又方。你看,你身体是圆的,脸是方的。
      我非常委屈,就去找师父告状,可是师父说,元方啊,你要多让着他,若是他长大了记仇的话,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当时不明白为何师父会这么说,但后来我知道了……那个男孩是皇宫里的人,与我本不该有际遇,是因缘巧合,我们才会遇见。
      我从梦中醒来,身边的火堆已经快要灭了,身旁的霍启凌还睡,眉头蹙起,看来是身上的痛楚让他睡不安稳。
      我加了些柴火,思绪突然飘得很远。
      一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只玉佩,我认得那只玉佩是霍启凌的贴身之物,而那封信的大意是睿王要谋反,让我下山助他。
      于是我收好行装拿着信去向师父辞别。
      师父看了那封信很久,问我,自古为帝者,无一不是兔死狗烹之辈,你如此为他,值得吗?
      我当时回答得很坚定,我说,如果一件事非要考虑值得与否再做,那么这件事根本就不值得做。十年青梅,霍启凌成了我生命中不能忘怀的人。他离开三年,前两年我每年都会收到一封信,每一封都是姻缘卦,每一封都说我红鸾星动,明年必嫁。开始,我以为他知道我暗恋他,所以暗示我等他,可是等了三年,我方察觉,也许他只是想我断了念想,早日嫁人。
      现在,他让我出山,我义无反顾,却也希望站在他面前,问一句,他的心意。
      师父悲悯地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孽缘。
      我义无反顾地下山了,只是下了山我才发现要见到霍启凌很难。而且我一下山居然就遇上了抢劫,是一个华服公子救了我,而他长得和霍启凌有些像。后来我发现他竟然就是霍启凌信中提及的睿王!于是我借此机会潜伏在他身边,受他力捧成为京城第一神算,然后霍启凌召见我,随即封为国师,我们默契地在人前装作不认识,只等睿王落网,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田地。也没想到,原来近在咫尺,我也不敢问一句:
      霍启凌,若我出嫁,你可愿娶?
      我正想得出神,霍启凌嘤咛一声醒转过来,“元元,我饿。”
      “……”我开始觉得下山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九)回去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山崖下开始飘雪,我找到一个避风的洞口,于是住了下来。
      因为从小在九英山上修道,所以我和他的野外生存能力都很不错,我找了草药给他敷,他脚上的淤肿倒是消得快,只是仍然不能用于行走,这就成了他耍流氓的最好借口。譬如穿衣服时——“元元,我脚痛手痛,穿不上裤子了!”
      出恭时——“元元,我解不开裤头了!”
      睡觉时——“元元,底下的石头咯得我腿痛!”
      我再次觉得下山就是个错误!
      时间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月,霍启凌的伤腿终于可以直立行走,于是这段时间他开始研究如何单手将我压倒,并且让我反抗无能。
      与某虫上脑的雄性不同,我开始觉得无聊追问起睿王谋反那天的事。
      “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升怎么突然开始保护你了?”
      霍启凌拿着小石头在比划研究穴道,并不肯告诉我,最后我问得紧了,他才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太后。”
      “和太后有什么关系?”
      霍启凌支支吾吾。
      我气得牙痒痒,开始刺激他,“好歹你也是个皇帝,消失这么久都不见有个人来找你,你就不怕江山易主?!”
      他“唔”了一声,不甚在意,“要江山有什么用?”他笑眯眯地伸手揉我的头发,“我有你就够了。”
      他眉眼温柔,神情认真,我不由心中一颤,正要说话,却忽觉腿上某处一酸,旋即我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霍启凌单臂将我抱了个满怀,一个没稳住,伴随着他的吸气声,我二人倒在草地上。
      “原来你这么热情,早知道我就故意让你推倒了。”
      我摸到那颗他用来敲我穴道的小石子,从他身上撑起,暴跳如雷:“霍启凌你竟敢暗算我!”
      他挑了下眉,神情慵懒,我正要起身,不防他大力一扯,一时间天旋地转,也不知他怎地动作,居然就将我压在了身下,又故意将伤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有心挣扎却不敢用力。“混蛋!给我起开!”
      他充耳不闻,只在附到我耳边低笑:“其实只要咱俩在一起,这样不也挺好?”耳畔柔软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我蓦然抬眸,疑心自己听错,“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咳了一声,眼睛瞟向一边,又开始嬉皮笑脸:“我说,你这么想出去,那我就告诉你……据我夜观星象,不出三日,必有故人来访。”
      我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树林,只笑了一声:“呵呵。”
      说来奇怪,就在霍启凌说了那句预言之后,第三天午时竟然真的有一群人找来了!
      为首之人,居然还是丞相!
      (十)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和霍启凌被丞相从山崖下救了回来。
      但很奇怪,丞相竟然没有带我们回皇宫,而是落脚一个很隐蔽的小院落。我起先对这样的安排感到不理解,但当在回来后的第二天看见她,我就有些明白了。
      她坐在扶椅上,膝上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粉雕玉琢,眼睛很亮。
      我行了一礼:“太后。”
      太后颔首,望向我身旁的霍启凌,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良久,霍启凌轻声一笑,抬手揉下了我的头发,“元元,你叫错了,应该是……太皇太后。”
      我怔了一下,蓦地抬眼向她怀中的小孩看去,那小孩咯咯地笑,张太后也笑,那一笑的风情让人迷醉,好像……和初见时有什么不一样了。“你应该识得这孩子。”
      啊?我心里咯噔一声,嗖地看向霍启凌,难道……
      霍启凌大概知道我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对我低声道:“这是睿王的庶子。”言罢,他看向太后,笑容有些苦涩,“母后,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何必杀他?”
      太后抬眸,我忽然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是她的眼睛……如果说她的眼睛之前是蒙尘的宝石,那如今就是已经吹开吹尘,露出了惑人的光彩。“这世间哪有斩草留根的道理?”她冷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不适合做帝王。”
      霍启凌无奈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攥住我的手,那样用力,好像他一松开,我就会离去一般。
      而我,向他回应一笑。
      太后看着我们相握的手,向我道:“你叫元方?”
      我点了点头,她摸着小男孩的头,有些感慨:“当初哀家让你下山,本来是想利用你……”她的目光转向霍启凌,颇有些意味深长,“虽然现在不需要了,不过……好歹也算成全了你们一段姻缘。”
      等……等会?让我下山的是太后?!我瞪向霍启凌,“原来你一直没想过要找我?!”
      霍启凌眉眼带着无奈的笑:“傻瓜,危机未除,我怎么可能让你身陷险境?”顿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什么,“难道你一直以为是我叫你下山的?怪不得一直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对他叫我下山这件事确实有点怨气,要不是我巧遇睿王,怎么能再见到他?不对,不是巧遇,现在看来分明是太后的计谋!
      安庆三年十一月廿九,睿王携杀手及亲兵屠杀‘承乾台’,当晚被太后遣兵诛伏,皇帝下落不明,太后斩杀睿王,拥立其子,称太皇太后,至此垂帘听政,两月后,太皇太后眼疾不药而愈。
      很久以后,霍启凌才和我说起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昔年先皇的皇后曾经陷害太后,太后记恨在心,用尽手段谋杀了皇后,长大后的睿王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于是向他们母子报复。只是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睿王谋反是为了皇位,所以当他不折手段使用激进方式的时候,霍启凌和太后的部署就被全盘打乱。
      霍启凌说,其实他最清楚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她一直想要皇帝位,所以在政期间从来不和她争权。他很庆幸曾和我掉下山崖,否则他甚至不敢保证太后不会向他下杀手。毕竟太后已经想过要用我来要挟他。
      我听后,长叹一声,野心果然是世间最丑陋的欲望。
      (十)尾声
      我策马踏出城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有烟火升空,我驻马回头,见那无垠的夜空里绽出一朵绚丽的色彩。
      “真好看。”我对身后的霍启凌说。
      霍启凌一手揽着我的腰,因为右手还夹着木板,所以还不能骑马,他静了半晌,突然皱着眉头问:“今天……是不是安庆三年最后一天?”
      我心里一紧,莫非他还眷念皇位?只是……太后让我们离开,那就是不愿归政了,那……我张口正要说话,霍启凌居然用完好的那只手抢过我手里的缰绳,一夹马腹,道:“咱们快找个地方成亲去。”
      啊?怎么突然这么跳跃?“不,不用这么急吧……”
      “都耽误三年了,能不急吗?”
      我蓦然想起他写的那三封信:红鸾星动,明年必嫁。
      “还不明白?”霍启凌的气息沾染到耳朵,耳朵完全烧红起来,他低笑:“明年复明年,自然是让你等我。现在终于能给你一个准信了……”一抖缰绳,马儿开始奔跑,而他在风雪中挥舞着那只带着夹板的手,兴高采烈——“先前我就说了,今年一定要你嫁出去!”
      好嘛,原来他一直有预谋!可是……我被冷风一吹,立刻反应过来。
      ——“混蛋!谁要嫁你?你还没跟我求亲呐!”
      (十一)番外:又圆又方
      我每天都要喝很多药,可身体却越来越差。
      御医和我父皇说,我是天生体弱。可我知道,是因为母亲一直喂我慢性毒药。
      我父皇只有长兄和我两个儿子,所以一直很宝贝,而我每次生病,父皇都会在我母亲这里住下。
      我想,我大抵是不喜欢母亲的,可,毕竟是母亲。
      我六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待我病好,发现所有宫人都身着缟素,我问他们,他们说是皇后甍逝,所以要举宫哀悼。后来,我听见了母亲和她心腹的谈话,我这才知道,皇后其实是被赐死的,罪责中有一条是她毒害皇嗣,往我的药里加慢性毒药。
      我很心寒,母亲为了争宠,可以连我也牺牲最后嫁祸他人。小孩子不懂隐忍,于是我哭了,哭得很大声,这哭声惊动了我母亲,于是她知道我偷听了她的秘密。
      没多久,我就被母亲送出宫了,去九英山一个叫天机道长的人那里调养身体。
      我从没想过,这一去,竟会认识她,那个带我走出阴霾的女孩。
      心情低沉身体比以往更虚弱,我刚来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窗台上放了一枝娇艳欲滴的桃花,我被那颜色吸引,拿起来时还闻到了它的芬芳,我想这就是九英山上春天的味道么?
      第二天,我的窗台又放了东西,这次是一枝杏花。
      第三天,是一枝梨花。
      第四天……
      我开始好奇那个每天在我窗台放花的人,可是我一连盯了几天,每次它都是突然就出现,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莫非……是得道的仙人?
      我起了疑心,于是我披着衣服在窗台旁守了一天,当那只桔子出现在窗台时,我一把抓住了,我似乎看到一只嫩白的小手飞快地缩回去。我扒拉着窗台往外看,仍然没看到人影。突然一个软糯的声音在窗台下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我吓了一跳,顺着声音往下一看,发现那是一个肥嘟嘟的小姑娘,肉肉的脸让人很想摸一把,她身量不高还不到窗台,所以我一直没能发现她。
      我很好奇,“你是谁?”
      她咯咯地笑,笑声软绵绵的,而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棉花堆起来的,每个地方都让人觉得又软又暖。她说:“我是元方,师父说是天圆地方。”
      圆方圆方,又圆又方?我看了看她圆鼓鼓的小肚子,又看了看因为额发而显出了方脸效果的脸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你的名字真贴切。”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国师是个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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